他把其中一個(gè)人翻過來，就看到一張糊滿淚水的滄桑的臉，看上去和橫叔年紀(jì)差不多大。

    妄間還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硬著頭皮快速給人檢查完身體。肩上的有一大片傷口，蔓延到了手臂上，狀況很不佳，得把上面的壞rou割去再上藥。腿也斷了，不是剛摔出來的。

    他把人放開，又去檢查另一個(gè)。

    “裴老大，他們的傷口得處理，再拖下去他們的命也沒了?！?/br>
    裴南辛從鐵廂上跳下來，環(huán)視一圈。

    滯留在這里的人不少，少數(shù)是越關(guān)城的護(hù)衛(wèi)，剩下的全是礦工。

    小紅在一棵光禿禿的樹下轉(zhuǎn)了一圈，又用鼻孔對(duì)離樹近的人噴氣，然后拖著板車跑向裴南辛，蹭了蹭他，又不滿地蹬腿。

    似乎是知道摘樹葉吃惹小紅不高興了，拿著葉子的人都不敢再吃，虛虛捧在手里，又不舍得丟掉。

    裴南辛默默地摸了兩下小紅的腦袋。

    小紅當(dāng)零嘴吃的兩棵紅果子樹連樹葉都被薅完了，地上一片翠綠的青草它一口都沒能吃，也被揪禿了。

    ——他們把我的草地吃了。

    裴南辛莫名從氣泡里看出了系統(tǒng)的幽怨。

    ——本來能吹下更多草籽的。

    兩個(gè)氣泡冒完，系統(tǒng)面板就自己關(guān)上了，也不知道系統(tǒng)是不是在自閉。

    裴南辛把面板打開：“但你的草保住了他們的命?！?/br>
    ——那是。

    裴南辛：“……”

    在旁人看來，裴南辛打量過他們，就一直面無表情地盯著光禿禿的樹。

    看上去還是挺駭人的，特別是他們還剛?cè)スゴ蚰线叀Ｒ娕崮闲聊抗鈴臉渖弦崎_，落在他們身上，他們不由得一縮。

    裴南辛問：“你們城主什么時(shí)候接你們回去？”

    “沒人接我們回去了……”

    “城主根本沒有讓關(guān)簡帶我們過來?！?/br>
    “違背了的規(guī)則，我們不能回去了……”

    裴南辛沒吱聲，他點(diǎn)點(diǎn)系統(tǒng)面板：“人數(shù)是不是不對(duì)?！?/br>
    就算加上一路上他和妄間處理的尸體，人頭數(shù)還是比從南邊離開的少很多。

    ——關(guān)夢把沒有受傷的、健全的人都帶回去了。

    ——他們糧食不夠，這里的人是被她放棄的。

    裴南辛抬眼，看著分散在地裂邊的人們。又干又瘦，喪尸都比他們更有人樣。

    他們畏畏縮縮地看著他，終于有人道：“引路人大人，您還缺不缺仆從，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給我一口吃的就好！”

    有人打頭開了口，其他人有勇氣開口請(qǐng)求。

    妄間被沖他跪下的人嚇得不輕，立刻跳開跑到裴南辛身后。

    “裴老大，我、我們?cè)趺崔k？”

    他一慌，其他人更慌，齊刷刷地跪倒一大片?？吹脚崮闲涟櫰鹈迹麄兌几┫律碜?，把額頭磕到地上。

    卑微似乎都刻在他們的骨子里。

    妄間從裴南辛身后探出腦袋，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了：“裴老大，外面的人都這樣嗎？”

    “不是，可能是越關(guān)城的特殊一點(diǎn)?！?/br>
    妄間說話直打磕巴：“那、那要帶他們回去嗎？”

    裴南辛垂眸。

    南邊是缺人手，但一下子帶這么多人回去，就怕會(huì)不受控，他也不是很想找麻煩。

    就算把人都送到對(duì)岸去，這群帶傷的肯定走不到越關(guān)城。

    “裴老大？”

    裴南辛抬眼，望向跪趴在地上的人們。

    沒一人抬頭，也沒一人出聲，仿佛只要沒聽到他的回答，他們就能一直這么趴著。

    裴南辛無聲嘆氣。

    算了，反正就算他們?nèi)藬?shù)多，也造不成什么威脅，太弱了。

    即使是工具人，也都是人命。

    他終于道：“我可以帶你們回去，不過你們吃的每一口飯，都得用勞動(dòng)來換?！?/br>
    所有人都抬起頭，驚喜地看著他，但沒有人發(fā)出聲音。

    裴南辛又道：“最重要的一點(diǎn)，我不可能把你們都留在城里，所以養(yǎng)好傷以后，我會(huì)帶你們?nèi)e的地方，你們?cè)谛碌胤浇ǚ块_地，長出來的糧食都是你們的，但種子你們得用工時(shí)跟我換。要是能接受，之后會(huì)有人跟你們?cè)敿?xì)講工時(shí)換取的規(guī)則，跟越關(guān)城的應(yīng)該差不太大?！?/br>
    有人憋不住，又驚喜又不可置信：“我們種出來的糧食……是我們的？不用上交？”

    “不用。種出來多少都是你們的，我只劃工時(shí)，不收糧食?！迸崮闲劣值?，“你們想清楚了，這相當(dāng)于讓你們從開荒地做起。不過你們每天的糧食我會(huì)提供，同樣，糧食也要跟我劃工時(shí)?！?/br>
    他想了想，又道：“還是想回越關(guān)城的，我可以把你們送到對(duì)岸，到了對(duì)岸你們?nèi)绾尉团c我無關(guān)了。要回越關(guān)城的站這邊，跟我走的站這邊。”

    大部分人很快就做好了選擇，不過因?yàn)樯砩蠋矂?dòng)得都比較慢。

    一小撮人還猶猶豫豫的。

    剛才被裴南辛救回來的中年男人又撲通跪下了：“引路人大人，我愿意多干活，多劃我的工時(shí)也可以！我要是留在這里，以后能不能回去把我的妻兒接過來？”

    “可以。”

    那男人用力磕了幾下頭，就趴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有幾個(gè)人去把那男人攙扶起來，把他帶到他們的隊(duì)伍，又抱在一起落淚。

    所有人都做出了選擇，沒有人敢冒生命危險(xiǎn)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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