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防護(hù)服和病號服的袖子一起挽起來，在斯悅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一把揪住斯悅胸前的衣領(lǐng)，極重地將斯悅推在了走廊冰冷的墻磚上。

    他喘息得很快，護(hù)目鏡內(nèi)面迅速集結(jié)了一層白色的霧氣。

    隔著半面罩，斯悅能聽見周陽陽粗重的呼吸聲。

    但看不清對方的眼神。

    “斯悅，你他媽瘋了？”周陽陽罕見的正經(jīng)嚴(yán)肅。

    隔著兩副護(hù)目鏡，周陽陽也猜不到斯悅眼神是什么樣子，或者想說什么，他收回手，甩了甩手臂。

    “算了，懶得和你打架，我自己還受著傷呢，”周陽陽語氣一頓，然后伸手指著斯悅，又指向自己，再指向前方，“我們四個，三個病秧子，就鄭須臾一個沒病的，你最有病，你腦子有病?！?/br>
    “我還說江識意被戀愛腦病毒入侵呢，沒想到你也算一個，你好樣的，你這是什么腦，結(jié)婚腦病毒，怕是比戀愛腦病毒等級更高。”

    “變成人魚有什么好的，就那大尾巴，丑死了。”

    斯悅伸手拽著罵罵咧咧的周陽陽往前走，“人都要死的?！?/br>
    “那你現(xiàn)在去死?！?/br>
    斯悅笑了聲，隔著面罩，他嗓音變得極富質(zhì)感，“我只是在談?wù)撈鹚劳鲞@個話題時比較坦然，因?yàn)楸绕鹚劳?，我覺得很多事情都比它更有意義。”

    周陽陽吸了吸鼻子，“你給我灌什么雞湯？白簡教你這么說的？”

    “屁，”斯悅的深沉一秒破功，他雙手插進(jìn)防護(hù)服的衣兜里，走得散漫，“周陽陽，我跟你說，我要是成了就成了，沒成你可以從現(xiàn)在開始哭喪，我不介意。”

    “我不哭喪，我為什么要哭喪，你肯定能成?！辈还苁侨祟愡€是人魚，周陽陽認(rèn)的是斯悅，不是他斯家小少爺?shù)纳矸?，也不是他身為人類這個物種。

    “我就是覺得，這太冒險(xiǎn)了，你看老江……”周陽陽欲言又止。

    他問過蕭暗，蕭暗嘴比蚌殼還嚴(yán)，死活撬不開，他是03嘴里套出來的話。他知道，江識意活不過這個夏天，好不容易接受這個現(xiàn)實(shí)，結(jié)果又來一個晴天霹靂——他想，說不定斯悅也活不過這個夏天呢。

    “你們玩死我跟鄭須臾算了?！敝荜栮柈Y聲甕氣地說道。

    斯悅不想瞞著他們，也瞞不住。

    “那你要是成了，是不是……”周陽陽的語氣很是一言難盡，“是不是我老了只能喝稀飯了，你還能飆車沖浪吃火鍋？”

    斯悅不想傷周陽陽的心。

    他不回答，就是一種回答。

    周陽陽看了看四周的監(jiān)控，蹭到斯悅肩膀旁邊，小聲說：“那什么，你這個方法，風(fēng)險(xiǎn)大不大？你要是成了，我能不能也轉(zhuǎn)一個，我把我大哥熬死，還能熬死我侄子，那我家的公司就是我的了?！?/br>
    斯悅俯身，貼在他耳邊，用同樣低的音量回答了他。

    周陽陽的臉色瞬間變了。

    “那我不行。”

    斯悅挑眉，“你不是說人魚那什么很大你很喜歡？”

    “我說說，說說而已，”周陽陽撓撓頭，“那鄭須臾是不是也會被影響啊？”

    白簡和白鷺都提過轉(zhuǎn)換的前提條件，對人魚的基因要求十分高，雖然白鷺沒有明確說過到底怎么樣才算符合條件，但想來不會低到哪里去。

    這么多年，從未有人成功過，可想而知，轉(zhuǎn)換的條件是怎樣可怕的苛刻。

    或許，能達(dá)到這個條件的，只有基因先天優(yōu)于普通人魚的萊斯島島民們，而萊斯島的人魚，到如今，只剩下白簡了。

    “估計(jì)不會?！彼箰傄膊桓铱隙?。

    事到如今，周陽陽也阻止不了斯悅了。

    他心中五味雜陳，一方面是擔(dān)心這事兒風(fēng)險(xiǎn)太大，斯悅不一定經(jīng)得住，另一方面他又認(rèn)為斯悅轉(zhuǎn)換成人魚不管是對他本人還是對自己都是有好處的，以后還能給自己養(yǎng)老送終，好兄弟給自己養(yǎng)老送終，想想都很刺激。

    他們來到了江識意的隔離室門口。

    03離開了，沒有人給他們開門，斯悅只能隔著門從小窗外看見江識意。

    江識意在那張實(shí)木餐桌上看書，他瘦得像一片紙，薄薄的，立在椅子上，四面墻沒有窗戶，但四面墻上都有灼亮的白熾燈，地面瓷磚上哪怕是有一根頭發(fā)絲都能照得一清二楚。

    天花板上面有兩排排風(fēng)口，一個進(jìn)，一個出，進(jìn)的是消毒噴霧，出的是室內(nèi)已經(jīng)被污染的空氣。

    門上掛著醒目的標(biāo)識，三角形，黃色底，黑色的粗體字——A級污染物0410

    周陽陽敲了敲小窗，沉悶的響，傳進(jìn)江識意的耳朵里。

    江識意抬起頭，看見的周陽陽那張被玻璃擠到變形的臉，他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接著才看見站在周陽陽旁邊的人。

    露出的部分連側(cè)臉都談不上，因?yàn)榘锰珖?yán)實(shí)，半面罩加護(hù)目鏡，不過哪怕僅僅只能看見模糊的輪廓，江識意也能認(rèn)出對方。

    隔著護(hù)目鏡，斯悅覺得江識意的眼神模糊不清。

    短暫的對視過后，江識意又重新低下頭，注意力回到自己手里的書籍上。

    “哎嘿，”周陽陽試圖再拍幾下門，被斯悅制止了，周陽陽放下手，“我就說他腦子現(xiàn)在壞得不行?！?/br>
    “我陪你去別處走走，你不是覺得憋得慌？”斯悅語氣輕松。

    “行?！敝荜栮栆豢诖饝?yīng)。

    他們絕口不提江識意的逃避，因?yàn)樗麄兌记宄R意為什么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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