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湉縮回腦袋，抱著雙腿，把頭緊緊埋在了膝蓋之間。

    半個小時后，游爸敲她房門，喊她出來吃早點。

    她去衛(wèi)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迅速調(diào)整好狀態(tài)，換了身睡衣，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游媽游爸都看到了她紅腫的眼睛，但都沒有點破。

    心疼歸心疼，她們也了解自己閨女的脾氣，這個時候什么話都不能說，說了，只會給閨女更大的壓力。

    游湉默默吃著小籠包，連著吃了好幾個。

    “好吃嗎？”

    “好吃?！?/br>
    游媽嘆了口氣，“喝點粥?！?/br>
    “謝謝媽?！?/br>
    游爸在一旁假裝看報紙，可眼神越一直往樓下瞟，又惦記著下面，又惦記著上面。

    氣氛壓抑，游媽忍不住找了個話題，“對了，你還沒跟媽說說呢，你跟王皓聊的怎么樣了？”

    游湉就說：“挺好的，我們還約了明天一起出去玩?！?/br>
    “那是不錯，今天天氣預報報著夜里有大雨，明天空氣一定好?！?/br>
    游湉點了點頭。

    看閨女表現(xiàn)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游爸的腦袋從報紙里探出來，悄悄和游媽對視一眼，兩個人同時嘆了口氣。

    沒多久外面就開始電閃雷鳴。

    這會兒游湉已經(jīng)靜下心來，該吃飯吃飯，該看電視看電視，倒是游媽急的不行，臉上的表情是怎么也藏不住了，總是動不動就找借口去趟陽臺。

    每次回來都一臉擔憂，到游爸跟前緊張兮兮地偷摸說，“怎么辦呢，小霍那孩子還在下面呢，你說都一天一夜了，他不吃不喝不睡的，能受得住么，一會兒可就下大暴雨了……”

    “閉嘴。”游爸故意把報紙翻的嘩啦響，掩蓋住倆人的碎碎念，“他受不住也是他自找的，又不是我們逼他這么做，就是你傻，整天婦人之仁，他要是不做虧心事，至于如此么，我看閨女就夠煩的了，你可別再插手整出些幺蛾子給閨女添亂?！?/br>
    “我知道，我這不就說說么？你個死老頭子那么兇干什么，我發(fā)現(xiàn)你最近脾氣見漲??？”

    游湉懶得聽她爸媽拌嘴，吃完飯，就繼續(xù)回屋躺著了。

    這一天她都沒有下樓。

    外面雷聲依舊，但是大雨卻遲遲不來。

    游湉躺在床上，心煩地摘掉耳機，她撥開窗簾，看到了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依然在原地停著。

    下一秒，她從床上翻身坐起，拎起一把雨傘就沖出了家門。

    ……

    霍文肖正站在車旁抽煙，聽到身后的腳步聲，他猛地咳了兩聲，扶著胸口轉過了身。

    游湉走到他面前，只看了他一眼，就拉開車門上了副駕駛，“上車，我跟你談?！?/br>
    霍文肖掐滅了煙，隨后上車。

    車里溫度極低，察覺到她在發(fā)顫，霍文肖上調(diào)了溫度，他拿起中間置物格里的半瓶礦泉水喝了兩口，擰好蓋子，剛要發(fā)動車子，就被游湉出聲制止，“不必折騰了，就在這說吧，沒兩句話?！?/br>
    霍文肖頓了下，“好。”

    但他并沒有松手，雙手依然抓著方向盤，只是指尖有些發(fā)緊。

    游湉說道：“說吧，你到底什么意思?！?/br>
    霍文肖：“我不想分開?！?/br>
    游湉笑了下：“真沒看出來，你還是個這么拖泥帶水的人，可是當時分手的時候，你答應的不是挺干脆的嗎？”

    “是，”霍文肖也承認，“可是我現(xiàn)在反悔了。”

    “你能有點誠信么？就你這樣還當領導，誰還敢往你們銀行存錢？”

    霍文肖嘴角動了動，最后只說了倆字，“沒有?！?/br>
    “跟我甩無賴是吧？”

    霍文肖轉過頭，可憐巴巴地看著她，“如果可以，行嗎？”

    “不行！”游湉態(tài)度強硬，表情也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霍文肖，我這次是認真的，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真的一點也不想了?！?/br>
    她又兀自輕笑，搖了搖頭，“其實我當初為什么接近你，勾引你，死活要上你的床，原因你早就知道了吧？”

    霍文肖輕輕斂眉，“知道，我不也一直沒拆穿你嗎？”

    “好一個沒拆穿。”游湉“哈”地笑了一聲，“那我還得感謝你了？”

    霍文肖：“其實一直在給你倆放水，是你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br>
    提到蔣湛，游湉更生氣了，但是過去的那些事情她真的不想再提，所以她強忍著把那股火壓了下去，“你現(xiàn)在矯情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嗎？分都分了，反正我是不在乎了，知道為什么么？因為你對我來說，已經(jīng)沒有一點利用價值了，霍文肖，你聽說過一句話嗎，我想釣你的時候你是塊寶，不想釣你的時候你就是根草，你現(xiàn)在對我來說，連根草都不如?！?/br>
    游湉的刻薄，并沒有傷到霍文肖分毫，或許他早就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甚至有一瞬間，再次聽到她伶牙俐齒地跟他抬杠，他甚至感覺心里冒出了一絲絲的愉悅。

    游湉看到他這幅表情就反胃，“聽清楚了嗎？聽清楚就趕緊走，該找誰找誰去，別在我們家樓下礙眼，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我找誰？”

    “我怎么知道？你心里都想著誰，平時護著誰，出點什么事就要急急忙忙地去見誰，你就找誰去唄，反正別再來煩我就對了。”

    霍文肖眸色漸深，他沉聲道，“我只找你?！?/br>
    “那我只能報警咯。”

    “湉湉……”

    “干什么？”游湉好煩，“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對我屬于性'sao擾？我隨時都可以告你，你這么尊貴的身份，出點丑聞也不好看吧，咱倆呢就好聚好散，這樣不好么？而且你也看到了，我已經(jīng)……”

    不知怎么，游湉突然下意識地頓了頓，霍文肖緊著問，“你已經(jīng)怎么？”

    游湉換口氣繼續(xù)，“我已經(jīng)有新男朋友……你再糾纏我，就屬于破壞別人的感情，這樣不合適吧？”

    “是么，哪個是你男朋友，昨天那個男人？我現(xiàn)在連他長什么樣子都不記得了，你還記得？”

    游湉就討厭他這張刻薄的嘴，永遠不把別人放在眼里，好像別人的自尊對他來說不值一文，她也不想再跟這種人浪費口舌，“你真沒勁?！?/br>
    她推門就要下車，被霍文肖一把抓住胳膊，“誰有勁？昨天那個普信男還是周燁？”

    游湉的火一下子就“躥”了上來，她狠狠甩開他的胳膊，對他吼道，“霍文肖！你有什么資格對我說這種話？我還就告訴你，無論是王皓還是周燁，都比你強一百倍，至少他們都很尊重我，而不像你，你從始至終都把我當玩具，當傻子！”

    霍文肖也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我從來沒有……”

    “夠了！”游湉至今還記得她親眼看著他從酒店里走出來的那個畫面，她記得他是如何冷漠地甩開她的胳膊，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家門，她說過那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也許他從來都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里過，但是她卻記得，并且永遠記得。

    “就此打住吧，好嗎？霍總，算我求你了?！?/br>
    霍文肖搖了搖頭，“不好，不要求我……”

    “那你要我怎么做？我給你下跪可以嗎？”游湉沒有再開玩笑。

    “湉湉……”

    她冷漠地抽出手，“真的夠了?！?/br>
    霍文肖的手又抓住了她的裙角，“不夠，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答應你，我給你。”

    游湉的心跳了一下，但很可惜，這份心跳并不是為他。

    霍文肖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上面有兩把，他把鑰匙放在她手中。

    其中一串是房子的。

    游湉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他送給她的那套6000萬的豪宅。

    “你忘了帶走。”

    “這不是我的東西。”游湉要收手，可惜，力氣太小，又被他攥在大掌中，連小手帶鑰匙。

    “是你的，房產(chǎn)證都是你的名字，你想不想要都是你的，不想要就扔在那，沒關系，百年以后也是你的遺產(chǎn)?！?/br>
    “好，”游湉懶得糾結，“我收下，哪天我找個慈善機構直接捐了，行了嗎？”

    霍文肖眼中不舍，游湉嘴角扯了下，“既然心疼就別給我，給我我就捐。”

    “可以捐，我再另買一套房子讓你捐，但是這套不行?！?/br>
    “為什么？”

    “因為……我裝修好了?！?/br>
    游湉笑死，“你裝修好了就不能捐了嗎？不想捐就不想捐，找什么借口?！?/br>
    “我確實不想，因為我當時買的時候，就是做為婚房買的。”霍文肖頓了頓，他低頭，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機，劃了幾下，點開一張照片，把屏幕對準游湉，“所以，裝修也是按照婚房裝的?！?/br>
    游湉的目光落在那張照片上。

    照片拍的正好是臥室，陽光透過整片落地窗灑在暖黃的大床上，床上有她最愛的粉色花瓣，游湉還記得原來的臥室風格是什么樣子的，絕對不是眼前見到的這樣，雙人床的最上面掛著一副照片，上面是他們的合照，那是一張自拍，霍文肖摟著她的肩膀，他們站在甲板上，背朝大海，海風將他們的頭發(fā)吹的亂七八糟，可他們兩個人的臉上卻笑的比海風還招搖。

    這是他們在香港的時候拍的唯一的一張合照，因為霍文肖總是不愿意看鏡頭，是以這張還是她死皮賴臉拽著他拍的。

    “我不是沒有想過和你結婚，相反，我每天都在想，做夢都在想，可是我不想承諾給你一張口頭支票，我唯有把所有的障礙都掃除干凈，才敢給你真真正正的承諾啊?！?/br>
    那些困難重重的阻礙，他每天都在努力清掃，和大哥斗，和二哥斗，和ng上上下下的犬馬斗，背負著整個家族的責任，頂著他父親的重壓，和天斗。

    “我也在努力啊，湉湉，我真的在努力，其實我很怕，我怕拖的時間太久，你等不及就不要我了，所以我才會提前把一切都準備好?！泵髅饔薪輳?，可他偏偏放棄，其實就差那么一點助力，孫家已經(jīng)答應和他聯(lián)手了，可他偏偏惹怒了人家最疼愛的寶貝女兒，轉頭投靠了他大哥，甚至還給了他一刀，聯(lián)合起來狙他，孤軍奮戰(zhàn)的路上，又被最好的兄弟出賣，可他不能說難，也不能趴下，因為有好多人還要依靠他，他對霍家有責任，對ng更有責任，ng是她jiejie生前一手發(fā)揚起來的，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論為罪惡的泥沼。

    霍文肖把他相親的原因告訴了她，最后他苦笑一下，“至于周曉晚，我從來沒有愛過她，我愛的，自始至終都是你，只有你，湉湉?！?/br>
    游湉好煩，她不想再聽這些，真的一點也不想，“你說這些有什么意義嗎？沒有，我一點都不感動，知道為什么嗎，因為我覺得你很蠢，真的很蠢，你若早點告訴我你的打算，其實你我也不必在彼此身上浪費這么多時間，我也不用整天幻想你為我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了?！?/br>
    “至于你跟周曉晚，那是你們的事，和我沒有任何關系。其實現(xiàn)在想想，周曉晚也挺好的，最起碼她比我適合你，她可以無條件地選擇留在你身邊，不在乎你是否和別人相親，也不在乎你將來是否會和別人結婚，甚至連生命都能為你付出，雖然三觀我接受不了，但是這樣的女人其實也挺難得的，不是嗎？”

    “嗨呀——我早就該想到，你們這種家庭聯(lián)姻啊，肯定有雙方的目的，可惜我當時一直被你蒙蔽了，總覺得你只是不把感情當回事兒，你看，你要是早點跟我講明白利害關系，我肯定早就離開你了，我呢，也知道你對我多少有點感情，所以才會一直糾結，兩邊拖著，最后跟我也沒談好，相親也沒相成功，還浪費了這么久的時間，真是得不償失?！?/br>
    霍文肖紅著眼眶，小聲祈求，“沒有浪費，沒有，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開心，湉湉，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不好，我不會再浪費自己的時間在任何不值得的人身上?！敝荒苷f，游湉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認清了現(xiàn)實，就算之前她還有怨，還有恨，但是聽了他的這番話后，她真的什么都沒了。

    她等凡人，就該過凡人的日子。

    游湉就挺心平氣和地說：“說真的，你歲數(shù)也不小了，就算條件再好再搶手，也架不住你一年一年地往后拖。人家那些千金小姐條件也都不差，憑什么就非得等著你呢？你該比我著急才對。不是我說，你該結婚就結吧，雖然你為了家族利益和不喜歡的女人結了婚，但是你還可以背地里和你喜歡的女神在一起?。　?/br>
    霍文肖眉頭擰得死死的，游湉還在說，“我是真覺得你和周曉晚挺般配的，你想要婚后金屋藏嬌，正好她也愿意，這多好??！要說你倆不是絕配我都不同意，真的，別再耽誤了，趕緊結吧，你這歲數(shù)，再耽誤耽誤搞不好精'子都沒活力了。”

    游湉說完還沒覺得什么，就覺得心里挺痛快的，可眼見霍文肖的臉色是一眼比一眼難看……她才覺得自己剛剛的話可能是刻薄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