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八一夜魚龍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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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用金線繡著錦鯉的廣袖裙衫被扔在孟可舒的梳妝鏡前,厲空沒換官服,就那么肅著臉站在門口看著一臉茫然的孟可舒,冷聲說:“等下我來接你,換上這身和我去看花燈?!?/br>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門外,孟可舒才意識到他今晚要帶她出府。她歡喜地不知道怎么辦才好,這是回京之后他第一次允許她出門,就算再恨他,也不能沖淡這份喜悅。還沒看完的游記被她扣在桌上,她沒叫婢女,自己換上裙衫,隨意梳好了發(fā)髻,便沖著門口坐在秋千上,等他過來。 人真的很容易在穩(wěn)定的環(huán)境之中迷失自我。節(jié)日里的出門機會放在以前,孟可舒絕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珍惜,甚至因為太期待這次出門,對厲空的恨意都被沖淡了許多,以至于厲空換了常服過來的時候,孟可舒居然沒有像往常一樣冷漠以待,而是向他迎了幾步,保持著距離問他:“我們這就走嗎?” “你就這么高興嗎?”厲空沒回答她,而是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見那裙子果然很襯她,十分滿意,但又覺得她的發(fā)髻太隨意。 孟可舒一時語塞,尊嚴告訴她不能讓厲空知道她的期待,對壓迫者的和顏悅色就是臣服,就是溫馴,她應(yīng)該用話刺他,就像上次一樣。他們之間,怎么能有好時候? 厲空忽然在她面前蹲下身來,撩起了她的裙擺。孟可舒嚇得后退了好幾步:“你做什么?” “解開你腳上的鏈子啊,你要帶著它同我出門嗎?”他蹲在原地沒有因為她的躲閃而氣惱,這倒是件稀奇事。孟可舒這才意識到她已經(jīng)徹底習慣了腳鏈的存在,甚至把它拖地的聲音當成了和步搖環(huán)佩一樣的存在。 她怎么能就這樣習慣? 厲空重新靠近,解開了那條細細的金鏈子,但鎖死在她足踝上的腳環(huán)依然保留。孟可舒不發(fā)一言,每當她對自己的生活感到惡心和怨恨的時候,她都會沉默以對,因為這樣至少能夠避免多說多錯,也能讓她避免了出于憤怒的口不擇言。 當然,這也是存在于大多數(shù)像她一樣溫柔又懦弱的女子身上的特質(zhì),她們在日復(fù)一日的自我反省中習得了這種逆來順受,還以為這樣就能夠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或者是表達自己的不合作。 但她不說話,厲空又怎么會知道她有多恨自己對她的控制。玄羽司的差事一旦忙起來就沒有休息可言,但是今天是中秋,他想著,或許她會喜歡自己帶她出府,或許這是另一個開始。他會證明自己和嚴維光不是一種人,他會真的對小月亮好,而不是自以為是,更不是剝削和壓迫,對嗎? “好了,我們走吧?!眳柨针S手把金鏈子揣進懷里,想要牽她的手。但孟可舒把雙手背在身后,警惕地看著他。 “厲空,你這次又要交換什么?”“交換”這個詞其實是她自以為是了,厲空只是不強迫她,但他想要做的事情,哪里有幾件需要同她商量。 但是不問出來,她沒辦法隨隨便便接受這種沒來由的好。他怎么會對她好呢?他從來都沒問過她愿不愿意被鎖在這個院子里,也沒問過她愿不愿意接受他的親近,甚至對囚籠之外的世界她都有些恐懼,她沒忘了自己的流放之身不能出現(xiàn)在京城之中,那條腳鏈提醒了她被好處沖昏了的頭腦,讓她覺得他沒安好心。 厲空沒來由一股戾氣,她又是這樣,看吧,她這樣防備他,他哪里有機會慢慢打動她?他推了端王的宴飲,還把那么好的一個案子給了別人去做,就為了回來陪她去看花燈。可她領(lǐng)情了嗎?為什么他對她的好她全都看不見,難道,非要用命令用傷害才能讓她聽話嗎? “‘交換’?皎皎,別太看得起你自己?!彼壑心亲屆峡墒娓械讲贿m的溫柔變成了冷厲,冷笑著掐住了孟可舒的下巴逼她和他對視:“好好聽話,今晚只許你對我笑,不然,我就……” 她的唇瓣被他咬了一口,沒有流血但是足夠讓她吃痛。但她聽見他把威脅的話補完:“我就殺一個你的家人,怎么樣?” 厲空說完就放開了她,轉(zhuǎn)身走到月亮門口,站定等她。 孟可舒的臉氣得漲紅,狠狠用手背擦過嘴唇,他果然不裝了,果然,只要她稍微拂了他的意,他就又是這樣用陰毒的手段恐嚇她服從。不就是笑嗎?是不是他覺得只是在這個院子里逼她服從已經(jīng)不夠滿足他的心思,非要到街上去炫耀一番?好,她演就是。 “厲空,”他的胳膊被她抱住,他垂下眼簾看著她如同極相愛的夫妻一樣靠在他身邊,他該滿意的,可是又苦澀難言。她似乎毫無芥蒂地笑著叫他:“我們走吧?!?/br> 但誰都知道,這場戲,甚至唱不到天亮。 “我吃好了,我去看花燈了!”魏懷恩嘴角還沾著飯粒,急匆匆地扯上等在飯廳外的蕭齊往外跑。 “呦呦,你著什么急呀,你表哥也快回來了?!睂庤ぷ妨藥撞?,但魏懷恩的聲音已經(jīng)跑過了二門:“我等不及了!” 她是真的等不及了,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到那片真實的煙火人間中,沒有人會知道她是什么嘉柔公主,沒有人會因為她的身份顧忌什么,討好什么。誰都會對自己沒有真正經(jīng)歷過的生活充滿幻想,她當然知道自己的這種羨慕只是因為不曾受過和其他人的苦難,但是今夜,她想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只問享樂,不問明朝。 蕭齊緊緊牽著她的手,生怕哪個不注意就被洶涌的人潮擠散。將軍府雖然派出了暗衛(wèi),可這樣熱鬧的街市哪里是他們能施展開的地方,蕭齊只相信自己。 “猜燈謎?”魏懷恩帶著疑問轉(zhuǎn)頭問他:“不是只有上元節(jié)才要猜謎嗎?但是他家的兔子燈倒是很好看?!?/br> “做生意的人哪有這么多限制,主子你看,他家圍著的人是不是比旁的多了不少?”蕭齊見她停住,便站在她身后護住她不被行人撞到。 “也是。”她沒有猜燈謎的興趣,因為她太知道自己的性格,過分的爭強好勝,以至于她有意避開任何有關(guān)競爭的事宜,好讓自己的一顆心完全放在那條登天路上?!白甙??!?/br> 但是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渴望做不得假,蕭齊雖然和她一起離開,卻回過頭記住了那個攤位的位置。也就是這一回頭,讓帶著孟可舒漫步的厲空發(fā)現(xiàn)了他的存在。 厲空不自覺地皺起眉頭,雖然以前蕭齊確實幫過他不少,但是畢竟各為其主,端王一直沒有忘了那位嘉柔公主,想要借由婚事讓她不能成為太子的助力。他遠遠盯著那個背影消失在人潮里,心里有些可惜沒能跟上。 孟可舒倒是沒發(fā)現(xiàn)厲空的表情變化,因為她一直避免看向厲空,臉上本來掛著的淡淡的笑容反而因為氣氛感染多了幾分真切的快樂。不知不覺間就成了她拉著厲空,想去哪里,想看什么,全都是她做主。 一個巷子口,有青年男女面對面說著什么,孟可舒多看了兩眼,正好看見他們私下傳遞的簪子和香囊。她有些羨慕,也有些唏噓,搖了搖頭轉(zhuǎn)回來,沒想到厲空就湊在她旁邊,嚇了她一大跳。 “皎皎在看什么?”他早就收起了一剎那的陰沉,戲謔地問她。 孟可舒臉上的生動只存在了瞬間,就恢復(fù)如常:“沒什么,隨便看看?!?/br> 厲空心下黯然,卻又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繼續(xù)開口,見她又把視線移開,只好隨著她的視線而動,猜測她的喜好。 她今天穿的是他專門挑選的暗云紗,夜色中像是凝住了所有月光,溫柔地閃爍在小月亮身上。他其實很想告訴她,他有多珍惜這一次的攜手,但是他們之間卻總像是差了一根琴弦,讓這曲子處處都趕不及,哪里都不適宜。 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彈過琴了,小月亮也是,自從被他從南林府帶回來,她就再也沒碰過那把琴,即使他早就把自己的曲譜給了她,她也沒有興趣撥動已經(jīng)落了一層薄灰的琴弦。 而自己的那把琴,因為染了嚴維光的血,即使擦得再干凈,請了最頂尖的匠人來換了弦,也讓他看了就生厭。 “你怎么不叫我懷恩了?”蕭齊又開始主子長,主子短地勸魏懷恩不要專門挑人多的地方擠,實在是把她念煩了,垂著眼簾抬眼看他,好不委屈。 蕭齊被噎了一下,護著她坐進路邊的茶攤歇歇腳,“主子……”他今晚真是領(lǐng)教了魏懷恩的另一面,哪里有熱鬧就要往哪里鉆,甚至別人擠到她身前都不服氣,非要越過人家站在好位置上看猴戲。甚至好幾次嫌他慢要松開他的手,蕭齊在宮里也是訓(xùn)誡過很多宮人,一不留神就想要說教幾句,語氣里也有些嚴厲。 但是魏懷恩從小就被哥哥和太傅們整天說教,一聽他的開頭就能猜到他接下來要說什么,可她怎么可能被蕭齊訓(xùn)呢?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魏懷恩仗著臉上戴著面具,摟著他的脖子就往他身上蹭:“今天難得這么開心嘛,別掃興好不好?” 蕭齊臉上頓時就掛不住了,臉皮薄的人一邊環(huán)顧四周有沒有人注意,一邊把魏懷恩從身上扒下來:“主子,這不合適,放開?!?/br> 人群中忽然一陣驚呼,原來是永和帝為了與民同樂安排皇城軍放的煙花。魏懷恩抬頭看著璀璨的天空,往街上走了幾步,和所有人一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這難得的火樹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