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彩云易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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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不覺得民女這番話……有悖天倫嗎?” 深埋在心底的話忽然被開了個口,孟可舒說完連自己都覺得說的太多太深,定然會讓魏懷恩覺得她此人過分表現(xiàn),甚至才剛剛到這里就迫不及待地和自己的家族劃清界限。 交淺不宜言深便是如此,過于豐沛的情緒表露于并不了解前因后果的人面前時,總擔(dān)心過度展現(xiàn)的自我像是從蚌殼之內(nèi)探出太多的蚌rou一樣,被誤解深深刺傷。 但是她不知道魏懷恩期待的便是這樣的故事,這樣的心境。 惡念比善念更加需要共謀者,只因為人間大道從來都不需要過多爭辯,而這些非要與世俗倫理相抗的悖逆之言,才必須得到認(rèn)可。 “兩碼事。若本宮是你,也不會為這種家人感到悲傷。孟小姐,你沒有錯?!?/br> 魏懷恩開解著因為說得太多而惶惶不安的孟可舒,也把這番話說給自己聽。 境遇相似的人,總能相互理解,相互支持。雖然魏懷恩不會把自己心中所想告于孟可舒,但這一句話便已足夠。 “殿下,多謝你?!?/br> 連對厲空都不曾提起過的,對逼死母親的家人的恨意,在同為女人的魏懷恩面前,竟然得到最讓她釋然的開解。孟可舒擦了擦因為過于激動而攢出的眼角淚,快速整理好了信件。 魏懷恩時不時會抬眼看看孟可舒,瞧瞧她是否會想要動心思,偷看那些寫滿機密的信封之中到底寫的是什么。 算計和防備是政治家最骯臟的本能,連枕邊人都能算計的魏懷恩,倒也不至于因為一番肺腑之言就相信孟可舒絕無私心。 就算她不在乎為孟家翻案,不在乎自己的身份,那厲空呢?她也不在乎嗎? 魏懷恩邊回著水鏡的密信,邊在心里給孟可舒做著評價: “性子和軟,但有原則。做事謹(jǐn)慎,但光明磊落。牽掛不多,但與厲空羈絆太深。 另外,此人或許可用?!?/br> 就像魏懷恩當(dāng)年看中了蕭齊身上那股不甘于命運的勁兒,今日她同樣在孟可舒身上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 而孟可舒尚且沉浸在被理解被支持的激蕩心情之中,只想著要如何做好魏懷恩交待給她的事情,好回報這份恩情。全然不知這一舉一動都已經(jīng)在魏懷恩眼中暴露了自身。 雖說魏懷恩自以為把阮雁看得透徹,但是那日她對著蕭齊說的那番話又何嘗不是在說她自己。見人如窺鏡,她不也和阮雁是一類人? “孟小姐之前在明州府學(xué)做琴藝先生?本宮在明州的時間不長,但對明州民風(fēng)也有所了解,孟小姐可否同本宮說說,女學(xué)之事在明州是否可行?” 只看各地官員奏報總是會在定策之時顧及不到所有州府的民情,就算加上蕭齊搜集來的消息,魏懷恩也擔(dān)心不夠全面。 倒不如聽聽真正參與她自從政以來便一直推行的政令受益者的說法。 孟可舒在明州叁年,看得見魏懷恩當(dāng)權(quán)之后做出的一點一滴的改變,就像那些崇拜魏懷恩的醫(yī)女們一樣,她同樣深深感謝著魏懷恩。 聽著孟可舒說起的一個個故事,魏懷恩雖然欣慰于風(fēng)氣確實在慢慢轉(zhuǎn)變,但也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不對。 “孟小姐怎么總在說別人的故事,那你呢?府學(xué)中第一位也是叁年中唯一一位的女先生,難道你就沒有遭過冷眼,受過掣肘的時候嗎?” “說來慚愧,叁年間……厲空一直在暗中護(hù)著我,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尷尬,并不適宜多加出頭,所以并未……受過什么委屈?!?/br> 孟可舒有些歉疚,但還算坦蕩地承認(rèn)了受厲空庇佑的事實。 本該是流放之身,她無法否認(rèn)厲空在背后為她做了多少,單從這一點來說,她欠他的。 食利者。 魏懷恩在腦中想到了這個詞。 雖然孟可舒有了空間施展自己的才華,但是這個位置的得來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來自于魏懷恩的政令。甚至沒有這個政令,只要厲空愿意,完全可以為孟可舒一人開辦學(xué)塾。 不是這樣的,魏懷恩要得到的結(jié)果根本不是這樣。 她要的是每一位女子都能如男兒一般,有資格去學(xué)習(xí),去爭取,而不是換一種方式成為著男人的附庸,讓男人自己為官為爵還不夠,讓身邊的女人成為錦上添花的陪襯。 那不就是換一種形式的“抬舉”? 不過是之前在家宅之中,主君給妻妾金銀和寵愛,給女兒更好的婚事和嫁妝的這一套,變成了給女人并不要緊的差事,讓主君們說起來面上有光? 再聽聽孟可舒說的都是什么故事,一位寡居的夫人為鄰里小童開蒙博得稱贊,被族中重新接納。另一位醫(yī)女在家中醫(yī)館坐診,因妙手回春聲名遠(yuǎn)播而被郡守公子求親…… 還有她自己,雖然學(xué)生們都對她尊敬有加,可她也只是府學(xué)中不涉及科舉的琴藝先生。 最后實打?qū)嵉暮锰幍降茁湓谡l頭上,誰又只是得了個不痛不癢的好名聲? 魏懷恩嘆了口氣,曲指點了點額頭,不知從何說起。 沒有男人會真正為被壓迫著的女人們著想的,甚至女人自己有時候都分不清主動奉獻(xiàn)和被迫犧牲的區(qū)別。 只要這個人是男人,只要他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在這個以男人為主的社會里能得到多少好處,再清醒,再有同情心,再自以為能夠體恤女人痛苦的人,都沒辦法不受影響。 誰不想做男人呢?誰不想永遠(yuǎn)踩在別人頭上?這種人,誰不羨慕? 沒有人有錯,但也沒有人生來下賤。 誰都會傾向于讓自己獲利的那一方,誰能不為自己考量?男人又不是傻子,當(dāng)然會情不自禁地為自己說話,傾向同類的那一方。 而且他會發(fā)現(xiàn),他越是認(rèn)同這種對女人不公平的制度和道理,他就越能從中得利,越能在同為食利者的男人們中混得開。 所以魏懷恩從始至終,都不曾相信過自己的命運會被父皇,被兄長,被未來夫君拯救。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連她自己都無法拋卻這個讓她天然就能夠凌駕于他人之上的身份,將心比心,誰又能夠放下自己生來就得到的一切? 她誰都不相信,除了蕭齊。 因為她能給予出去的東西,隨時都能收回。 “厲空確實對你不錯,但是你知道他在明州這叁年,除了幫你,還做了什么嗎?” 魏懷恩不希望孟可舒因為厲空的好就被蒙蔽雙眼,她還是希望她身邊的每一個姑娘都能真的心明眼亮,就算改變不了命運,至少能把自己的路走得清楚。 “這……民女之前并不與他在一處住著,雖然最近到了他府上,但也不曾過問過。” 孟可舒不知道魏懷恩要問什么,但是仔細(xì)一想,不管魏懷恩想知道厲空身為玄羽司司君的公事,還是厲空私下里的所作所為,她都不清楚。 不管是想回答魏懷恩的問題,還是幫厲空遮掩一些對他不利的事情,孟可舒都悲哀地發(fā)現(xiàn),她什么都做不到。 竟然只活在兩人之間的恩怨里就能渾渾噩噩這么多年,被魏懷恩這樣一刺,才發(fā)現(xiàn)從前自以為轟轟烈烈的心路,只不過是被養(yǎng)在溫室里的曇花。 “為什么不去了解不去問?你覺得是你虧欠了他,所以就安心待在他身邊享福就好?” 魏懷恩的言語越來越尖銳,她不在乎這話是否咄咄逼人讓孟可舒難以回答,她只想把這個傻姑娘叫醒。 “不……” 孟可舒下意識要否認(rèn)“享福”這個詞。 可她卻不得不認(rèn)同她確實比明州城中的大多數(shù)人都過得好多了,如果連這種日日都有護(hù)衛(wèi)暗中相護(hù),又有司君照拂的日子不是“?!?,那她不僅是矯情,還是蠢。 但是這種一問叁不知的情況,不也像極了她母親當(dāng)年被困在后院中的那幾年,因為自覺不能參與父親在官場中的事務(wù),所以更加被父兄厭棄? 她是在重蹈她母親的覆轍嗎?怎么會呢?她只不過是,只不過是和厲空的關(guān)系還沒到那一步,所以并不需要在乎厲空在做什么,一定是這樣的。 “……殿下,民女畢竟是戴罪之身,又不知道玄羽司中的事務(wù),所以……” “這不是理由,孟小姐?!?/br> 魏懷恩直接猜到她想說什么。 “你想說,厲空的差事與你無關(guān),你們并未成親,你以為你什么都不需要在乎。再加上你覺得身份不夠光明正大,厲空又為你做了不少,所以于情于理你都沒必要干涉他的事。” 孟可舒絞著袖口點了點頭。 果然是這樣。魏懷恩抬手召了她過來,趁著蕭齊不在,牽著孟可舒的手把利害同她一一說明。 “不要覺得你欠了誰,你剛剛不是很清楚你身上的罪其實與你并無關(guān)系嗎?怎么到了厲空這里你就自覺底氣不足? 他既然要好好對你,憑什么還要在意你的身份?他都知道你在做什么,問什么你還要給他這種根本沒有用的信任? 孟小姐,愛意似琉璃,不牢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