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瞇著眼眸，她睜眼看向兩個人，視線不斷游移在兩個人傷口的位置上，像是一經(jīng)提點、她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什么重要的事一般。

    被她這眼神看著有幾分心虛，褚今燕一下止住話頭，看向她，“瓊?cè)A，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說著，她還狠狠瞪了趙淮止一眼。

    若不是他一直同她聊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她也不會氣上心頭，驚擾到趙瓊?cè)A。

    趙淮止見狀掩唇輕咳一聲，遮蓋著些微無措，“對了瓊?cè)A，云辭還托我轉(zhuǎn)告你一聲，他這幾日有要事在身。等七公主生辰宴那日他再來接你?！?/br>
    聞言，趙瓊?cè)A更有幾分驚詫，對方才他們兩個人說的事更是好奇。

    自從那日趙淮止撞破了她和謝云辭的事后，不止是對謝云辭，趙淮止有時對她都沒幾分好臉色。

    更別說如今，他還如此主動且平靜地說出過幾日謝云辭會來接她的這種話。

    如果不是方才的事更難宣之于口，想來趙淮止也不會拿這個作為遮掩。

    趙瓊?cè)A心里想著要一探究竟，面上卻不顯，“嗯，那日我會同他一起過去的?！?/br>
    “云辭若是要入朝，之后還請哥哥多關(guān)照幾分了。”

    聽她一語中的，平靜地說出這件事，趙淮止挑眉，有些許詫異。

    他只說了一句謝云辭事忙，瓊?cè)A就能猜到入朝上，小姑娘當真是長大了。

    他抬手拍了拍趙瓊?cè)A的肩膀以示安撫，“你放心，我和父親都會上心的?！?/br>
    拋開趙瓊?cè)A不說，謝云辭是他多年的知交好友，也是他父親一手培養(yǎng)出來的將才。

    曾經(jīng)明珠蒙塵，如今怎么說也不會再讓謝云辭受了排擠。

    “厭勝之術(shù)的事，我和云辭會隨時去找道長的，你不用擔心?！?/br>
    “這段時間你一定要同許錦湘保持距離，別再讓她算計到你身上。尤其是身邊的人也要多注意?！?/br>
    趙瓊?cè)A一一應(yīng)聲，“嗯，我都知道的?！?/br>
    仔細算來，也快到了該收網(wǎng)的時候。

    她和許錦湘的恩怨，是時候暫時告一段落了。

    待趙淮止走后，褚今燕直覺此時氛圍不大對勁，她正想借故離開時，就被趙瓊?cè)A拉住了手，復又坐下。

    趙瓊?cè)A一臉關(guān)切友善，“褚家那邊還有在糾纏你嗎？”

    先前在馬場那日，她只聽褚今燕提了一句褚家想讓她回去聯(lián)姻、被她拒絕。

    彼時姜扶苓還在場，她不好細問；之后事多，褚今燕醉酒后又離京好幾日，今日才徹底得閑。

    “沒有?！瘪医裱嘀庇X不好，稍微往后坐了坐，搖頭回道，對趙瓊?cè)A倒也沒有隱瞞，“大概就是我離開褚家，上京來尋你后，褚家才動了這份心思。”

    “他們所看中的劉家，和褚家離得并不遠，只是劉家有權(quán)有勢罷了。”

    褚家雖然涉足江湖，但也不是世代人都想在這偌大瀚海中沉浮，除卻走商貿(mào)易，合該也要有其他出路。

    有再多家產(chǎn)和江湖威望，在她爹眼中也比不過一官半職。

    知道她與趙瓊?cè)A交好后，不止褚家動了這份心思，便連那位劉家公子對她的態(tài)度都和善許多。

    聽她說得平靜，趙瓊?cè)A心里卻一抽。

    人心莫測，即便褚今燕沒有再接著說下去，她都能明白個中因果。

    無非是褚家這一輩中有人想入仕，劉家又恰巧看中了褚今燕同她的密友關(guān)系，雙方一拍即合，都想借此平步青云。

    權(quán)勢面前，其他的代價與犧牲倒全然不重要了。

    似是能察覺到趙瓊?cè)A眼中的心疼和愧疚，褚今燕不在意地搖搖頭，“我沒事。從我小時候他就那樣了，見怪不怪?！?/br>
    “如今我娘也已經(jīng)同他和離，回了宜州的娘家。他手里也沒有能威脅到我的東西，不足為懼?！?/br>
    說著，褚今燕湊近趙瓊?cè)A，一手挽住她胳膊又靠了過去，“再說了，我在京城不是還有你護著我嗎？”

    “褚家和劉家不敢動手的。”

    “況且我聽說，褚家已經(jīng)另外擇人了?！?/br>
    “一番折騰下來，我也沒吃虧?！?/br>
    她說得自信且無光痛癢，仿若過去種種不過是一場過眼煙云，消散過后就不念了。

    聞言，趙瓊?cè)A哭笑不得，卻又有幾分羨慕她的坦然心性。

    “是，我護著你。在京城中沒人敢讓你吃虧?！?/br>
    “那你這傷又是怎么回事？”

    語罷，她指向褚今燕手臂上的傷，趁勢問道。

    褚今燕是與趙淮止同一天回府的，兩個人還都受了傷，此前趙瓊?cè)A還不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今日出神間她意外聽到兩個人的對話，這才后知后覺。

    她從前只覺褚今燕和她哥哥不甚熟悉，今日再一瞧，她忽然感覺又不是這樣。

    “無礙的。”

    “這傷就是我從褚家出來時，同人動手受的傷?！?/br>
    褚今燕先是“啊”了一聲，然后面不改色地解釋道，目光坦然，仿佛就是這么一回事，別無其他隱情。

    “是在褚家受的嗎？”

    “我還一直以為你是在宜州受的傷。”

    “說起來，我哥他也是在宜州被人傷的。你們兩個還真是，出門一趟都不能讓人放心?！?/br>
    趙瓊?cè)A重新?lián)炱鹌遄樱又暗钠寰掷^續(xù)落子。

    “這么巧的啊?！瘪医裱嘤樣樢恍Γ垡娭w瓊?cè)A吃掉她一子，她眉心莫名一跳，“意外罷了。下次出門我一定不會再受傷的?！?/br>
    “在院內(nèi)陪你聊這么久，我也有些乏了。”對其他的事情避而不談，她也沒再拾起棋子陪趙瓊?cè)A下棋，“大夫說這兩天讓我繼續(xù)靜養(yǎng)?！?/br>
    “那我先回去了，等晚膳時候我再出來陪你?！?/br>
    趙瓊?cè)A唇邊銜著一抹笑，沒拒絕，“好，那我一會兒讓白芍替你送去?！?/br>
    “好?！瘪医裱噙B忙應(yīng)聲，生怕多說多錯，沒再同趙瓊?cè)A多說，她便徑直回了自己的廂房。

    閑來無事趙瓊?cè)A又在院中小坐片刻，自我對弈般將這句殘棋下完后，瞧著是快到晚膳時候了，她這才繞道去了瓊?cè)A苑后的小廚房。

    或是許銘良回府后刻意讓許周氏不要輕舉妄動，之后幾日府中相安無事，平靜的像是一場大夢錯覺。

    這幾日臨近月底，府中事務(wù)稍顯繁忙，趙瓊?cè)A每日去竹安堂給太夫人請過安后便回了瓊?cè)A苑，偶爾去一趟鎮(zhèn)寧侯或者是趙淮止的書房尋幾冊孤本。

    謝云辭這幾日事忙，鮮少會來鎮(zhèn)寧侯府。若逢下午無事，她也會去永樂坊走一趟。

    期間算得上是意外趣事的，大概就是林雁回來了一趟鎮(zhèn)寧侯府，卻不是來尋趙瓊?cè)A的。

    而是來見許錦湘的。

    只不過在去挽湘閣之前，她先行來了一趟瓊?cè)A苑。

    “瓊?cè)A郡主還是這么忙碌，這幾日我都沒瞧見你進宮?！?/br>
    林雁回進瓊?cè)A苑時，趙瓊?cè)A剛查過賬本、重又調(diào)動過莊子里的幾個人，此時她閑來無事，正坐在院子里借著繡繃做著刺繡。

    乍然聽到林雁回的話，她放下繡繃，朝林雁回看去，“月底忙些也是正常?！?/br>
    見她將大部分宮女丫鬟都留在院外，身邊只帶著賢妃的那位心腹，趙瓊?cè)A心下明朗，招呼著她坐過來，“林小姐今日可是稀客，難得見你來侯府。”

    “聽聞賢妃已經(jīng)找人算出了良辰吉日，本郡主要先同林小姐說一聲恭喜了?！?/br>
    五皇子已經(jīng)及冠、林雁回也已經(jīng)及笄，兩個人確實是已經(jīng)到了可以定親成婚的年紀。

    許是害怕夜長夢多再生事端，從林家得了林雁回的生辰八字后，賢妃就迫不及待地找人重又推算一遍，最終定下兩個人定親和成婚的好日子。

    有賢妃的人在身邊，兩個人說話都很注意分寸。

    林雁回聞言一笑，承下趙瓊?cè)A這一聲恭喜，“郡主客氣。”

    “多日不見，郡主這女工也見長。我瞧著這香囊比從前的更細致精美了。”

    一邊說道，林雁回不再去看繡品，轉(zhuǎn)而打量起趙瓊?cè)A的衣袖，一邊夸贊，“郡主這身衣裙是在錦羅坊定做的嗎？”

    “這繁花流云暗紋的繡法和精致，錦月要是見了也要喜歡的?！?/br>
    “看來錦羅坊在郡主手中確實是更好了?！?/br>
    趙瓊?cè)A笑著應(yīng)聲：“是，林小姐若是喜歡，本郡主回頭吩咐掌柜替你和七公主也做一身?！?/br>
    語罷，借著寬大長袖的遮掩，她悄然接過林雁回遞過來的那張小紙條，攥在手里，繼續(xù)同她搭著話，“你若是愿意，你和五殿下的喜服也可以交給錦羅坊?！?/br>
    “那我可記住了?！绷盅慊睾苁歉吲d得握住趙瓊?cè)A的手，“改日我同賢妃娘娘商量商量，再來尋你。”

    “我等你之后來尋我?！?/br>
    此行來瓊?cè)A苑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林雁回便沒有多逗留，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她這才起身準備離開，“今日錦月還說著要去尋許小姐?！?/br>
    “想來她也應(yīng)該到侯府了，那我就不叨擾郡主，先行告辭。”

    “林小姐慢走?！壁w瓊?cè)A客氣說道，卻沒有起身相送，在林雁回走后她只繼續(xù)繡著那個香囊。

    待林雁回帶著人走遠、拐過后花園的假山時，從前一直跟在賢妃身邊的大宮女才開口問道：“林小姐同郡主很熟悉嗎？”

    林雁回微微側(cè)頭睨了她一眼，“不甚熟悉，有過幾面之緣罷了。”

    “玉荇對本小姐與郡主的交情也很好奇？”

    玉荇是這大宮女的名字。

    她跟在賢妃身邊少說也有四五年的光景，雖比不得賢妃的另外兩位心腹宮女，但她也有幾分小聰明在身。

    知道再問下去許是會惹怒林雁回，她急忙收斂住，“奴婢不敢。”

    “只是您知道瓊?cè)A郡主從前喜歡纏著五殿下，奴婢擔心您和郡主走得太近會對您不好?！?/br>
    明里暗里都在挑撥離間，不得不說賢妃治下確實有自己的本事。

    難怪皇帝會讓謝貴妃和趙淑妃協(xié)同皇后打理六宮事務(wù)，獨獨忘記賢妃。

    心里清楚賢妃把玉荇放在自己身邊的意思，林雁回并沒有多說，“本小姐知道了?！?/br>
    “錦月也該到挽湘閣了，先過去看著她?！?/br>
    望外走出兩步后，她又突然止步，小聲吩咐道：“一會兒你去找許小姐身邊的代茗多聊聊，若是能知道些許小姐與郡主的恩怨再好不過?！?/br>
    玉荇小小點頭，“奴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