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周周和相公今個(gè)兒也要回‘娘家’。

    “抓把飴糖干果脯子就成了?！鳖櫿渍f。

    黎周周還是顧相公面子，這哪成？還真不給拿rou了？

    “她都吃了咱家的rou了?！鳖櫿滓豢蠢掀弄q豫，立刻耍懶黏皮糖纏著周周，說：“周周你就聽我的吧~”

    不是顧兆小氣，而是后娘李桂花這人真的會得寸進(jìn)尺見縫插針。上次回門拿的禮重，要是這次又是重禮，李桂花就會纏上來，覺得黎家家底厚，肯定想著法子從黎家掏東西。

    借口都不用想。李桂花馬上要生，生了可不得送禮？

    生了可不得哭哭窮，親家公幫不幫？

    對李桂花這樣的人，就是拿捏好分寸，不給多，缺一頓沒啥，反正上次回門給了臉面，這次少一些也沒人會嚼舌頭。

    再說，李桂花可是拿了十八兩顧兆的‘聘禮錢’。

    她哭窮，村里沒人信，還會背地里笑話。

    最后在顧兆的耍懶撒嬌下，黎周周聽相公的話，帶了些干貨果脯飴糖，覺得有些欠，又帶了些豬下水。

    “相公成吧？”

    顧兆心里快笑死了，面上認(rèn)真說：“成，反正我娘愛吃下水。”

    東坪村顧家。

    李桂花大著肚子坐在炕上，屋里燒的暖洋洋的，炕邊放著瓜子花生，想著今個(gè)兒顧兆黎周周回娘家日子，又是一塊糖一塊rou一壇子酒。

    “阿娘，大哥大嫂回來了?！被㈩^喊。

    李桂花扶著腰站起來，臉上掛著笑，真心實(shí)意的，等著糖和rou呢。她懷上后，去年就沒養(yǎng)豬，照顧不過來，只養(yǎng)了十來只雞，過年時(shí)殺了一只，如今還剩半只，豬rou本來說買上兩斤自家吃。

    這不是年前遇上黎大拿著下水，李桂花動動嘴皮子就要來了。后來一想，初二黎周周顧兆回來要拿rou，干脆就沒買rou。等這次拿的糖，李桂花想也不送人了，留著坐月子沖糖水蛋自己喝。

    要好好補(bǔ)補(bǔ)。

    李桂花滿臉笑出了屋門，先往黎周周手里瞧，咋地只拎了個(gè)籃子？rou放籃子里了？

    “阿娘新年快樂啊?！鳖櫿诐M臉笑容給后娘拜年。

    李桂花客套笑說：“好孩子，快進(jìn)來坐，路上冷著吧？”一邊說一邊接黎周周手里籃子。

    黎周周想籃子也不重，便遞過去讓岳母拿著。

    李桂花拿了籃子一瞅，一把飴糖瓜子花生果脯，一兜子凍得硬的豬下水。

    沒啦？

    就這？

    糖呢？rou呢？

    李桂花笑不出來了。

    “知道娘懷的辛苦，大著肚子，不好勞累娘做飯，我和周周拜了年也不在家里吃了。年前聽爹說，阿娘喜歡下水，這次特意帶了，我和周周的心意送到就成，娘快進(jìn)屋坐著歇，別累著了?！鳖櫿仔Σ[瞇說。

    李桂花：……

    顧兆和黎周周還真沒在顧家吃飯，說完了話，禮送到了就回。

    主要是真不好勞累李桂花做飯，吃也吃的不香。

    后來顧四從外頭溜達(dá)回來，聽到兒子顧兆帶著黎周周來過，拿了東西沒吃飯就走，也沒說什么。上次他都說了，讓顧兆少回來，給他丟人。

    現(xiàn)在只送禮不吃飯蠻好的。

    省的他見到了火大。

    “你瞅瞅都拿的啥，這下水連個(gè)rou都沒……”李桂花在顧四面前抱怨，恨不得摔盆子摔碗，誰家回娘家拿下水的。

    顧四嫌耳根子煩，翻了個(gè)身，說：“你不是說下水炒著好吃嗎，現(xiàn)在給你拿來了又嫌。”

    那能一樣嗎。年三十炒的下水那是李桂花白得的，一文錢不花的東西吃著能不香嗎。

    李桂花是仗著肚子大，顧四不能拿她怎么樣，翻來覆去念叨。最后搞得顧四煩了，說十八兩銀子都在你哪放著，嫌下水不好吃，我現(xiàn)在就去割三斤rou回來。

    這下李桂花沒了音。

    初三時(shí)，王石頭抱著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元元，杏哥兒拿了禮來黎家給大伯拜年了。早前，杏哥兒沒嫁人時(shí)，劉花香說都分家了，還拜什么年，又不是什么大戶，你來我去的，沒錢沒禮不去。

    杏哥兒一個(gè)小孩，左右不過，只能聽安排。

    后來杏哥兒嫁給王家，初二回過娘家，初三來黎家。去年沒來，因?yàn)樯嗽伦印?/br>
    為這個(gè)事，劉花香還說過杏哥兒，意思胳膊肘朝外拐，我是你親娘，有那東西往我這兒拎，給黎大干啥？

    杏哥兒早知道他娘性格，不想爭執(zhí)分辨，全推脫到婆母身上，說王家有禮數(shù)，該去拜年，東西拿的就是飴糖果子，娘你要??？

    他每年回娘家都帶重禮，不然就要被念叨白養(yǎng)了他一回。

    劉花香瞧不上那些薄禮，說杏哥兒也只是因?yàn)樾痈鐑汉退皇且恍牡?。村里都知道黎大黎二了分家，他們家都不上黎大門，杏哥兒卻過去，叫人笑話她劉花香。

    飴糖果子給你弟弟光宗吃不好嗎。

    本來杏哥兒還聽著，說到這沒忍住駁了句：“我上大伯門是因?yàn)楫?dāng)初黎周周給我熬了兩副藥，不然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個(gè)兒。”

    劉花香被噎住，然后狠狠哭鬧了一會。

    意思我是你親娘，咋可能害你，你弟弟喝過的藥只煎了一遍還是有藥性的，我養(yǎng)你這么大，黎周周就拿了兩副破藥就把你收買了……

    自此后就和黎大家冷了，連黎周周成親也是當(dāng)個(gè)客人，四五六什么都不管。

    第22章 村中閑話22

    元元穿了件紅色對襟的襖子，下身是黑色棉褲，腳上虎頭鞋配著帶上的虎頭帽，被杏哥兒養(yǎng)的好，白白胖胖的，小手握成個(gè)拳頭，rou嘟嘟的。

    他爹抱著進(jìn)了堂屋，陌生地方，元元大眼睛轉(zhuǎn)著好奇的看，嘴里咿咿呀呀說話。杏哥兒抬手給兒子把帽子摘了，用手呼嚕了下腦袋胎發(fā)，說：“這是大爺爺家?！?/br>
    “周周阿舅，還有顧兆舅舅?！?/br>
    黎大平日里是個(gè)沉默寡言沒多少話的，唯獨(dú)對著小孩有幾分軟和氣，從懷里掏出紅包塞到元元手里，說：“元元健健康康的。”

    “咿呀~”元元攥著拳頭揮。

    杏哥兒便拿了，叫了聲大伯，新年好。

    一同在堂屋坐下。

    黎周周上了瓜子花生飴糖，一壺茶，大家伙圍著爐子吃著干貨聊天，也沒啥好說的，杏哥兒腿上抱著兒子，說年三十家里吃什么，元元頭上的虎頭帽是他做的好不好看，腳上的鞋是大嫂做的，正巧配上了一對。

    “好看，元元長得好。”黎周周夸道。

    王石頭只能嗑嗑瓜子，他跟黎周周哥婿顧兆沒啥好說的，他大字都不識，說不到一起，只能和黎大伯聊聊莊稼地。

    “大伯，今年雪水是足了，就怕這天氣太冷，凍壞了地里麥子。”

    黎大過年沒事也去自家地里轉(zhuǎn)轉(zhuǎn)，說：“底下麥子看著還成，先別亂動，等來年開春雪化了看?！?/br>
    “我爹也這么說，說是雪再厚實(shí)，現(xiàn)在麥子窩著貓冬不敢動?！?/br>
    顧兆聽兩人一言一語說莊稼，能看出來王石頭也是沒話找話說，不過他倒是有些問題，“爹，王哥，你們說是冬小麥怕凍著，那為什么不春天播？”

    冬小麥?zhǔn)鞘虏ィC個(gè)冬，來年六月收成。春小麥則是春天三、四月播種，九、十月播種。

    一年兩季時(shí)間上差不開，怕冬日小麥凍著可以種春小麥。

    王石頭先笑，顧書郎這問題一聽就知道沒下過莊稼地。他說：“春天播小麥，過夏天怕旱著，本來就是旱田，冬日有個(gè)雨雪滋潤，田地還能肥沃一些。”

    莊稼地就是這樣，冬日雨雪足了，怕小麥凍著，夏日播又怕老天爺不下雨，地里莊稼旱死，反正是年年cao心就對了。

    “再說我家一共九口人，二十五畝水田，二十畝旱田，家里如今就我、大哥我爹能下地伺候莊稼，這么多田地，要是麥子春天播，收成趕著稻米下來，那是累死在地里都忙活不過來?！蓖跏^笑說。

    顧兆點(diǎn)頭，這個(gè)他明白，周周跟他講過。

    可能是顧兆態(tài)度好，王石頭話也多，主要是和黎大伯聊莊稼說不起來，總不能干坐著，也不能聊些養(yǎng)孩子的事，這都是媳婦兒的話題。

    “老祖宗攢下來的經(jīng)驗(yàn)，春的稻米，冬的麥子，收成岔開了，還能再種點(diǎn)花生黃米豆子，旱田不能多種，不然來年地不肥，種不出莊稼了?！?/br>
    正經(jīng)糧食才是大頭，旁的都往后靠。

    “不上肥料嗎？就是糞?！鳖櫿讍枴＿@個(gè)現(xiàn)在種莊稼的應(yīng)該是知道的吧？

    王石頭先是夸了句顧兆還知道上糞水，不過緊跟著說：“自家能攢多少？攢一年也不夠二十畝的旱田，平日里的糞兌著水澆澆菜地就差不多了?！?/br>
    就是村長家養(yǎng)了牛，牛糞人糞加起來也不夠使的。

    “千萬不能直接上，不然要燒死菜?！蓖跏^以為顧書郎是學(xué)著種莊稼，還添補(bǔ)了句，就怕真拿糞上，燒了莊稼，不得找他算賬。

    “水田好使，稻米收了，要是不閑費(fèi)事，捉了田雞、泥鰍放水田里養(yǎng)著。旱田只能求著老天爺，雨雪充足了，好好滋潤，不要經(jīng)常種?！?/br>
    所以王石頭家二十畝的旱田，小麥?zhǔn)樟撕?，也是輪著來。今年那塊田種幾畝的黃米、花生、豆子，夠自家吃就成。明年另一塊地來，那塊歇歇。

    如此反復(fù)。

    這些種地的經(jīng)驗(yàn)，都是一代代人攢下的。莊稼漢靠地吃飯，可不得精心些。

    “上次周周說，風(fēng)調(diào)雨順下一畝左右就二百斤——哦，兩石多糧食?！?/br>
    水田似乎多些，有個(gè)三百斤，旱田二百斤出頭已經(jīng)夠可以的。

    今天找到了答案，水田三百斤是因?yàn)橛小柿稀堤锛兇馐强坑暄┖屯恋匦菹?。如果要是有肥料，那產(chǎn)量可不大大提高。

    顧兆說了句記住，沒成想種田學(xué)問也多著。

    王石頭聊得還挺開心的，回頭到家了，還跟杏哥兒說顧兆人不錯(cuò)，不愧是讀書人說話就不一樣，還夸他種田學(xué)問好。

    這種田就種田，有啥學(xué)問的？嘴上這么說，王石頭臉上可得意了。

    現(xiàn)在，說了會話，該做午飯了。黎周周去灶屋，杏哥兒便把元元往自家男人腿上一放，卷子袖子去灶屋搭把手幫忙。其實(shí)主要是磕牙閑聊，他可憋死了，剛在堂屋不好學(xué)，大伯在呢。

    杏哥兒還是怵大伯的。

    如今兩人到了灶屋，娃也暫時(shí)不用他看，杏哥兒可高興了，一邊干活一邊說：“你知道不，昨個(gè)兒田氏從娘家回來，罵了一路大牛，你聽見沒？”

    張柱子家離黎周周家就隔了個(gè)王嬸院子，杏哥兒聽村里人學(xué)了一嘴，可不比現(xiàn)場版來的詳細(xì)，當(dāng)即催著黎周周說，眼神很是殷切。

    黎周周：“……就昨個(gè)兒回大田村，大牛好像吃完了他娘拿回娘家的rou。”

    “這我聽說了，張家的回娘家拿的厚，又是雞又是蛋，rou啊糖的都拿著，就說這幾天心情好，也不打罵大牛牛蛋，說是張柱子同意回娘家拿厚禮，張家的給弟弟拿好的，氣能不順？”杏哥兒熱切目光，追問：“咋罵的？”

    黎周周學(xué)不下去了，岔開話題問：“燒個(gè)魚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