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兆摸著兒子頭發(fā)，說：“咱們明日便回家，睡吧?！?/br>
    “明日就能見阿爹啦~”

    顧兆第二天曠了一早上班，先把福寶送回了家再去翰林院的，剛下了馬車，福寶便等不急了，在他爹懷里撲棱胳膊，顧兆把人放下，就看福寶跟個小彈簧似得，噠噠噠的往里頭跑，一邊跑一邊高興喊：“爹爹，爺爺~福福肥來啦~”

    “……”顧兆跟在后頭不由臉上多了笑。

    進了里院，里頭祖孫二人已經(jīng)黏糊上了，他爹說：“誒呦我們福福是不是瘦了？”

    這就真是戴了濾鏡了。

    顧兆心想，福寶在梁師兄府里，吃飯那都是啊嗚一碗，飯后還吃點心，睡前喝牛乳。梁師兄家里的伙食還是很牛的。

    “沒瘦沒瘦，福福想爺爺想胖嘟嘟啦?！?/br>
    顧兆：……你還知道。

    黎周周見相公回來迎了上去，笑說：“怎么這副表情？”

    “兆兒也想周周哥哥啦~”顧兆故意黏糊道。

    坐在爺爺懷里的福寶一聽爹爹這般說話，便知道爹爹笑話他，哼了哼，跟爺爺告狀，“爺爺，爹爹學(xué)我?！?/br>
    “你爹就是個學(xué)人精，以前還學(xué)你阿爹?！崩璐笫且姽植还至?。

    顧兆學(xué)人精也哼了哼，把下巴擱周周肩膀上，以前放著正好，如今腿要彎一彎，他胳膊環(huán)著周周的腰，說：“我抱一抱，一會還要去院里。”

    黎周周知道相公一肚子的事，便順了順相公的背。

    “總會好起來的。”

    是啊，該發(fā)生的會發(fā)生，五皇子拿老師當(dāng)了棋子，他也奈何不了，人家該當(dāng)皇帝還是會當(dāng)。顧兆想，拿捏不住，那他們一家躲著走成了吧。

    也不知道調(diào)任何時下來。

    忠州離京里近，打馬趕車差不多八天就到了，通信也方便。

    他這會還想著，等坐車去翰林路上，不由想之前剛到時上班積極，每日看書打卡做筆記，如今這段時間真是小萌新混成了老油條，荒廢度日，這樣不好，在這么下去人就要廢了。

    結(jié)果到了院里，剛坐下飲茶沒半盞時間，下人同傳，說施大人要見。顧兆便整理了官袍，跑去施大人辦公室去了。

    調(diào)任下來了。

    顧兆先是愣了下，這么快？

    他交上去折子到下來也不過十天吧？

    不過也好，正不想待在京里荒廢日子，現(xiàn)在算求仁得仁了，顧兆拿了調(diào)任函拆開一看，頓時：……

    他仔細(xì)看了三遍。

    “可是哪里不對？”施明文問。

    顧兆虛心求教：“施大人，昭州在何地？”

    施明文也一愣，不是去忠州嗎？怎么跑到昭州去了？他也不清楚昭州在何處，開了后院的藏書閣，指著一排書架，“這是堪輿圖地方志，你自己找?！?/br>
    說完抬腳要走，又停住了，問：“昭州什么位置？”

    什么什么位置，他還不知道這昭州在哪——顧兆很快反應(yīng)過來，施大人是問他的調(diào)任職位，便回：“同知?！?/br>
    從五品的同知，等于說從京官到地方就升了一階，上頭還有一個管事領(lǐng)導(dǎo)知州正五品，他是副手。顧兆對這個位置到?jīng)]多少失落，他才跟梁師兄說完雞湯人生道理，不可能盡如人意，也不可能就事事按照你的規(guī)劃來。

    總有變故的。

    施明文是蹙眉，這下沒走了，回過頭翻看書架堪輿圖，這昭州若是如此重要富饒的地方，他怎會沒聽過？可要是一個偏一些的地方，以顧兆的經(jīng)歷，還有梁子致的疏通，沒道理是個同知。

    最后嚴(yán)謹(jǐn)信聽到消息也來翻找查閱了。

    從離京都近的地方志開始找，翻一本拿下來放一旁，這樣摞起來快到大腿高了，還沒找到這個昭州。顧兆一看，覺得不對，目光一掃往最末的角落去了，然后倒數(shù)第五本就找了。

    “……”

    費前頭那么大的功夫。他是被發(fā)配到什么邊角料了？

    顧兆先說找到了，別讓二哥和施大人忙活了，他看施大人已經(jīng)火要起來了，趕緊拿著地方志過去，那昭州地方志落著一層灰，顧兆擦拭過，先遞給火大的施大人看。

    翰林院大歷的堪輿圖有，不過沒有細(xì)致描繪，國家地理現(xiàn)在很重要的，描繪太細(xì)致了，被盜走，那后果不堪設(shè)想。因此這堪輿圖就很簡筆畫，一圈一圈大概位置標(biāo)注，山川河流路途要道通通沒有，需要配著地方志查看。

    而且堪輿圖只標(biāo)大城市，像是十三個布政司，在細(xì)小的州、府，只有大一些、富饒的州有姓名。

    顧兆將堪輿圖鋪開，一看施大人臉色越來越黑，就差罵人了，也不敢要昭州地方志，還是施大人將書遞給了二哥，甩袖而去，步伐匆忙。

    “在哪在哪？”顧兆趕緊去問二哥。

    嚴(yán)謹(jǐn)信念道：“昭州，多山臨海，京都南下，穿過宛南州……千里路，具體不知。”

    顧兆：……一千多里路，那就是五百多公里，還真是天高皇帝遠(yuǎn)了，丟到這旮旯拐角，別說五皇子登基后他看著煩，肯定是一輩子都看不到的。

    嚴(yán)謹(jǐn)信肅著一張臉，說：“不能去，怎會如此？不是說好了——”

    “也沒說好，就是一個疏通，如今沒用，我仔細(xì)瞧瞧到底在哪?！鳖櫿捉恿说胤街?，與堪輿圖對比，拿了紙筆來畫草圖，大概位置記下了，沿海地帶，離海邊還有一段距離，應(yīng)該都是昭州管轄范圍，那還挺大的。

    氣候的話，應(yīng)該是亞熱帶季風(fēng)氣候，熱帶季風(fēng)氣候。

    夏長冬短，夏季氣候炎熱一些，冬日溫暖。

    “這昭州一個州，底下五個府縣？”顧兆還以為看錯了，又?jǐn)?shù)了一遍，還真是，這也太大了，現(xiàn)如今一個州，按繁華的忠州來說，底下三個府縣，一般都是三到四個，昭州就五個府縣，且地方跨度也大，還緊挨著南夷國。

    顧兆：這也太大了。

    “這府縣位置劃分一個快頂兩個了，按理說完全能在分一個州的?！?/br>
    按照昭州的位置，劈一半另起一個州也夠了。

    嚴(yán)謹(jǐn)信剛看完了，這會說：“窮遠(yuǎn)，沒人去。我剛看了，上一任的知州是康景二十八年調(diào)任過去的?！?/br>
    “……當(dāng)昭州知州就三十一年了。”顧兆之前說過，一些官在地方一窩就是十來年很少動的，可沒見像這位三十一年之久。

    朝廷忘了吧？

    嚴(yán)謹(jǐn)信覺得不可，若是去了此地，這輩子怕是和兆弟見不到了，便蹙著眉頭想法子，可他除了老師求不了別人了，這調(diào)任函下來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回去。

    “吏部還挺人性化，知道路途遠(yuǎn)，跟我說不急著赴任，年底到就成了，我想收拾收拾就動身，這么走，起碼要兩月吧？”

    嚴(yán)謹(jǐn)信不可置信，“兆弟你真要赴任？”

    “是啊?！鳖櫿c頭，覺得甚好。皇帝都管不到的角落，鳥不拉屎的地方，他過去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

    哦，還有個上峰，也不知道上峰人好不好說話。

    第100章 京中翰林28

    顧兆調(diào)任昭州，除了家里人，其他人都急了。

    黎大當(dāng)天傍晚見顧兆回來，聽到調(diào)任書下來，先是愣了下，而后問清了在哪，怎么走，聽到能從宛南州穿過去，還高興的不成。

    “好啊好啊，咱們能回一趟村不？”

    顧兆說：“可以啊爹，這次調(diào)任上崗不急，途徑宛南州咱們可以回一趟村看看，多留幾日?！狈凑吠具b遠(yuǎn)，昭州上峰一待就是三十多年，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村，還不如趁這次機會一家都回去一趟，解一解思鄉(xiāng)之情。

    黎大這下是美滋滋的，拍著大腿說好。

    “爹，您是沒聽明白，這昭州偏遠(yuǎn)還窮?！鳖櫿妆緛磉€擔(dān)心爹不樂意的。

    黎大不當(dāng)回事，“窮怕啥，你爹我又不是沒窮過，再說破船還有三分釘，你一個當(dāng)官的，咱們吃喝總比我之前強吧？”那時候他一人帶著周周，屋前屋后的活都要cao忙。

    這最難得時候都過去了，如今怕啥。

    “那肯定比在村里時強?！鳖櫿状?。

    黎大知道要回一趟村里，便沒有什么牽掛的，說起來了，“咱們?nèi)チ苏阎菸夷苴s騾子不？能干活不？你要是怕丟了面子，那咱家買個大院子，我種種菜，在京里這兩年，我實在是憋得慌了?！?/br>
    別看整日和老嚴(yán)去外頭天橋聽書看蟈蟈，可來來回回就那么回事，整日閑著松散著，真是渾身骨頭能放壞了舊了，還不如在府縣時來的痛快。

    “……”顧兆保證：“咱們到了昭州，那除了一把手就是我了，反正是比京里規(guī)矩小吧？”大概率是了。

    黎大痛快了沒什么意見，覺得昭州好，挺好的。

    黎周周更別提了，已經(jīng)開始著手收拾京里的事情，第一自然先是京里的黎記鹵煮生意，他本來有心跟小樹五五分賬，讓小樹接管了，可小樹一直不愿意，嫌占他便宜。

    凈胡說。

    去年每月拿了工錢，年底了，黎周周給包了二百兩銀子，可遇到了雪災(zāi)，小樹捐了一大半。

    現(xiàn)在京里黎記鹵煮的生意交給小樹，周周是放心的，小樹腦子活，也愛干這個，停不下來，前頭有梁掌柜幫忙教幾個孩子一把，不用多久，就能撐起來了。

    之后便是去昭州看人了。

    黎家后勤有黎周周統(tǒng)轄管著，前頭顧兆的官僚關(guān)心之語，像是曾經(jīng)一個部門的田大人、趙大人都來了，兩人言語多是可惜，趙大人更是話里話外覺得顧兆傻，放著京里翰林的日子不過，跑去什么勞什子的昭州，最后問能不能不走調(diào)回來。

    之前顧兆升官時，趙大人還說過兩句酸話，這人便是這般，嫉妒羨慕人之常情，卻從不做背后嘀咕捅刀的舉動，就是說酸話也是當(dāng)顧兆面上的。

    恭賀升官看似夸，實際品起來幾分酸溜溜。

    可心腸不壞。

    人就是這般，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人。顧兆對田趙兩位大人的評價便是：兩位優(yōu)秀合格的同事。

    他有難了，兩人躲避，卻不刨坑。他離開了，兩人不舍，面上敘敘舊，幾杯酒，幾樣禮物送他贈別，便是全了這段同事緣分。

    真急切的也就那幾位。

    大哥二哥不提，還有老師梁師兄，連著施大人也為他黑臉想奔波，不過顧兆讓二哥去勸了，說不必為了他去吏部找人了，他愿意去昭州的。

    “你糊涂??！要不是嚴(yán)謹(jǐn)信跟我說昭州是個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沒聽過，路途那么遠(yuǎn)，你跑哪里去干嘛，想做實事了，咱們可以去別的地方，這大好的大歷，怎么就沒有個近的了。”鄭輝急的在屋里團團轉(zhuǎn)，一邊罵顧兆。

    “不成，我去范府問問。”

    顧兆趕忙攔住了，“大哥，別。你本來就不喜歡范府，現(xiàn)在也不必求范家，我真是自愿去昭州的。”他還點了點頭。

    嚴(yán)謹(jǐn)信在一旁不說話，因為顧兆說自愿、想去已經(jīng)聽過了。

    “你板著臉杵這里干什么，你倒是說說他啊?！编嵼x看嚴(yán)謹(jǐn)信就煩。

    嚴(yán)謹(jǐn)信：“我勸過了，沒用。”

    眼看兩人要吵起來，顧兆連忙勸架：“大哥二哥冷靜冷靜，咱不必為我這事吵架，我是升官，從六品到從五品升了官是好事高興的事——”

    “你看我倆高興的起來嗎?！编嵼x轉(zhuǎn)頭就噴顧兆一臉。

    顧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