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儀未再多言，轉(zhuǎn)身回了長春院洗漱小憩。

    京郊大營。

    謝紓剛結(jié)束一天的巡兵，坐在營帳內(nèi)翻閱公文。

    乘風抱著劍，掀開帳簾，快步進來稟道：“啟稟王爺，回紇使臣一行已抵達京城，已派人將其安置在鴻臚寺禮賓院。”

    謝紓翻著折子應(yīng)了聲：“知道了?！?/br>
    乘風又補充了句：“聽聞回紇小可汗也跟著使臣一道來了大周?！?/br>
    謝紓淡淡“哦”了聲，便沒了下文。

    乘風暗自腹誹，這回紇小可汗三年前曾當眾像長公主示愛，怎么說也算是個情敵，知道情敵要來就這反應(yīng)？

    這到底是是不在意呢？還是完全沒把對方放在眼里？

    謝紓見乘風愣在原地，掃了他一眼：“無事你便先退下。”

    乘風朝他抱了抱拳，正要退下，忽想起一事來，朝他道：“方才屬下回了一趟宜園取東西，進門時恰好遇到了劉管事，他說今日長公主問起您的事?！?/br>
    謝紓翻折子的手一頓，抬頭問道：“她問了什么？”

    乘風道：“她問您何時回去。”

    宜園，長春院。

    明儀回來后沐浴清洗了一番，便靠在臥房窗邊小榻上閉眼小憩，閉著眼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適才在平寧侯府時聽姜菱說起她和程之衍不合適，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明儀夢見了當年她跑去暗示謝紓自己的心意，結(jié)果被他一口回絕的畫面。

    夢里的謝紓說完“臣想找個合適的妻子”后，轉(zhuǎn)身揚長而去。

    他的身影越來越遠，明儀伸手去夠，卻怎么也夠不著。

    這種感覺讓明儀心中極不安穩(wěn)，她驟然從夢中驚醒。

    睜開眼，猛然對上了謝紓一張冷臉。

    明儀：“……”

    他怎么在這？不是說近日事忙，要四五日后才得空嗎？

    明儀剛醒來，腦袋懵懵的，還沒理清頭緒，卻聽謝紓忽然開口。

    “能松手了嗎？”

    明儀順著謝紓的視線往下移，這才瞧見自己的手此刻正緊緊抓著謝紓衣領(lǐng)不放，還愣生生扯開他衣領(lǐng)上兩顆小玉扣，逼得他露出半片鎖骨來。

    明儀：“……”

    明儀忙松開手，撇開頭去。

    謝紓抬手將松開的扣子一顆一顆扣上，邊扣邊看向明儀：“在做夢？”

    那眼神似乎能看穿一切。

    明儀被他盯的一陣不自在，想到方才自己揪開他衣領(lǐng)的樣子，臉漲得通紅，咬牙擺手道：“不是你想的那種夢！”

    謝紓忽笑了：“哪種夢？”

    明儀：“……”

    明儀一噎，好半天才緩過來，問他：“你怎么回來了？”

    謝紓默了片刻：“回來看看?！?/br>
    明儀忙道：“那正好，我正有事想同你商量?！?/br>
    謝紓：“何事？”

    明儀深吸一口氣，語氣忿忿：“你可曾記得三年前你我剛定下婚約那會兒宮里辦了場馬球賽，你拿下了那場馬球賽最后的彩頭。那會兒所有人都以為你贏的彩頭會給我，而你卻當著眾人的面，把彩頭送去給了波斯公主?！?/br>
    謝紓望著明儀輕皺的眉，聽出她話里一股掩都掩不住的醋味，默了半晌，道：“我記得那日的彩頭是只大紅蜈蚣風箏，波斯公主方滿四歲?！?/br>
    “我以為你這個歲數(shù)，不會想要那種幼稚又奇怪的東西?！?/br>
    “……”

    明儀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她確也記得，那會兒波斯小公主哭鬧得厲害，怎么也不肯消停。在收到那只大紅蜈蚣風箏后才慢慢止了哭鬧。

    謝紓還抱起她，抬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引得小公主咯咯直笑。

    他看似寡淡冷情，在對待孩子時卻難得的溫柔有耐心，似能融化人心。

    果然他骨子里是個溫柔的人。

    思及此，明儀心頭不由一暖，卻聽謝紓涼涼開口。

    “大周與波斯商路遲遲未通，送她彩頭一是為向各友邦展現(xiàn)我大周的友善，二是為告訴波斯王我大周的誠意。你該明白一只風箏能換的東西遠比你一時快意重要得多?！?/br>
    明儀：“……”

    果然什么溫柔都是錯覺，謝紓從來都只是個冷靜理智至極的人，做一步算十步，絕不費力做無意義的事。

    罷了，過去便算了。

    “總之，下個月初的馬球賽，你得把最后的彩頭贏來送給我?！泵鲀x想了想，又添了句，“你不要忘了，如今你我可是‘恩愛’夫妻，你總得做出些樣子來。我這也是為了緩和新舊朝紛爭考慮。”

    謝紓：“可以?！?/br>
    明儀沒想到謝紓這么容易就答應(yīng)了，嘴角正想往上勾，卻又聽他加了句。

    “我有什么好處？”

    她便知道沒這么容易，明儀沉下臉：“不是說了嗎？為了新舊朝……”

    謝紓：“別的?！?/br>
    什么別的？明儀一時怔愣，好半天從謝紓半斂的目光中讀懂了一點“別的”意思。

    也不知是不是她想的那樣，她試探著伸手點了點他的唇，被他呼出的氣一燙，立刻縮回了手。

    “是這個意思？”她問。

    謝紓笑而不答。

    明儀咬著唇，低頭掙扎了片刻，閉上眼抬起頭，圈住他脖頸，摸索著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你還……齋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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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你說呢？”

    謝紓低下頭，用吻回答了她這個問題。

    明儀閉上眼，裙擺擦過塌邊發(fā)出窸窣響聲，靠枕被兩人壓出深深褶皺。

    正是春濃時節(jié)，陣風掃落窗前新生的花與葉發(fā)出簌簌響聲，淹沒了內(nèi)室唇瓣相接時的嘖嘖響動。

    謝紓在彼此沉醉前，松開了明儀。

    他額頭抵著她的，輕拍著她的背安撫：“抱歉，京郊軍營尚有些事未處理完?！?/br>
    “你我來日方長?！?/br>
    明儀緩著氣，一雙發(fā)潮泛紅的眼睛直直望向他，眉心緊緊蹙起。

    又是來日方長。

    明儀心中有氣暗罵：知道要“來日方長”，你親什么親，還親這么賣力？要不要臉？

    明儀正氣著，謝紓卻看著她笑了聲。

    “我會記得來取我的好處?！?/br>
    明儀：“……”你還想有好處？做夢吧！

    許是為了日后的好處著想，謝紓臨走前極大方地將自己隨身玉令給了她。

    “往后你想要什么，不必再支會我?！?/br>
    類似于圣旨代表著圣意，這個玉令代表了謝紓的意思，能隨意調(diào)度支取他的物件銀錢。

    明儀自不會同他客氣，他敢給她就敢收。收下之后，也絲毫沒有手軟，把對“來日方長”的氣撒在了銀錢上。

    把什么翠寶齋、云胭閣、錦繡樓統(tǒng)統(tǒng)命人掃了個遍。

    當然對謝紓來說這些都不算什么，金銀財帛之類的阿堵之物從來都是入不了他眼的。

    夜?jié)u深，云鶯將這些新進的綾羅綢緞、金銀珠釵都好生擺放妥當，緊接著進臥房伺候明儀就寢。

    她見明儀坐在雕花白玉銅鏡前，神色茫然似有心事，便問：“殿下可是在為攝政王走了而煩心？”

    說著走上前，邊替明儀卸發(fā)間釵鬟，便將自己今日所得見聞告知明儀。

    “聽聞攝政王近日忙于軍務(wù)，自顧不暇，可一聽說殿下想見他，便趕回來了，就是為著來見您一面。”

    “我明白他的難處。”明儀望著鏡中的自己，“我倒不是為了他，只是在想下個月馬球賽的事。”

    三年前那場馬球賽，她之所以會那么不開懷，不光是為著謝紓的緣故，更是因為自己。

    因著從前摔馬之故，明儀一直不敢再騎馬。

    崔書窈那話也說得的確沒錯，大周先祖在馬背上打的天下，身為其后人竟連馬都不敢騎，實在說不過去。

    若是自個兒立不起來，別人自也不會拿你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