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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夫婦不可能這么恩愛 第35節(jié)

    大慈恩寺主殿。

    屋內(nèi)眾女眷面色沉沉。

    明儀跪坐在蒲團(tuán)上,聽著身旁眾人的祈福頌經(jīng)聲,抬頭朝窗外望去。

    窗外天色陰沉,淅瀝的小雨落在布滿青苔的屋檐上,空氣又濕又悶,憋得人心發(fā)堵。

    也不知這場雨何時(shí)會停。

    照原本的計(jì)劃,如今這會兒明儀和主殿內(nèi)眾女眷不該在大慈恩寺,而應(yīng)當(dāng)在暮春圍獵途中。

    眼下暮春圍獵因故不得不推遲至今秋。

    此事卻要從暮春圍獵前說起。

    江南道一帶,地勢低、春多雨、秋颶風(fēng),故而洪澇頻頻。

    自入暮春起,江南道連日驟雨。先前那場水患已弄得民不聊生,好不容易開始災(zāi)后重建,又逢連日驟雨,正可謂禍不單行。

    江南道接連出事,謝紓忙于應(yīng)對。算起來自出事起明儀已有半月未見過他。

    這半月明儀也沒閑著,自出事后便同幾位重臣家眷一道去了大慈恩寺祈福小住,這一住便是半月,每日晨起便去主殿誦經(jīng)祈福,用過晚膳后便回禪房休息,日日都是如此。

    主殿中木魚砰砰作響,低沉誦經(jīng)聲中,夾雜著幾位女眷的私語。

    私語的聲音很低,明儀只隱隱聽出那幾位女眷正說起新修的堤壩。

    早前那場水患沖毀了舊堤后,朝廷撥款重修了新堤。

    本以為新修的堤壩,多少有些用處。卻不想這些天連日驟雨,積水輕易便將那新修的堤壩給沖垮了。

    誰也未料到,新堤竟如此不堪一擊。

    江南道那邊只上報(bào)說是商人趁著這次水患,囤積居奇令物價(jià)飛漲,壟斷了修堤壩的材料,高價(jià)賣給官府,用以牟取暴戾。導(dǎo)致建造堤壩的材料不足。

    再加上新堤是趕工修建的,修堤壩的工人為趕工期偷工減料,這才釀成大禍。

    似乎一切都合情合理,卻又透著莫名的古怪。

    無論此事因何而起,受害最深的都是江南道一帶的百姓。

    明儀繼續(xù)低頭誦經(jīng),為受災(zāi)的百姓祈福。

    直至黃昏,小雨漸停。

    云鶯扶著明儀從蒲團(tuán)上起身,憐惜道:“這成日成日跪著誦經(jīng),您這膝蓋都腫得不成樣子了,一會兒婢拿消腫的藥包給您敷上?!?/br>
    明儀是素日里嬌貴慣的,此刻卻無甚心情在意膝蓋是腫是痛,只輕輕應(yīng)了聲“好”。

    云鶯想起一事:“先才乘風(fēng)來過,帶了王爺?shù)脑拋??!?/br>
    多日未有音訊的夫君忽帶了話來,明儀不由一愣,問道:“他說什么?”

    云鶯回道:“他問您這幾日在寺里可好?”

    這話問了和白問似的。大慈恩寺乃是皇家寺廟,守備也好食宿也好都是大周頂尖的,也就日日誦經(jīng)略煩悶些,能不好到哪里去。

    明儀聽出他話里的敷衍,別過臉不快地哼了聲,又問云鶯:“他這么問,你怎么回的?”

    云鶯笑了笑,她自小跟著明儀,自是知曉明儀心思的,她悄悄告訴明儀:“婢同他說,殿下不怎么好,這幾日瘦了一圈?!?/br>
    “可別……”明儀本想著正事要緊,云鶯這么說不妥,可略一想又覺得也無妨。

    “算了?!北闶亲屗郼ao份心,又能如何?

    皇宮,宣政殿內(nèi)。

    結(jié)束一場議事,眾臣三三兩兩自殿內(nèi)散去。

    公務(wù)繁忙,再加上明儀去了大慈恩寺,謝紓連日來都宿在宮中,未回過宜園。

    乘風(fēng)自大慈恩寺歸來,大步跨入殿內(nèi)。

    謝紓抬眼看向他,問:“她如何?”

    謝紓心中知道,明儀在大慈恩寺出不了大事,只他還是想親自確認(rèn)一二,這才派了乘風(fēng)前去。

    乘風(fēng)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可還是如實(shí)將云鶯告訴他的話原原本本傳達(dá)給了謝紓。

    “聽說殿下近日不怎么好,茶不思飯不想,整個(gè)人都瘦了一圈?!?/br>
    謝紓皺眉:“怎會如此?”

    “不知。”乘風(fēng)道,“許是長公主嬌慣,大慈恩寺畢竟是佛寺,衣食住行多有不便之處,這才瘦了?!?/br>
    謝紓支著額:“你去了那,可見到她人了?”

    “沒有?!背孙L(fēng)道,“只見著了殿下身邊的云鶯,這些話都是云鶯告訴我的?!?/br>
    謝紓垂眸沉思。

    乘風(fēng)問了句:“可要請?zhí)t(yī)過去給殿下瞧瞧?”

    這病太醫(yī)怕是瞧不了。

    謝紓放下手中公文,道了句:“我去瞧?!?/br>
    乘風(fēng)望了眼天色:“如今天色不早了,大慈恩寺山高路遠(yuǎn)的,這一來一回怕是得費(fèi)好些時(shí)辰,您一會兒還得去京郊軍營巡兵,若是耽誤了時(shí)辰……”

    謝紓朝乘風(fēng)涼涼看了眼,乘風(fēng)立刻閉了嘴。

    到底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

    那頭,明儀由云鶯伺候著用完晚膳,自齋堂出來。

    云鶯問明儀:“殿下可要回禪房歇息?”

    明儀頓了頓,回道:“不?!?/br>
    “我想再去一趟菩提苑?!?/br>
    云鶯應(yīng)是。

    自入大慈恩寺后,殿下每日都去菩提苑尋那位,只那位回回都推脫不見。

    菩提苑住著的是先帝生母,殿下的親祖母,太皇太后王氏。

    自先帝駕崩后,太皇太后為了避嫌,從皇宮遷出,去了大慈恩寺禮佛吃齋。

    前幾年倒還偶爾回過幾趟宮,這幾年也不知怎的,變得愈發(fā)避世,連從前跟她最親的殿下也不愿見。

    明儀帶著云鶯穿過幾座佛殿,踩著濕滑的石子路,穿過夜色下墨綠的竹林,行至菩提苑門前。

    王氏身旁伺候的老嬤嬤蕓娘正守在門旁,見明儀過來忙福身行禮。

    “殿下萬安?!?/br>
    明儀朝里間望去,透過紙窗瞧見屋里暗沉沉的,不見一絲燈火,失落垂眸。

    “皇祖母已經(jīng)睡下了嗎?”

    蕓娘回道:“是,今日太皇太后身子乏,未入夜便安置了?!?/br>
    明儀自不好為了見人一面,特意把老人家弄醒,只好悻悻轉(zhuǎn)身。

    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又回頭望了眼:“是祖母不想見我嗎?”

    蕓娘忙道:“哪有的事,太皇太后老人家疼您疼得緊,您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她日日為您誦經(jīng),只求您能平安喜樂?!?/br>
    明儀咧嘴笑了笑,低頭不語,緩步離去。

    蕓娘目送著明儀走遠(yuǎn),直到她身影看不見后,舉著蓮花燭臺蠟燭,推門進(jìn)了菩提苑里間。

    昏暗燈火照進(jìn)里間。

    只見黃花梨制的拔步床上躺著一年老的婦人。

    雖上了年紀(jì),可顯見年輕時(shí)是個(gè)美人坯子,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瞧著極為講究。

    蕓娘叫那人主子。

    王氏見蕓娘進(jìn)來,便問:“明儀又來了?”

    蕓娘點(diǎn)頭,嘆了一聲:“殿下一片孝心記掛著您,您又何苦避著不肯見呢?”

    “正是因?yàn)樗?,我才不敢見她?!蓖跏下曇舫脸?,“我無顏見她?!?/br>
    明儀自菩提苑出來,垂首緩步走在佛寺旁的山道上。

    天上復(fù)又下起小雨,云鶯忙撐開油紙傘,替明儀擋雨。

    明儀隱約瞧見前邊道上有個(gè)熟悉的人影,傘沿遮著前路,天色又暗,明儀瞧得不是很真切。

    祖母對她避而不見,她此刻心里空落落的,也沒心思深想。

    眼看著雨越下越大,云鶯指了指前邊的佛殿道:“殿下,不若咱先進(jìn)去避避雨?”

    明儀點(diǎn)頭提著被雨淋濕的繁復(fù)裙擺,跟著云鶯進(jìn)了佛殿。

    這座佛殿較為偏僻,金身佛像前只供了兩盞青蓮佛燈。

    云鶯就著幽暗燈火,替明儀擦拭身上水漬。

    正擦著,忽聽門外響起一陣清脆的敲門聲。

    大慈恩寺守備森嚴(yán),接待的皆是皇族重臣及其家眷,云鶯想這回兒敲門的應(yīng)是哪位路過的僧人或貴眷,估摸著也是來躲雨的。

    在得了明儀首肯后,便走上前去開門。

    云鶯把門拉開,在見到來人樣子時(shí),驚得睜大眼沒說出話來。

    明儀正低頭清理著衣擺的水漬,見云鶯忽然沒了聲,便開口問:“云鶯,是誰來了?”

    云鶯結(jié)結(jié)巴巴回她:“是、是……”

    明儀察覺到有個(gè)高大的身影正朝自己靠近,手心一緊,抬眸卻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

    半月未見的夫君忽然站在自己面前,明儀怔了怔。怔愣過后,心里卻泛起一陣久別再見的酸意。

    謝紓低頭,抬手撫上她的臉頰:“的確瘦了?!?/br>
    臉頰傳來他掌心的溫?zé)?,明儀下意識一顫:“你怎么來了?不是正忙著江南道那事……”

    是因?yàn)橄胨?,所以特意來的?/br>
    明儀被這個(gè)念頭一震,睜圓了眼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