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材料？”周正正迷茫地看著她，然后才恍然大悟似的，“對，交材料?！?/br>
    “給個朋友送東西?！敝苷鷣y應付地，“一打岔，我都給忘了?！?/br>
    沈余舟沒多問，但是周正正回國以后的很多事情，都讓她覺得有些奇怪。好像在瞞著她什么，又好像是要告訴她。

    最后，她也沒有開口問。周正正這樣的性格，如果是該說的事情，一定會主動告訴她，除非是永遠不會和她說的事情。

    到了醫(yī)院，沈余舟看到余頃站在車邊抽煙。周正正也看到了余頃，就把沈余舟放下：“那中午再聯(lián)系?！?/br>
    “好?！?/br>
    和余頃一前一后走進住院樓，一路進了病房，沈余舟看見外婆孤單地躺在病床上，身旁只有一個護工。

    坐到床邊的凳子上，握著外婆的手，等她醒來。

    余頃看了她一眼，解釋：“他們幾個忙，要到中午下班才能過來。余盛在期末考試，趕不回來。”

    “嗯?！彼箾]有那些想法。

    “我去樓下食堂看看有沒有早飯?！闭f完，余頃便轉(zhuǎn)身走了。

    外婆一直沒有醒，沈余舟從護工那里了解到，昨天下午來了醫(yī)院，本來已經(jīng)可以躺下，夜里又疼起來，疼了快兩個小時，才不再難受，能稍微睡一會兒。

    沈余舟點頭，讓護工阿姨先去休息，自己在這里陪著。

    外婆身世很苦，和外公結婚以后，日子才好了起來?？墒敲\弄人，外公在外婆三十歲的時候，就去世了，留下外婆一個人，把兩兒一女拉扯大。

    女兒，又因為生病，在她不到五十歲的時候去世。如今，外婆也還不到六十歲，卻已經(jīng)臥床幾年。

    沈余舟知道，命運多舛本來已讓外婆身心疲憊，而她母親的病痛和離開，徹底擊穿了外婆對人生的期待。

    想到母親是那樣孤單地離開，沈余舟決定，如果外婆身體不好轉(zhuǎn)，她會推掉所有事情，在醫(yī)院陪床，直到外婆能健康出院。

    過了好一陣子，余頃才帶著一身煙氣回來，手上拎著一些粥和包子。

    “一會兒奶奶醒了，你先陪她吃飯，我太困了，瞇會兒?！闭f著，余頃就躺在了一旁的病床上睡起覺來。

    外婆總也不醒，沈余舟感覺有些擔心，抬手去探探外婆的鼻息，微弱而平穩(wěn)。心稍微放下來，她摩挲著外婆的手掌，手掌是溫熱的，表情也不痛苦。

    等她把外婆整個人觀察一遍，才看見外婆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舟舟，來了?！?/br>
    沈余舟攥了攥外婆的手掌，點頭。

    見外婆想要坐起身，沈余舟趕忙站起來，調(diào)整好病床的角度，讓外婆能更舒服地靠著。

    “婆婆，要不要吃點包子？”

    外婆瞧著她，搖搖頭，而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我的寶貝小舟，好俊的姑娘?！?/br>
    “外婆要是走了，以后你往哪去。”

    沈余舟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

    “外婆不會有事，外婆還要長命百歲，長長久久地跟我在一起。”沈余舟側(cè)身，抹掉眼角的淚水，又轉(zhuǎn)過頭來，支起餐桌，把粥和包子都端上去，“看好了病，我們還要一起回家的?！?/br>
    “等我畢業(yè)，有錢買了大房子，就把外婆接過去，和我一起住。”沈余舟想了想，覺得自己的話有些不切實際，而在這個氣氛里，任何不切實際都讓她覺得恐慌，于是趕快改口，“等我畢業(yè)，先租個小房子，接外婆和我一起住?！?/br>
    沈余舟看著外婆笑起來，心情稍微舒緩了一些，不知道是寬慰自己，還是什么。她有種感覺，就是外婆這次一定可以挺過去。

    想著，她拿起勺子，舀起粥，送到外婆唇邊：“外婆，喝粥了?！?/br>
    “等等姿言，姿言還沒吃飯呢?！?/br>
    說完，沈余舟瞧見外婆向遠處的空氣招了招手：“余姿言，別貪玩了，快回家吃飯了?！?/br>
    沈余舟緊緊攥著勺子。

    “你別責怪，我這個小女兒，貪玩，總是忘了吃飯?！?/br>
    余姿言……是她mama。

    她還沒反應過來，外婆已經(jīng)垂下了手，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床邊滑落。

    ……

    回到肅南市時，沈余舟還有些恍惚，感覺一切都像是在做夢，分不清真假。

    她只記得，外婆喊完她mama的名字，就沒了呼吸，身體逐漸冰涼，臉上毫無血色。而后，沒等她再確認這一切是真實發(fā)生的，突然從門外涌進來一些親人，把她擠到一旁。

    病房里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的哭泣聲，無論她怎么努力，想要分辨這個場景是否只是她腦內(nèi)所想，或者完全是在做夢，都做不到。

    外婆的身體時好時壞，舅舅們早已準備好了骨灰盒和墓地，醫(yī)生宣布死亡以后，人很快被拉走。挑選禮品，寫挽聯(lián)，送花圈，一切被安排得井井有條。

    她就站在角落，看著這一切的發(fā)生，想抓過來一個人，仔細問問清楚，也只是抓到一把空氣。所有人都在哭，所有人都在忙碌，除了她。

    “你是最后一個見到你外婆的人，按理，你可以挑一件你外婆的東西拿走，其他的一會兒都要拿去燒掉?！?/br>
    舅媽找到她，終于給她安排了一件事情做。

    “我想要，外婆的手機。”

    舅媽臉上涌起一絲不悅，可能是覺得手機在所有物品里，相對貴重：“手機這個東西，里面萬一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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