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心中無端膽怯，下意識地住了腳。

    顧青青挑眉，李氏剛剛要真再往前一步，她不介意在所有人面前亮亮她的拳頭。

    空氣靜了一瞬。

    李氏不是個能吃虧的人，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你家的地什么都沒種，我踩上幾腳能一樣嗎？”

    顧青青冷笑：“大伯娘怕是忘了，你平日為了省腳程，沒少在我家地里走來走去，不知道踩壞我多少苗？怎么現(xiàn)在輪到你家了就不行了？”

    旁觀的村民中，總算有人出來說公道話：“是呀，要大家都像你這么鬧，一天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就盡找麻煩了?！?/br>
    “虧得你們還是妯娌，就為了這點事，還鬧到人家家里來了……”

    又有和事佬道：“這鄰里間發(fā)生些磕磕碰碰，也是難免的事。你還是做人大嫂的，行事大氣一點嘛。”

    李氏眼看眾人都偏向二房的人，心里不服氣，話里有話道：“是是是，我們大房小氣，那你們二房倒是把老太太接回家去呀？”

    顧青青對答如流：“老太太現(xiàn)如今在三叔那住著，我們當(dāng)然愿意接老人家回來了，只要大伯和三叔不要舍不得每年的孝敬錢。我們二房可一刻都不敢忘，稍晚一點，幾個堂哥就要拍門了?！?/br>
    顧青青笑臉盈盈地轉(zhuǎn)身同村民們說：“就前不久，我三堂哥親自上門來抓的雞。我娘人孝順，說給老太太補(bǔ)補(bǔ)身體也好，誰知道第二天，我就聞見隔壁飄來香味了。也不知道老太太回來后，可嘗到一口湯沒有？”

    李氏連忙解釋：“那是因為老太太突然又不回來了，雞湯都熬好了，總不能倒了吧？”

    顧青青譏諷道：“老太太沒吃上，你大可送回我們二房?！?/br>
    又有村民忍不住搭腔了：“是呀，人家二房孝敬老太太的，你們大房吃了算什么事？”

    李氏撇著嘴，神色鄙夷：“不就是只雞嗎？我還差這一只？”

    顧青青冷冷地看著她：“說得輕巧，你倒是還呀。”

    村民們附和道：“是呀，你倒是還呀！”

    李氏眼看自己犯了眾怒，再無之前的氣焰，嘟囔道：“還就還，老娘家里的雞多得是！”說罷，頂著眾人的目光，悻悻地往隔壁去了。

    李氏回了自己家，心里還存著僥幸的心理，打算趁著村民們走了，她大門一閉，直接把這筆賬給賴掉。

    然而側(cè)耳聽隔壁的動靜，二房的人正招呼著村民們進(jìn)院子喝茶?？磥聿坏鹊剿央u送過去，今天這事還沒完了。

    李氏看著院中好不容易養(yǎng)大的雞，心疼至極，但事已至此，只能挑了一個個頭最小的，隔著墻，直接扔了過去。

    母雞揮動著翅膀，被嚇得咕咕叫。

    李氏心不甘情不愿地沖著隔壁喊：“雞還你了，咱們兩清了！”

    顧青青倒也沒再緊抓著這事不放，畢竟還要顧忌原身的性子，也不好太過咄咄相逼。

    *

    安氏眼看事情結(jié)束，不禁長舒了一口氣。只是余光瞟到兒媳婦的側(cè)臉時，不知為何，又是一凜。

    不只是她，之前那些看熱鬧的村民，此時也皆在偷偷打量著顧青青。

    祁家這傻大姐，大病一場后，竟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僅不見往日的呆樣，反倒氣質(zhì)冷然，讓人一時不敢輕易接近。

    顧青青早就發(fā)覺了眾人異樣的眼光，只佯裝不知，大大方方地任人看。直到事情了結(jié)，才慢慢緩下神色，扶著額頭裝作頭痛。

    因為她之前的強(qiáng)勢，險些讓大家都忘了她現(xiàn)如今還在病中。

    祁母不再多想，連忙扶她到躺椅上坐下，擔(dān)憂道：“青青，你可是累了？”

    顧青青朝祁母擺了擺手：“不礙事。”話畢，又反手握住了祁母的手，“娘，我以后再也不會讓別人欺負(fù)到我們頭上了。”

    安氏聽后，心里大為感動。

    青青這孩子，病得這般重了，還心心念念地惦記著他們呢。

    一直沒出聲的丁嬸感慨道：“青青這一病，倒是變了大樣了?！?/br>
    話音剛落，當(dāng)即有人附和。

    “我知道，這叫開了竅。我遠(yuǎn)房的一個三大爺，有個孫子，一生下來就癡癡傻傻的，也不怎么認(rèn)人。到了十來歲時，不小心磕了下腦袋，突然就靈光了，現(xiàn)在比常人的記性還要好上幾分呢?！?/br>
    這一說，不就對上癥了嗎？以前傻大姐雙眼無神，透著一股呆氣，現(xiàn)在身上完全沒有這種傻勁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得是熱火朝天。

    顧青青見有人給她圓謊，自是樂享其成。

    等到大家聊得差不多了，她也演得累了，就故作虛弱地闔上了雙眸，這便是送客的意思了。

    村民們見狀，不必多說，各自散了。

    只是走在路上，還在嘖嘖稱奇。

    祁家這傻大姐如今不傻了，嘴皮子也利索了，以后祁家怕是要變天了。

    *

    而在祁家，顧青青正張羅著洗澡洗頭的事。

    原身自病后，幾乎沒碰過水，只祁母隔三差五地幫她簡單擦洗了下身體，身上一股子揮之不去的霉味。

    正值巳時，艷陽高照，是個適宜洗澡的好天氣。

    顧青青和祁母兩人，一個燒火，一個添水，在灶房里忙得不亦樂乎。

    李氏還回來的雞，已經(jīng)安置在雞圈里。

    顧青青打算先養(yǎng)個一兩天，看看生不生蛋，生蛋的話就繼續(xù)養(yǎng)著，不生蛋的話就宰了吃了。

    丁嬸也已經(jīng)將兩人之前在田邊說好的白米送了過來，還搭了一籃子的菜。

    現(xiàn)在家里也算有rou有糧了，食物的壓力暫緩，顧青青總算顧得上自己的衛(wèi)生情況。

    現(xiàn)如今天氣還未徹底暖和，要想洗個澡洗個頭，還是個大工程，所幸家里的水缸是滿的。

    祁母一連燒了好幾鍋熱水，顧青青才開始到院子里洗頭。

    原身這一頭長發(fā)，許久沒打理了，枯黃打結(jié)，亂成一團(tuán)。

    幸好祁母有耐性，在旁邊幫忙把打結(jié)的地方一點點搓開。

    洗完頭發(fā)，就又該洗澡了。

    家里沒有浴盆，祁母便把家中所有的桶都找了出來，然后一趟趟地把熱水提到雜物間去。

    麻煩雖麻煩，但顧青青毫不嫌棄。

    她什么苦頭沒有吃過？在末世初期，環(huán)境更加糟糕，大半個月找不到干凈水源也是正常的。直到后來有了基地，水源得到凈化，生活才逐漸恢復(fù)到了末世前的水平。

    顧青青拿著祁母給的皂莢，認(rèn)認(rèn)真真地搓洗著皮膚上的臟污。

    等她洗完澡出來時，已近正午。

    祁母正在灶房里準(zhǔn)備午飯。

    顧青青全身上下清清爽爽的，心情很好，樂呵呵地躺在院中曬太陽。一襲長發(fā)披散開來，一邊等待晾干，一邊等午飯。

    這日子，才總算像樣了。

    想到這里，顧青青又順手摸了把自己的臉。

    自穿越過來后，因為原身的那雙手，她已經(jīng)對自己現(xiàn)在的相貌不報任何希望了。

    結(jié)果剛剛洗完澡后，她仔細(xì)端詳了下水面中的自己，臉雖瘦得近乎脫相了，但骨相還是很不錯的。眉眼中，甚至和她原本的樣貌還有三分相似。

    想來只要再養(yǎng)養(yǎng)，臉上再添點rou，應(yīng)是不會丑到哪里去。

    午飯很快就做好了，顧青青吃飯時，順便就說起了要搬回東廂房的事情。

    她現(xiàn)如今和祁母睡一張床，雖說沒啥問題，但到底有些不方便，她還是更愿意獨占一個房間。

    對于兒媳婦的決定，祁母一向不會有任何異議，只叮囑了一句：“你要是夜里不舒服，記得喊我?！?/br>
    祁母先顧青青吃完飯，便去幫她把鋪蓋搬過去。

    到了東廂房，祁母這一鋪床，才發(fā)覺兒媳婦平日睡的那張小榻，小得可以。

    平日倒也不覺得如何，今日她才猛然意識到，兒媳婦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是個十八歲的姑娘了。

    這張小榻小孩子睡著還好，但現(xiàn)在顯然是不夠用了。

    思及此處，祁母放下手上的東西，又到了飯桌前，跟正在吃飯的顧青青說道：“青青，你要不還是繼續(xù)跟我住吧，你那張小榻太小了，該換了。”

    因為原身身體虛弱，顧青青進(jìn)食時，會刻意放慢速度。

    聽到祁母這話，她才想起原身平日睡的地方，確實十分狹小。

    她瞇起眸子，干脆順?biāo)浦鄣溃骸凹依铿F(xiàn)在哪有這閑錢？也別費那個工夫了，我就睡里間那張大床吧。”

    祁母愣了下：“萬一望兒回來了……”

    顧青青眉頭一揪，一臉正色道：“他本來就不怎么回家，就算回來了，就讓他臨時睡下外面的那張小榻。他那個頭，睡著剛好。”說到這里，她鄭重其事地看著祁母，“娘，現(xiàn)在家里困難，能省盡量省，一切都為了供小少爺讀書。”

    祁母自從經(jīng)歷了李氏之事，對顧青青異常信服，此時又見她一心為了兒子，自是不再多說。

    祁母重新回去，幫顧青青把鋪蓋搬到了大床。

    此時，祁小少爺可不會知道，他不過是離開了半日，東廂房就已經(jīng)成了他那童養(yǎng)媳的地盤。

    第5章

    顧青青吃完飯后，在院里消了會食，便打算回東廂房睡個午覺。

    因為原身的記憶，她對東廂房也算不上陌生。

    只不過原身平日早出晚歸，一回來就是為了睡覺，或是給祁小少爺打掃房間，整天低著頭干活。

    顧青青不愛看這些，也就刻意忽略了。只知道祁小少爺?shù)姆块g是祁家最好的，今日這一進(jìn)來，果真如此。

    東廂房的面積比正房略小了一些，但同樣分成了兩間。外面那間用作書房，有書柜和一套桌椅。

    靠墻的地方還放了一張不到一米寬的小榻，長度應(yīng)是一米六，這就是原身以前睡的地方了。

    平心而論，原身雖說瘦，但個頭還是有的。目測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只是她常年駝著背，便顯不出高來。

    但每天縮在這樣的一張小榻上睡覺，夜里恐怕連腿都伸不直。

    里間則是祁小少爺?shù)呐P房，一張架子床，兩個五斗柜，還有一張四方桌，上面放置著燭臺和茶壺茶杯。

    布置得雖說簡單，但也樣樣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