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平日在家中也愛作詩？”許氏側(cè)過頭來問漪如。

    漪如訕訕，只得敷衍地說偶爾如此。她看著嚴(yán)祺那洋洋自得地接受眾人恭維的樣子，心中頗是納悶。她十分肯定上輩子并不曾見過嚴(yán)祺作出這么一首詩來，今日這是怎么了？莫非他真的突然通了靈性？

    這種詩賦之會，無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漪如都不感興趣。從前她之所以會來，是因為這通常也會有女眷過來，她可以會會朋友，聽聽近來閨秀

    圈子里的八卦，看看誰得意了誰倒霉了，享受享受被人圍繞的感覺，頗有些樂趣。而現(xiàn)在，她覺得以前的自己是個傻瓜，對那些虛情假意的逢迎自然也沒了興趣。

    昨夜，漪如陪著容氏，等她心情好了終于睡下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大半夜。漪如想著從前，則幾乎整夜未睡，一早又趕到這清涼會上來，困倦不已。

    她坐在許氏身旁，聽著她和溫遠(yuǎn)母親談起些家中的瑣事，無聊地打了一個哈欠。

    正當(dāng)她捂著嘴，忽然，她發(fā)現(xiàn)長沙王身旁，世子的眼睛正看過來。

    漪如愣了愣，隨即收住。

    世子則似乎只是也正無聊地四處張望，目光并未在她臉上停留，淡淡地掃了過去。

    而閣樓那邊，傳來一陣閨秀們sao動的嘻笑聲。

    大約是世子往那邊看了幾眼。

    你們都要謝我。漪如心想。

    天氣畢竟炎熱，這么多人擠在四季軒里吟詩作賦，就算有冰鎮(zhèn)之物送爽，也難免汗流浹背，有辱斯文。溫遠(yuǎn)是個懂得做事的。園中有一道曲折的溪水，邊上搭建起了長廊，也設(shè)下了案席，還有綠樹花蔭。溫遠(yuǎn)隨即請眾人移步，繼續(xù)作那曲水流觴之樂。

    有人又請嚴(yán)祺再賦詩一首，嚴(yán)祺卻笑笑，拱手向眾人一禮。

    “某家中還有些事，今日著實不便再逗留，就此告辭，還請見諒。”他說。

    溫遠(yuǎn)挽留道：“文吉辛苦前來，還未好好招待。不若稍坐片刻，品嘗些美酒佳肴，再走不遲?！?/br>
    嚴(yán)祺道：“仲遙客氣，還是不叨擾了。”

    溫遠(yuǎn)見他執(zhí)意如此，也不再挽留，吩咐仆人去備車。

    嚴(yán)祺又走到許氏跟前，向她一禮：“五祖母，今日孫兒先帶漪如回去。還請五祖母莫急著回去，明日孫兒定攜闔家登門探望。”

    漪如心中咯噔一響。她今日巴巴地跑來這里，就是為了跟許氏說南陽侯的事，奈何到處是人，找不到私下說話的時機(jī)。沒想到嚴(yán)祺突然來到摻和一腳，就要把她帶回去了，這哪里能行？

    眼見著許氏頷首，不待她開口，漪如道：“父親，我想和阿媼一起玩，午后再回去?！?/br>
    嚴(yán)祺看向漪如，眼刀飛來。

    漪如卻一臉無辜，摟著許氏的手臂，撒嬌道：“我好久不曾見阿媼了，著實想念得很。父親為何這般著急，讓我跟阿媼好好說說話也不許？”

    嚴(yán)祺瞪起眼，心中又是氣惱又是好笑。她從小到大，與許氏見面寥寥無幾，去年帶她到鄉(xiāng)中去拜訪的時候，她還一臉懵懂，問這位阿媼到底是她什么人。如今從她嘴里出來，倒仿佛突然有了多深的感情一般。

    許氏聽得這話，卻頗是受用，笑瞇瞇地?fù)е羧?，對?yán)祺道：“漪如說的是。我們祖孫二人許久未見，今日好不容易遇上，是該好好聚一聚。文吉，你家中有何急事？若不十分急，不妨也陪我坐上一坐，敘敘話，再走不遲。”

    嚴(yán)祺目光不定。

    漪如望著他，心里盼著他趕緊應(yīng)下，自己先回去，好讓她繼續(xù)先前的計劃。

    可不待嚴(yán)祺答話，一個聲音在后面?zhèn)鱽恚骸叭粽f敘話，不若將孤也帶上?！?/br>
    眾人看去，卻見是長沙王踱步過來。

    “孤長居嶺南，到了京城，竟有些水土不服，偶感風(fēng)寒。今日與眾人聚一聚，竟就有些乏了?！彼⑿χ鴮υS氏道，“方才問溫常侍，他說西邊還有一處小園子，涼爽靜謐，可供小憩。夫人若得閑，不若攜了嚴(yán)女君，隨孤一道去閑坐如何？”

    許氏笑道：“大王相邀，老婦自當(dāng)從命?！?/br>
    長沙王又看向嚴(yán)祺，笑意不改：“文吉既家中有事，亦無妨礙。便留女君在此處逗留片刻，晚膳之前，孤定然派人護(hù)送女君回府?！?/br>
    嚴(yán)祺也看著他，少頃，笑了一聲。

    “豈敢勞煩大王?！彼f，“五祖母既要敘話，我身為孫輩，自當(dāng)陪席。”

    說罷，他上前一步，恭敬地向許氏一禮：“五祖母請?！?/br>
    第五十二章 義兄（上）

    溫遠(yuǎn)家的西園，漪如從前也來過，這里雖小，景致卻有趣，應(yīng)有盡有，溫妘常帶她來小憩。

    不過今日，漪如來到這里，卻是別樣的心情。

    嚴(yán)祺不知道抽了什么風(fēng)，非要留下來，仿佛怕她被鬼怪搶走了一樣。而長沙王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這許多深情厚誼，非要跟許氏敘什么舊。

    就這樣，她，許氏，嚴(yán)祺，以及長沙王父子在花廳里坐了下來。

    長沙王坐在上首，許氏次之，嚴(yán)祺再次，而長沙王世子坐在長沙王的另一邊。

    漪如則被許氏拉著坐在身旁。她朝對面看去，世子將旁邊案上茶杯端起來，才聞了聞，就面無表情地把杯子放下，似乎有些嫌棄。

    再看向長沙王和嚴(yán)祺，二人都在喝茶，似乎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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