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杏花（上）

    容氏說的道理，漪如自是明白。

    過去，她就是因為這樣，對李霽多有提防，不想與他扯上一點關(guān)系。后來她發(fā)現(xiàn)李霽是個值得來往的朋友，才與他熟稔起來。李霽自然也知道這一點，故而他們之間傳遞書信，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我明白。”漪如忙道。

    容氏目光深深地注視著她：“我知道你與王世子走近，一來是為了結(jié)識北寧侯，二來也是為了阿楷。從前在南陽，他每每聽到王世子的消息就高興，將王世子視若神明，每日只想著什么從軍什么建功立業(yè)的，如今到了京中與王世子相見，他自是恨不得像尾巴一樣跟著。漪如，阿楷年紀比你小，見識也不如你。許多道理你比他明白，日后，你們姊弟還是與王世子少來往才是?！?/br>
    這自是容氏給地臺階，漪如點頭：“知道了。”

    容氏露出笑容，撫撫她的臉頰：“睡吧?！?/br>
    說罷，她起身而去。

    漪如躺在榻上，怔怔的，眼前似乎又浮起了李霽的臉。

    你在想什么？

    一個聲音在心里道，你不是本來就打算與崔珩成事么？如今家里也對他有意，豈非正好？

    漪如晃了晃腦袋，深吸口氣，鉆到被子里，閉上眼睛。

    這一覺，她睡得有些累。夢里光怪陸離，她一會穿著光鮮富貴，在眾人的笑臉簇擁之下，走過皇宮；一回衣衫破舊，困在寶相庵那小小的院子里，枯坐在屋檐下望天。正當(dāng)絕望之時，漪如忽而清醒過來，告訴自己這是夢，她不會在重蹈覆轍。而眼前一轉(zhuǎn)，她果然就真的離開了寶相庵，定睛看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揚州保障湖的畫舫上。

    李霽坐在對面，伸手從湖上折來一支荷花，遞給漪如。

    他的臉上映著粼粼的波光，雙眸生輝，讓漪如一時怔忡……

    她是被人推醒的。

    漪如揉揉眼睛，發(fā)現(xiàn)面前的是嚴楷。

    “姊姊醒了?！眹揽纳裆行┎缓靡馑迹劬s亮晶晶的，一臉神秘，“有人想見姊姊，讓我來報個信。”

    漪如道：“何人？”

    “是阿霽?！眹揽?，“他就在點春齋后面的小門外，說要跟姊姊說說話?！?/br>
    漪如的目光定住。

    莫名的，心跳也似乎空了一下。

    “說話？”漪如面上鎮(zhèn)靜，“說什么話？”

    “我也不知，大約是要道謝?！眹揽?，“昨夜姊姊因為擔(dān)心他，進了山去，險些遭了毒手，他總該表示表示。”

    漪如看著他：“他讓你找我，你就來找我了？若被父親母親知道，小心他們用家法治你。”

    嚴楷唬了一下。

    “那……”他撓撓頭，有些為難，“姊姊不肯見他，我跟他說一聲便是?！?/br>
    正要走開，漪如卻突然扯住他的袖子。

    “那小門在何處？”她沉默片刻，壓低聲音，“園子后面那個，是么？”

    有嚴楷幫忙盯著，漪如很快就到了園子后面。

    那扇小門虛掩著，她輕輕一拉就開了。

    才走出去，漪如一眼就看到了李霽。

    他站在一棵杏花樹下，不知是不是那粉白的花朵開得著實繁盛，讓漪如覺得他那張臉也被映著白皙了許多。

    目光相對，漪如的腳下定了定，還是朝他走過去。

    “你找我？”她說，“何事？”

    “大理寺的人來了。”李霽道，“興許很快就會找你問話，我來與你對一對說辭，免得出了破綻?！?/br>
    漪如了然，可莫名的，心頭卻有一絲失落。

    “便照著先前在長公主面前說的搪塞過去好了?！变羧绲?，“你我反正不曾留下痕跡，他們也查不出什么?！?/br>
    話才出口，漪如就覺得這話聽上去頗有些歧義，仿佛他們真的不清白一樣。

    “我是說，你我本來就什么也沒做，只消一口咬定沒遇到便是了。”她補充道，又岔開話頭，“你今日怎么那么快，竟到了另一處山頭去，還先我一步回到了行宮里？”

    李霽道：“我不曾到另一處山頭去，只不過順手扔了塊玉佩，讓火睛帶著汪全找到了我。那相遇之處，就在山腰不遠。我讓汪全莫驚動別人，只和一干手下另外取道回行宮。”

    漪如明白過來。

    李霽果然是個心眼多的，做戲總能做足。不過想到他這般費心的原因，漪如又覺得有些一言難盡。

    算盤不是只漪如一個人會打。說到底，這事若是真鬧出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來，確實對他沒什么好處。

    他在天下人心目中無比英明神武，光芒萬丈。而她無論家世還是名聲，在世人眼中都是遠不能及的，還跟他有一層義親。

    若他們扯上些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只會惹人非議。

    “原來如此?！彼f著，將目光從他肩上的幾點花瓣上移開。

    李霽看著她，道：“今日是子磬先找到了你？”

    漪如點點頭。

    李霽道：“我來找你，還為一件事，與子磬有關(guān)?！?/br>
    “何事？”漪如道。

    “他很快便又要出征了?！?/br>
    漪如愣住。

    “你怎么知道？”她問。

    “南匈奴先前敗在了子磬手上，單于也死了。但南匈奴的大王子逃去了北匈奴，與北匈奴聯(lián)姻，集結(jié)大軍，誓要奪回失地。”李霽道，“我家在塞外的耳目，比朝廷更靈通，昨日我已經(jīng)得了消息。過兩日，朝廷也會知道，圣上手上可用的人不多，子磬是首選?！?/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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