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說過，殿下不可再飲酒。”冼氏的語氣雖柔和，卻不容置疑，“殿下身體剛好些，當(dāng)珍重才是?！?/br>
    聽得她這么說，長沙王也不堅(jiān)持，只得讓內(nèi)侍烹茶，在一處涼亭里擺開棋盤，與嚴(yán)祺對弈。

    容氏在一旁看著，頗是好奇。

    離涼亭不遠(yuǎn)的地方，有一處小軒，頗是陰涼，冼氏邀容氏到里面小憩。

    上次在京中，因得漪如救了李霽的事，冼氏和容氏曾見過。那時(shí)，這位王妃頗是內(nèi)斂，旁人說話，她大多是聽著，甚少開口。便是和容氏見面，也不過都是客氣的寒暄，話語寥寥。

    不過這一次，二人談?wù)撈饍号图沂拢捑故嵌嗔似饋怼?/br>
    “大王雖執(zhí)掌一方，名聲在外，可私下里的日子卻過得頗是任性隨意。”談到長沙王，冼氏露出無奈之色，“便拿這飲酒來說，他從前總不加節(jié)制，如今身體不好，就是年輕時(shí)落下的病根。前番郎中苦勸，他終于是聽了，可平日里仍會像小兒饞糖一般饞酒，若不加勸阻，便全然不將身體當(dāng)一回事。”

    容氏亦苦笑，嘆道：“誰人不是呢？”

    李灝對李霽這兄長頗為喜歡，一直纏著他帶自己去捉樹上的蟬。李霽也不推卻，抱著他，拿著一根帶著網(wǎng)兜的桿子到大樹下去。

    嚴(yán)楷和玉如也躍躍欲試，沒多久，就把桿子都拿到了手里。

    玉如的眼睛比其他人都尖，總能在茂密的枝葉底下發(fā)現(xiàn)蟬在何處。順著她的指點(diǎn)，嚴(yán)楷沒多久就捕到了兩只，李灝高興地張著胖胖的小手，亦步亦趨地跟在二人身后，咯咯直笑。

    李霽索性將李灝交給內(nèi)侍照看，對漪如道：“我有一個(gè)秘密的去處，你隨我去么？”

    漪如訝然：“什么秘密去處？”

    李霽笑了笑，示意她不要出聲，看了看嚴(yán)楷那邊，拉著她，悄悄離開。

    這行宮占地頗大，漪如跟著他，離開園子，沿著石子鋪就的小道繞了幾繞，卻是到了另一處園子。

    才進(jìn)去，漪如就吃了一驚。

    只見這里郁郁蔥蔥，竟是長著好些大樹。

    那些樹，漪如從來沒有見過，說不上很高，卻生得極大，有些大約十多人合抱也抱不過來。樹干伸展開來，如同一條條的虬龍。更奇特的是，那些樹上還垂下一條條的長須，就像人的胡須一樣垂到地面上。

    “這些是榕樹?！崩铎V看出她的詫異，拉著她繼續(xù)往里面走，邊走邊道，“日后，你在這邊還會看到許多?！?/br>
    他要去的地方，是這片林子的邊緣。只見那里有一棵姿態(tài)奇特的老榕，生得歪歪的，一根房梁粗的樹干朝外面伸展出去，像一只手臂。

    只見李霽下面，三兩步躥到樹干上，站定之后，他看向漪如。

    “你來么？”他問。

    漪如心中一動，卻不由地朝后面望去。

    這攀爬之類的事，她其實(shí)很是在行。在揚(yáng)州的時(shí)候，她也不是沒有在李霽面前顯露過翻墻下樓的本事。

    不過這畢竟是在長沙王的行宮，自己作為還沒正式過門的新婦，頭頂著大家閨秀之名，面子總還是要一點(diǎn)，被人看到總不大好。

    榕樹繁茂，遮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這林子里只有他們，沒有別人。

    確定之后，她露出笑容，即刻點(diǎn)點(diǎn)頭。

    李霽隨即伸手，漪如踩著樹干，一下跟著他上了去。

    那樹干足夠粗壯，能承受兩人走在上面。李霽一手抓著上方的枝條，一手拉著漪如，帶她挪著步子往前面去。

    沒多久，眼前豁然開朗。

    這行宮倚著一處江水而建，方才長沙王夫婦引著他們散步游覽的時(shí)候，曾上了一處望江臺。

    不過跟那里比起來，這里的景致顯然更好。

    這樹干伸出了墻頭，幾乎就在江水的上方。

    江面開闊而碧綠，下方的淺水處，能看到水草在底下悠悠地招搖。

    這個(gè)地方，李霽顯然十分熟悉，他帶著漪如在樹干上坐下來。

    雙腳懸空，那感覺頗是奇妙，漪如有些恐高，可挨著李霽身邊，又覺得踏實(shí)。

    李霽捉著她的手，一直沒有放開。

    “這個(gè)地方，你常來？”漪如問李霽。

    “小時(shí)候來得多些?！崩铎V道，“但凡住到這行宮里，我每日都會來此處?！?/br>
    “你來此處做什么？”漪如問。

    “什么也不做?！崩铎V道，“發(fā)發(fā)呆想想事，有時(shí)可消磨整日?！?/br>
    漪如有些詫異。

    在她看來，李霽從小就是一個(gè)天下所有父母期盼中的人。知書識禮，樣樣出色，從早到晚，必是每個(gè)時(shí)辰都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不浪費(fèi)任何一寸光陰。所以，才會有現(xiàn)在這天下聞名的長沙王世子。

    原來跟自己一樣，也有無聊偷閑的時(shí)候。漪如想。

    “你從前總是一個(gè)人來？”她又問。

    “嗯?！崩铎V道，“我沒有別的玩伴?！?/br>
    “汪全他們呢？”

    “汪全只會講鬼故事和練刀槍，不會陪我發(fā)呆?！?/br>
    漪如哂然。

    汪全的鬼故事，漪如從前也領(lǐng)教過，確實(shí)不是李霽愛聽的那種。驀地，漪如對李霽有些同情。

    “廣州難道沒有與你同齡的世家子弟？”漪如道，“你父親在廣州的部下和屬官也有不少，他們總有兒女?！?/br>
    李霽道：“他們都是些無知小童，我與他們玩不到一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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