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烏發(fā)留到腰上面一點, 嘴唇的右下方顯眼的小痣, 還有她的眼神——

    是里香沒錯。而且是陪伴了他這么多年的里香。

    并非多年未見，而是一直在身邊的熟悉感。

    乙骨憂太微微彎腰, 把手伸向比自己矮了許多的女孩。

    冰冷的小手放在了掌心。

    “憂太?！敝恍枰谐雒?，不, 也許連那都不需要，少年和他的戀人之間就互通了心意。

    在這寒冷的北國，雪并不松軟。

    除了剛落下的雪花, 凡因重力沉在地下都老老實實壓成了冰。

    “嘎吱嘎吱?！毙硬仍谘┑厣习l(fā)出的聲音還蓋不過呼嘯的風(fēng)聲。

    “你覺得這里怎么樣，里香？”乙骨牽著女孩的手, 一邊走一邊問道。

    作為咒靈的里香陪伴他的時間實際上已經(jīng)超過人類時期兩人相處的時間很多。在乙骨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咒術(shù)師之后, 里香也一直是他最親密的戰(zhàn)斗搭檔。

    雖然通常對里香來說那更接近‘玩?！?。

    “很平靜。很溫柔?！迸⑻吡颂呗飞系姆e雪, 露出一個純凈的笑容。

    乙骨問里香的‘怎么樣’, 自然不是指小鎮(zhèn)看起來如何，而是問這個籠罩著整個小鎮(zhèn)的領(lǐng)域如何。

    從踏入小鎮(zhèn), 也就是里香的外形變化的那一刻起，乙骨就明白自己正身處于一個咒靈的領(lǐng)域之中。

    按照一般的等級劃分, 當(dāng)然一定是特級咒靈。但從他的感知來說, 目標恐怕是超越了這個階段, 讓里香感知則是因為里香既然改變了狀態(tài)，那么在咒力上必然已經(jīng)和對方產(chǎn)生了聯(lián)系。

    很平靜。很溫柔。

    這其實也是乙骨自己的感受。這個領(lǐng)域毫無疑問主題就是‘死’。有時候‘死’就是平靜而溫柔的。

    而且，死與生的連接, 發(fā)生在厚雪覆蓋的小鎮(zhèn)豈不是相當(dāng)合適？

    短暫的休憩, 冰雪下的寧靜。醒來后又煥然一新的永遠年輕的土地。

    “這里的主人并不準備等太久?！币夜钦f道。

    這是他的推測。

    那么也就沒什么可著急的。完全不準備傷人, 又只是暫時的地上的冥土。

    或許更應(yīng)該擔(dān)心的是‘夢’結(jié)束之后來到這里的人會有的反應(yīng)。

    不過，整個領(lǐng)域內(nèi)的咒力流向很奇怪——

    并不是有一個明確的中樞，而是咒力在所有人之間彼此連接，流動著。

    一張無中心的網(wǎng)。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乙骨想要找到目標咒靈的本體也只能慢慢找了。

    這么想著，乙骨低頭看了看對雪景露出笑容的里香，默默調(diào)整了事情的優(yōu)先程度。

    -------------------------------------

    中原中也已經(jīng)在這個小鎮(zhèn)停留了超過七天。

    在那天深夜拜訪完茨維塔耶娃之后，他帶著無處排解的暗火回到了他的暫時住址。

    但在壓下門把之前，他突然停住了動作。

    幽靈的命運由生者決定。

    茨維塔耶娃的話語聲在他的耳畔回響。

    乍一聽是在說那條‘離開后即使再回來也不能重復(fù)召喚幽靈’的規(guī)則，仔細一想?yún)s覺得是在說別的事。

    是在說她把自身的命運交給別人，那個她在等待的人來決定嗎？

    中原的怒氣消了下去。其實茨維塔耶娃對‘幽靈’們的確不必負任何責(zé)任，她本身只想等特定的人，而除了她以外的‘幽靈’都是有召喚者的。

    召喚的人應(yīng)當(dāng)負那個責(zé)任。

    而他自己不也早就做好一定會離開的準備嗎？

    這么想著的中原喪失了繼續(xù)探查的沖動。

    就這樣吧。反正他本來也不擅長這方面事務(wù)，只要如實轉(zhuǎn)告首領(lǐng)，到時候再配合一下太宰那混蛋應(yīng)該就行了。

    中原中也在小鎮(zhèn)停留的第八天看到了在街上逛悠的太宰治。

    在他想好要不要主動上前之前，太宰就朝他走了過來。

    “真是顯眼啊，中也，在人群中間凹下去了?！碧讕е桓鼻纷岬男θ菡f出了具有個人特色的招呼。

    熟悉的怒意一下子竄上眉心，中原中也僅僅因為不想在街頭揍人才克制了一下自己的火氣。

    ——其實身為一個成熟的黑手黨，他基本上也很少怒顯于形，太宰治算是特例。

    “怎么回事？”他干脆直接問道，“首領(lǐng)說過你可能會來?！?/br>
    被詢問的一方一下子擺出嚴肅的表情來。

    “在大街上問我機密事項嗎，中也？”

    中原根本懶得理會太宰那不走心的表演。

    “你是和偵探社那些人一起來的?！彼f道，“作為官方勢力會直接被攔在葉拉布加外面。”

    太宰眨了眨眼睛，沒有立刻說話。

    看著過去的搭檔這副表情，中原差點開始磨牙。

    算了。他非常勉強地接著開口：“首領(lǐng)說過如果你要我?guī)兔Γ揖蛶兔??！?/br>
    像是終于等到了想要的答復(fù)似的，太宰的表情恢復(fù)到中原所熟悉的那種工作模式。

    “其實，我是因為一個委托來這里的?！碧渍f道，“名為里爾克的男人來偵探社委托尋找他失去音訊的戀人。”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的心臟差點漏跳一拍。

    “他的戀人住在這里？”他語氣不變地問道。

    “沒錯。名字叫茨維塔耶娃?！碧谆卮鸬馈?/br>
    這回中原中也沒能及時想出該說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