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敢打賭，如果純粹是為了玩的話，賽瑞拉這樣的姑娘絕對不是一個浪蕩子的對手，很難說不是一塊rou自己送上狼的嘴里。

    “我還沒有去過倫敦呢，您能給我講一講那里是什么樣子嗎？”

    一提到倫敦，小鎮(zhèn)女孩賽瑞拉的興趣頓時被勾起，立刻把男人和愛情都拋在了腦后，一屁股坐了下來，開始她虔誠安靜的聆聽。

    “那里的普通人民和這里一樣，整天忙著為生計奔波勞碌，煙囪里排放的氣體染黑了泰晤士河。但上流階級整日唯一的活動就是不停的拜訪和參加茶會，一個家境優(yōu)越的貴族子弟基本上都在穿梭于各位情人之中，發(fā)髻梳得高高的貴婦人經(jīng)常不知疲倦地議論各家瑣事，她們永遠(yuǎn)不用擔(dān)心下一頓吃什么，只會為下午茶甜點不夠?qū)ξ缚诙鄲馈?/br>
    一碰到舞會的時候，所有年輕小姐都會穿上漂亮的蓬蓬裙盛裝出席，她們能夠接受家庭教師的教育，會畫畫會彈鋼琴，還需要掌握禮儀和法語，這樣才會被公認(rèn)為合格的名媛淑女?！?/br>
    她還沒講完，卻看到賽瑞拉的眼睛正在慢慢發(fā)亮。特別是在聽到貴族小姐能夠受教育的時候，瞳孔里頃刻露出了羨慕的光芒。

    “真好，我也想識字，我都不知道在學(xué)校里念書是什么感覺。”她的聲音充滿向往，“我這輩子也沒摸過鋼琴，連聽都沒有聽過，那一定很動聽吧？”

    艾薇點頭：“是的，就像潺潺溪流和教堂的鐘聲。”

    她頓而理解了賽瑞拉對拜倫的極度崇拜從何而來，一名才華橫溢的詩人確實能夠在一個不識字的女孩面前格外金光閃閃。即便明知他品行不端，依然不妨礙他在她小小的眼睛里發(fā)光。

    “我家有一架，你可以來聽聽?！彼蝗幌肫饋磉@件事，于是向女孩友善地發(fā)出邀請。

    賽瑞拉聞言，立刻興奮地掀起裙擺，跟上她跨進(jìn)馬車的腳步。

    艾薇的莊園里，到處都是令女孩目不暇接的擺設(shè)。明明都是一些放在倫敦最尋常不過的東西，在她眼里卻是一個前所未見的天堂。

    鑲嵌玫瑰花紋的壁紙散發(fā)著晚香玉的清甜氣味，桌上擺著清晨剛摘下來的粉色郁金香，甚至還滴著圓滾滾的露珠，落在深黃暗紋的楠木桌面上。

    墨綠色天鵝絨的窗簾遮擋住一半落日，水晶吊燈從高高的穹頂上垂下來，點燃的白蠟燭慢悠悠地晃動著光焰。

    “真漂亮……”賽瑞拉由衷地發(fā)出欣賞。

    在她眼里，艾薇就像在骯臟黑暗的世界里開辟了一個隔離于現(xiàn)實的新世界，構(gòu)建了屬于她自己的夢境，但又不是縹緲無際的幻夢。

    它近在眼前，伸手也完全能夠觸摸。

    鋼琴就靜靜地睡在角落，她怯生生地走上去，卻又止步于幾英尺的距離之外，畏縮著，似乎不敢靠近。

    艾薇輕聲走過去，打開琴蓋，拉過女孩纖細(xì)的手腕，指尖頓時觸碰到了那陌生的琴鍵。

    觸感冰涼，如此不切實際。

    然后在她的幫助下，賽瑞拉的手指按下了第一個鍵，一聲沉重的「La」隨之響起，憑空打破了整座房子原有的寂靜。

    剎那間，女孩感到自己的心似乎被一塊石頭砸出了漣漪，濺起清清亮亮的水花，隨著血管悄然滲透進(jìn)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她感到自己往常從來不敢妄想的大門，正朝著平庸貧窮的自己緩緩打開，歡迎她邁開膽怯的步伐，踏入那道水晶和橄欖木做成的門檻。

    她收回了手，看著向來冷酷的公爵小姐嘴角揚(yáng)起迷人的微笑，頎長的指尖在琴鍵上飄飛，彈出一串溫柔的曲調(diào)，沉靜似灑滿陽光的海水，好像能聽見胸前心臟在跳動。

    她在彈奏巴赫平均律第一首C大調(diào)前奏曲，像春天的溫水一般平靜柔和，如同青年站在窗前看黃昏，記憶隨漏斗細(xì)沙鉆入腦海，墻上的鐘擺與流水般的琴聲相互交纏。

    每個女孩都理應(yīng)接受美好。艾薇想道。

    她們本來都是由香料和一切充滿香氣的東西做成的，不應(yīng)該因為現(xiàn)實而染上污泥，由于無法掌控的邪惡而陷入難以脫身的沼澤，她要讓她們盡皆掙脫出來，干干凈凈地站在陽光之下，面向大西洋溫柔的海面。

    這首樂曲很短，尾音結(jié)束后艾薇合上琴蓋，看到賽瑞拉好奇的目光轉(zhuǎn)向周圍，驀地，像發(fā)現(xiàn)了寶藏一樣指向墻角書架上的一疊畫冊，小心翼翼地扭頭問道：“我能看看您的畫嗎？”

    “當(dāng)然，你可以隨意翻看，并不是什么不能動的私人物品。”

    得到主人允許后，賽瑞拉連忙把那捧精致的封面取下來，鄭重地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桌上，拘束地坐在小凳上一張張翻閱起來。

    艾薇的繪畫水平其實僅限于涂鴉，把自己最得意的幾張入門級別的水彩畫收集了進(jìn)去。因為色彩斑斕的緣故，看上去也不是很難看。

    賽瑞拉好像也沒發(fā)現(xiàn)她拙劣的技術(shù)，只顧著低頭，眼神專心致志地欣賞手上這些「藝術(shù)品」，時不時發(fā)出驚訝的抽氣聲。

    “天啊，您畫得真好，我認(rèn)為這是最好看的一幅?！蓖蝗?，她表達(dá)了一聲喜悅的贊嘆，艾薇不禁循聲望去，卻發(fā)現(xiàn)她的目光靜止在一頁克萊因藍(lán)上。

    確實好看，可惜……并不是她畫的。

    沒等她開口解釋，賽瑞拉忽然抬起頭，朝艾薇飛速地瞥了好幾眼，又再次垂下腦袋仔細(xì)欣賞那幅畫，倏而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這張……是畫的您嗎？和您的面孔真的好像，簡直是……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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