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深邃如漩渦，不經(jīng)意將人的頭腦盡情牽引，順著宿命的擺布來回穿梭。

    她放下了理智和清醒，任憑自己的心臟沉溺于這片迷人的深海，看著他唇角溫和的笑意，兩人誰都沒有開口，似乎是怕打破這份來之不易的寧靜。

    她甚至不愿詢問他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至少，此刻他真真切切地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睛里。

    如此完美而清亮。

    他們的腳步始終契合，同色的裙袂與禮服隨著節(jié)拍旋轉(zhuǎn)，這段華爾茲事先從未排練過，默契得卻像精心準(zhǔn)備了一個世紀(jì)。

    “我終于把當(dāng)年被你拒絕的那支舞補(bǔ)上了?！彼K于開口。

    他的笑容是足以溺人的海洋，稍不留意，便能墜入深不見底的起伏波浪。

    “你讓我怎么能不動心?！卑钡吐曊f。

    四下安靜，所有人都笑著注視著舞池中央，簇?fù)碇鴪?zhí)政官與她的愛人，眼神里無不充斥期待與熱切。

    “讓你動心，是我這一生中最幸運(yùn)的事。”他低下頭，手指撫上她柔軟細(xì)嫩的臉頰，嗓音像穿過無邊星野的夏風(fēng)，吹開她多年難掀波瀾的湖面，漣漪驟生，心臟焦灼。

    “起初我喜歡你，以為是因為你身上多數(shù)人所不具備的優(yōu)點，眼里有光，清澈明亮，勇敢而不懼世間任何困難與黑暗。”

    他頓了頓，日光下的雙眼笑意微微，如沉睡的湖泊緩慢地流淌進(jìn)瞳孔，一寸寸描摹她的面部輪廓，半晌也舍不得移開。

    “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只因為你是艾薇，就值得我用微不足道的一生去愛你?！?/br>
    她沒有回答，只直視著他鎖住自己的眼眸，幽深的光芒涌動，心跳無意間早已漏拍。

    指尖的摩挲碾過皮rou，她突然問：“倘如我容顏老去，你是否還會愛我如初？”

    聞言，他并未有任何猶豫，凝視她的雙眼迫切而深邃：“愛你勝過愛自己?！?/br>
    她笑了下，忽地，在眾人匯聚的目光中伸出手臂，重重地?fù)肀ё∷?/br>
    “我同樣愛你，可惜，我是那樣抱歉，我無法盲目地愛你，我們之間……隔著無法逾越的汪洋，請你原諒我……我再一次請求你。”額頭抵住他的鼻尖，她小聲而悲哀地表達(dá)她的歉意。

    如果不是如此多的人群注視，她會踮起腳主動吻他?？墒谴丝?，只能以擁抱表達(dá)她的情感。

    多遺憾……

    可惜注定如此遺憾。

    只有他，愛的是擁有一具焦油般黑暗靈魂的艾薇?韋爾斯利，她罪孽滿身，權(quán)欲熏張，唯利是圖，他卻能一并包容那些淅淅瀝瀝的血跡，愛她滴落猩紅的雙手，以及她并不能給予他承諾的嘴唇，包括那顆永遠(yuǎn)不能完全屬于他的心。

    他愛她的一切，她卻立下了將終生獻(xiàn)給權(quán)力的誓言。

    愛你，卻無法靠近；靠近，卻無法擁有；擁有，卻也如此短暫。

    人生悲哀，莫過于此。

    “你不需要抱歉?！彼脸恋卣f，“因為我永遠(yuǎn)愛你?！?/br>
    他望上去面目鎮(zhèn)靜，只有艾薇發(fā)現(xiàn)了隱藏于他眼角的淚水，在自己的凝視下，行將墜落。

    .

    “執(zhí)政官閣下？”

    那顆水珠掉落的那一瞬間，耳旁驟然響起侍女突兀的叫喚。

    她的語調(diào)極其恭敬，態(tài)度謹(jǐn)慎，然而還是打破了四下的寂靜。

    艾薇意識到自己正躺在松軟的沙發(fā)之上，天鵝絨窗簾遮住外面的朝陽，晨室內(nèi)一片黑暗。

    “我睡多久了？”

    “您從昨天下午睡到現(xiàn)在了，公爵閣下，我不得不冒昧地喊醒您?！笔膛f。

    “舞會呢？”

    “早就結(jié)束了。”侍女為她的后知后覺感到訝然，“您連開場舞都沒跳，可能是因為前兩日太累了，就直接跑來晨室休息了，沒想到居然一下子睡到了清晨?！?/br>
    “執(zhí)政官，我剛為您送來了今日凌晨發(fā)來的電報。因為怕打擾您睡眠，現(xiàn)在才敢給您過目?！笔膛呎f，邊為她掌燈，頃刻，微弱的燭火照亮了面前的電報紙。

    “是誰發(fā)來的？”

    “來自您兄長的軍隊，應(yīng)該是出于他的授意?！?/br>
    艾薇聞言，把燈盞拿近了些，借著亮光，辨認(rèn)紙上的電碼。

    親愛的meimei，我不幸地告知您，克拉倫斯公爵，于昨日中午犧牲于滑鐵盧。

    作者有話要說：

    第94章 戰(zhàn)爭

    外面漸次響起陣陣敲門聲。

    “請進(jìn)……”艾薇擲下電報，平靜地抬頭。

    晨室的門被打開，一個戴著白色日間帽的老婦人在女仆的陪同下走了進(jìn)來。

    是安娜……

    “哦，我親愛的艾薇！”她把洋傘遞給女仆，熱切地靠著沙發(fā)坐下，憐愛又喜悅地捧起艾薇的臉孔，吻了吻她的額頭，“你果然瘦了?！?/br>
    果然每位母親看到孩子，第一句話永遠(yuǎn)都是胖了或者瘦了。

    “好啦，您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艾薇疲憊地從沙發(fā)上直起身子，看到腳下凋零的玫瑰花瓣和翻倒的玻璃杯，淡色的酒液從中流了一地。

    她不禁皺了皺眉，搶在安娜之前吩咐女仆打掃干凈，才若無其事地揉了揉眉心：“好mama，我記得您一向不喜歡旅行。”

    她拿起桌上盤碟里一塊松塔，當(dāng)做撫慰饑腸轆轆的小腹的早餐，咔吱聲頃刻清脆地爆開。

    “我的確覺得坐船相當(dāng)麻煩，但為了來看看我親愛的小女兒，暈幾個小時的船沒有什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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