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代……您的位置？”看吧，自從這兩回以后，大家跟她說話都不自覺用上您了。

    可她剛才，不是在說反話吧？

    其實蘇葵是說認(rèn)真的：“我不可能一直待在首長身邊，總有人會接替我的位置，所以——”

    所以他們都是有機會的！

    大家紛紛激動起來，是啊，當(dāng)初不就是他們賀處長要離開了所以推薦了他們組長上去嗎？

    等蘇葵也要離開了，那下一任不還是她來推薦嗎？也就是說只要他們表現(xiàn)好，就能有被選中的機會！

    看大家一時沉浸在高興里，有人弱弱的聲音響起：“你們是不是忘了，組長比我們都年輕啊……”

    大家呼吸一滯，還真是忘了?？此臍鈩荩麄兌家呀?jīng)把她當(dāng)賀紅峰那一輩了，不說都快忘了她是這里面年紀(jì)最小的一個。

    還等她退下接班？恐怕還沒等她退下，他們都已經(jīng)退休了！

    看大家全垮了，蘇葵就是搖頭嘆氣：“你們什么時候能穩(wěn)重一點？難道你們覺得我會一直待在首長身邊？還是覺得首長只有一個？”

    好了，這下眼睛又亮起來了。

    蘇葵當(dāng)然沒想過一直做翻譯，上面對她的安排也不是這個。而且國家有那么多領(lǐng)導(dǎo)人，哪個不需要用到翻譯？

    她清清嗓子：“你們要做的不是看著我，而是努力提升自己，真金總會發(fā)光，大家在全國這么多人中脫穎而出，是毋庸置疑的真金，也是毋庸置疑的人才，而優(yōu)秀的人是不會被埋沒的。”

    蘇葵從雞湯中找出了一碗最合適的，加上她本身的身份加成，把沒見過雞湯的人灌得暈暈乎乎，當(dāng)場立下雄心壯志，說將來一定努力，努力到首長身邊去，做那塊會發(fā)光的金子！

    *

    蘇葵回來是準(zhǔn)備本次出行要用的材料以及辦理護照的事宜。本來這事是交給禮賓司的同志統(tǒng)一負(fù)責(zé)，他們的司長就是這次出訪籌備組的負(fù)責(zé)人。

    但現(xiàn)在禮賓司正在聯(lián)系荷蘭皇家航空公司的人，為首長出行準(zhǔn)備飛機。

    禮賓司的司長正好看見蘇葵回來，又正好她就是出訪成員，就把這事情交給她辦了。

    其實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就是把所有材料拿過去，讓護照科的同志辦理。

    辦理護照不像后世一樣是公安廳在管，現(xiàn)在是歸外交部管轄，是辦公廳秘書處下面的一個科室，它的全名叫做“護照簽證科”。

    因為現(xiàn)在出國的人特別少，所以這大概是整個外交部人最少的一個地方了，總共就三位同志，其中有個還是蘇葵的熟人。

    俞芳看見蘇葵的時候眼神十分復(fù)雜，還往她身后看了幾眼，沒看到人就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只有你一個人來？”

    蘇葵反問：“那還應(yīng)該有誰？”

    俞芳幾乎是脫口而出：“馮司長不是和你一樣也要出國嗎？”

    蘇葵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正當(dāng)她還要問什么時，蘇葵忽然收起了所有情緒，用辦正事的口吻說道：“同志，請盡快將護照辦理好，現(xiàn)在是工作時間。”

    旁邊兩人已經(jīng)把蘇葵的材料接過來，同樣正式道：“蘇處長放心，我們馬上就辦。”

    兩人拿著材料就迅速進入了工作狀態(tài)。

    “俞芳同志，你不工作嗎？”看她還愣在那里，蘇葵好意提醒她一句。

    工作什么工作？看那兩個人積極的樣子，哪有她插得進的地方？

    然而兩位女同志不會讓她閑著：“俞芳，你還愣著干什么，快過來幫忙啊?！?/br>
    俞芳在那里氣哼哼地坐著，這兩人平時對她愛答不理，有事做的時候就會指使她了！

    這護照科也是絕，原先兩人一個科長一個副科長，什么事都讓她們自己干完就好了，又把她安排進來做什么？給人伏低做小嗎？

    俞芳的目光落在給她們帶任務(wù)過來的蘇葵身上越發(fā)不平，人家已經(jīng)在指揮她們了，而她還是被指揮的命，人與人的差別憑什么這么大？

    要說其實那兩人挺冤枉的，當(dāng)初那批從外交學(xué)院出來的學(xué)員都按照個人能力被安排進外交部各個部門。像俞芳這種半路出家的當(dāng)然沒什么優(yōu)秀的外交能力，語言能力也不會出眾到達到進翻譯處的水準(zhǔn)，唯一優(yōu)秀的就是有好幾年的工作經(jīng)驗。

    俞芳從前待的部門就是管材料的，加上她好歹還有一手好字，就被安排進了護照科這里。對于其他人來說這部門挺好的，事情也不多，但俞芳不滿意啊，天天琢磨著往外跑——辦公廳在東樓，地方司在西樓。

    那兩人看她有事沒事往西樓跑，還琢磨著調(diào)出去，就知道不是有共同語言的，索性沒理。但兩位科長對待工作是非常認(rèn)真的，平時沒事她跑出去就算了，一有工作還能看著俞芳不干活？

    看她不動，兩人都皺起了眉頭，一人正要說什么，另一人拉了拉她，嘀咕道：“算了，看她那樣，寫壞了我們還得補?！?/br>
    再說——她悄悄指指蘇葵，俞芳這人就跟傻了一樣，不會當(dāng)蘇葵還是他們同一屆的學(xué)員這么簡單吧？說話不客氣就算了，竟然還敢當(dāng)著人家的面這樣不干事。

    這是領(lǐng)導(dǎo)?。☆I(lǐng)導(dǎo)過來督促辦事她竟然不干？真不是腦子壞掉了嗎？

    等著吧，她鐵定要玩兒完了。她們可是早就聽說翻譯處的人都讓蘇葵訓(xùn)過好幾次了。

    兩人見蘇葵往那個不干事俞芳身上看了看，還再問她一遍：“你真的不打算工作嗎？”

    “她們都擠在那里，我不去……”俞芳本來都想動了，但聽見蘇葵幾次問她，那兩人也往她這里看來，她在心里對她們翻了個白眼。

    她就是不想聽人指揮，尤其是在蘇葵面前。

    于是她就沒動，發(fā)現(xiàn)蘇葵也沒再說什么，只是靜靜轉(zhuǎn)移了目光，俞芳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氣。

    “辛苦兩位同志了，快寫吧?！?/br>
    蘇葵的聲音溫柔，其余兩人卻悄悄縮了縮頭。

    蘇葵在那里看她們寫護照，是的，這時候的護照是用手寫的。護照上要寫明姓名，出生年月，身長（就是身高）等，當(dāng)然還有最重要的目的地，然后蓋外交部的章。

    現(xiàn)在都還好一點，寫的是簡體字，還是橫排橫版。五十年代護照剛出來的時候，寫的都是豎排繁體字，還要一式三份在外交部這里留檔。

    總之現(xiàn)在出國的人少，發(fā)的護照少，防偽技術(shù)等于沒有，但作假的人也基本沒有——主要是沒有市場。

    蘇葵過來了三天時間，兩位同志加班加點將護照全部填寫完畢。在此期間，俞芳還真就沒動過手，她不是不心虛的，但她也給自己找好理由了——那兩人一直霸著所有材料，后來也不喊她，她還要怪她們排擠她呢！

    可惜這個理由并不能讓她免于懲罰，看到秘書處處長親自給她送來的處分通知書，俞芳整個人都懵了。

    她怎么就挨處分了？

    “俞芳同志，鑒于你多次在工作期間的不認(rèn)真態(tài)度，并且在領(lǐng)導(dǎo)交代的任務(wù)前拒不參與，現(xiàn)給予你一次記過處分。”秘書處的處長是個十分嚴(yán)肅的人，“有問題嗎？”

    她很想辯駁，處長一句話就給她堵了回來：“干部司是根據(jù)證據(jù)，嚴(yán)格按照規(guī)定出的處分，假如你對結(jié)果有疑問，請帶上證據(jù)到干部司同志那里解釋。”

    證據(jù)？她哪兒來的證據(jù)？倒是別人那里肯定有她沒好好工作的證據(jù)！外交部規(guī)章制度嚴(yán)格，三次處分以后她就不能夠在這里待了！

    她狠狠瞪著同科室的兩人，卻正被處長收入眼里，他皺了皺眉頭：“假如沒有疑問，請在三天內(nèi)提交一萬字的檢討?！?/br>
    最后，他對幾人道：“容我提醒一句，外交部不是誰想來就來的地方，但既然來了，就應(yīng)當(dāng)遵守我們的規(guī)章制度，假如不喜歡自己的工作，我們絕不勉強，可以請她回去。”

    話是對所有人說的，聽在俞芳耳朵里就是說她一個人，整個人都抬不起頭來，心里是既慌亂又憤恨。

    一個人的力量究竟有多大，恨意有多深，會做出什么事誰也說不清。

    就是蘇葵也不會想到這個在她眼前只是過客的人，之后會因為這些長久的不平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此時她正在自己家里，迎接幾位長輩對她的關(guān)愛。

    作者有話說：

    1.《紅色往事：dang史人物憶dang史》

    第124章

    “你是第一次出國, 又要去那么多國家，很多事情都需要注意……”

    知道蘇葵要出國的消息，趙芝蘭立刻就忙起來了, 什么都想給她準(zhǔn)備。

    秦曉蘭正在和她商量：“小葵他們這一去好幾個月, 過年也回不來, 要不要弄點年貨給她帶上？”

    不只是趙芝蘭，秦曉蘭也趕過來了。蘇葵要出國的消息同樣把她給嚇了一大跳, 收到消息就立刻趕過來了。

    蘇葵完全不用cao心自己要帶什么, 反而要cao心把她們兩個要帶的東西減點下來。

    比如什么年貨, 那就完全不用了。

    “媽，趙老師，我這趟是公務(wù), 跟著代表團一起吃住都是統(tǒng)一的，用不著帶這些東西?！?/br>
    “怎么能不用，我聽你趙老師說外面那些國家風(fēng)俗完全和我們不一樣，幾個月時間, 我是怕你吃不慣他們的東西，換了個國家也不知道會不會水土不服——對了，是不是應(yīng)該再裝點土……”

    趙芝蘭考慮了一下：“還是多帶點藥, 那邊蚊蟲多?！?/br>
    蘇葵看著新買的卻已經(jīng)快要塞不下的大箱子，連忙制止她們繼續(xù)往里面放東西：“我們有醫(yī)護人員隨行，所有藥品都是齊全的, 真不用帶了?！?/br>
    很多東西要么是他們自備的, 要么是可以去那邊采買的。要是蘇葵自己來收拾，大概早就完事了。

    蘇葵又對兩人說：“箱子就這么大, 多了我也不好拿, 帶上必需品就夠了?！?/br>
    可她們覺得樣樣都是必需品啊——秦曉蘭和趙芝蘭看著周圍一堆瓶瓶罐罐, 哪樣都舍不下。最后挑挑撿撿，還是給她留下了好些東西。

    “這是大隊張嬸做的rou醬，讓我一定給你帶著，你去那邊要是吃不好就吃這個。這包酸梅是咱家里自己腌的，你大嫂之前懷孕那會兒吃著就好……”

    蘇葵眉角一跳，算了，看著這些東西體積小的份上，放著就放著吧。

    *

    兩家人都不放心她，聽說蘇葵他們將要從京城先出發(fā)到昆市，然后再坐飛機出國，兩人都硬要送她到昆市去，還是蘇葵給制止了，于是他們只能一路送她到京城火車站，這下蘇葵怎么說都不好使了。

    12月份，京城的氣候已經(jīng)很寒冷了，也即將迎來今年的尾聲。

    蘇葵提前出門和首長一起到的，人群中很快就看見了陸子光趙芝蘭夫婦，秦曉蘭也站在他們旁邊。

    京城火車站已經(jīng)全面戒嚴(yán)，他們只能先站在外圍，還有一些和他們一樣的也站在那里注視著這邊。

    幾人沖蘇葵揮手，蘇葵也向他們點頭，該說的話都已經(jīng)說完了，現(xiàn)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了。首長正在和隨行記者說話，他們在這里拍攝一組照片，還要和首長一起趕往昆市，在出國之前再做一組采訪。

    “首長，時間到了?！泵貢嵝阉馈?/br>
    “那就出發(fā)，別讓那邊的同志等急了。”大家有條不紊地行動起來。

    代表團一動，留在外圍送行的人們也紛紛動起來，朝這邊揮手喊話。

    秦曉蘭，趙芝蘭，陸子光，三人都在向她揮手。隔得遠，蘇葵只能看到他們的口型，是在跟她說保重，好好照顧自己。

    她也向幾人無聲告別，叫他們早些回家。

    “小蘇，你和趙芝蘭同志家關(guān)系很好嗎？”

    作為翻譯人員，蘇葵和姜耀中兩人有幸和秘書一個待遇，能和首長坐一處。剛坐下不多久，首長就問了這么一句。

    “您知道陸家？”她想起來趙芝蘭的父親，曾經(jīng)的□□，首長也是認(rèn)識的。

    “我不是知道陸家?！闭l知首長感慨笑了笑，“我是知道他們家的孩子?！?/br>
    “他們家就一個孩子——”就是陸成明。

    “是他。”首長眼中露出贊賞的神色，“那是一位好同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