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沒急著坐下，先站窗邊看淮清頗為盛大的夜景，孟悠柔說以后想拍出淮清臟亂差的一面，leah對此很感興趣，靜安也偶爾接上幾句話。

    paige在旁邊聽了一圈，十分冷酷地潑過去一盆冷水：“幾位電影兒，夢做完可以準(zhǔn)備來吃飯了，吃完明天還要繼續(xù)做廣告?！?/br>
    孟悠柔笑罵回去：“現(xiàn)實已經(jīng)這么苦，還不允許做夢了？說不準(zhǔn)哪天就有有眼光的投資方來找我們拍，然后角逐各大電影節(jié)！”

    鄭暮瀟在旁邊笑，“有眼光的也不少，以后有機(jī)會的?！?/br>
    今晚的餐是他自作主張點的，也搶在陶靜安之前先把單買了。從他跟陶靜安認(rèn)識到現(xiàn)在，兩人一起吃飯的次數(shù)沒有五十也有一百，他已經(jīng)總結(jié)出一個規(guī)律，但凡是他請客，陶靜安一定往便宜了點，一旦她把店里所有招牌菜給勾上，就表示這一單她買定了。無論是以前他沒什么錢，還是現(xiàn)在吃穿不愁，她這個習(xí)慣都一以貫之。而她也總是做得滴水不漏，不易讓人察覺。

    今天有其他朋友在，陶靜安沒堅持跟他搶，顯然是要把這個人情讓渡給他。

    八味冷菜先送上來，醇香醉雞、上海熏魚、老醋海蜇、吉士醉膏蟹……靜安夾一塊糖醋芝麻小排，又看一眼時間，曼哈頓現(xiàn)在剛過六點，大概還沒吃上早餐。

    緊跟著上熱菜，孟悠柔很久沒吃上這么好的滬菜，拍了照片發(fā)群里，此時的加州不過四點，群里竟有人回應(yīng)，很快，有人直接一個視頻電話打了過來。

    手機(jī)被遞到靜安手里，屏幕里周陶宜生龍活虎，解釋說剛打完游戲正準(zhǔn)備睡，誰想到大半夜還需要遭受照片的荼毒。她堅持跟一眾人打招呼，然后對著鄭暮瀟拍桌：“原來愛情是會讓帥哥越來越帥的！”

    一桌人大笑，周陶宜繼續(xù)控訴：“我最近的樂趣是看之前那家中餐廳的評論……有人從點的菜里吃出蟲子，他們竟然敢回復(fù)說全是蛋白質(zhì)，比點的菜有營養(yǎng)多了，他家能開下去簡直就是奇跡……”

    一桌人又齊齊黑線，孟悠柔將白眼翻過去：“你閉嘴吧！我們正吃飯呢！”

    周陶宜大笑：“就是知道你們在吃飯才故意說的！”

    又聊幾句，末尾她沖一桌人揮手作別：“我可能會提前回國，到時候請大家喝酒！”

    最后又單獨沖靜安用力擠眼淚：“我好想你，等回去我要去你家別墅住上三天三夜！”

    靜安笑了，“快點回來吧，給你做好吃的。”

    周陶宜小聲：“你看上去好累，記得好好休息，到時候我們一起玩兒，讓你家那位給我們做飯！”

    又說兩句，靜安笑著掛斷視頻。一桌人一起收尾，酒香草頭和蛤蜊燉蛋被吃得精光，paige埋頭吃羊rou，聽見手機(jī)連震幾聲，回頭讓靜安確認(rèn)是不是工作群消息。

    leah先一步點開手機(jī)，定睛一看，先低聲“啊”了一句，然后將屏幕遞到看過來的paige面前。

    屏幕里一張截圖，上頭一條熱點新聞，她迅速掃一遍，掌握了關(guān)鍵信息。

    誠如程前所說，蘇津皖的那部戲沒能談成，最終沒有進(jìn)劇組，但程前沒說的是，蘇津皖是被劇組換角，新接替的演員是蘇津皖的同門師妹。新聞里不遺余力地將“替換”一事放大，一面用“原因不明”闡述，一面又字里行間透露新演員的背景如何深厚，末尾卻是一句：影后在內(nèi)陸這么快就要查無此人？

    無論針對誰，評論都好不到哪兒去。

    paige拿出自己手機(jī)，工作群里的同事一邊痛斥無端輿論，一邊猜測ib項目跟蘇津皖合作的機(jī)會是不是多了一份可能。

    旁邊leah小聲說道：“幽默工作室都沒對這件事進(jìn)行回應(yīng)，好話壞話就全都被網(wǎng)友說完了，看起來更像是劇方在炒作。不過我們是不是真的有可能跟蘇津皖合作了？”

    paige沒吱聲，先前小組討論候選演員，最初推薦蘇津皖的就是leah。leah很喜歡蘇津皖，之所以會大膽地推薦她，是因為蘇津皖跟柴斯瑞認(rèn)識。早在先前他們一桌富二代上新聞時，就有網(wǎng)友推測他們中間或許會有人合作。猜測算不上無中生有，微本也只是給出候選名單，那不如就大膽地提，說不準(zhǔn)真就有機(jī)會合作。

    paige在當(dāng)時也沒有立即發(fā)表看法，而是去問她旁邊的joanne，joanne的回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最終leah的提議被一致通過。

    她將手機(jī)一關(guān)，起身沖leah說道：“能不能也不是我們說了算，看甲方咯！讓我們先去蹦迪！”

    一餐飯直至吃完，梁相宜也沒有趕到。鄭暮瀟打完電話去買了口罩，幾人一同去livehouse外排隊驗票。

    靜安落在后頭，進(jìn)門前給沈西淮發(fā)消息，編輯兩回，最終只說馬上跟同事去livehouse看演出，可能不方便接他的視頻。

    消息發(fā)出去，竟很快收到他回復(fù)：“好，注意安全。”

    靜安又看了眼時間，最終沒有將視頻打過去，關(guān)掉手機(jī)進(jìn)了場地。

    第63章

    作為lemon fish早期的樂迷，靜安除了看手機(jī)里錄制的現(xiàn)場視頻，多半在觸動網(wǎng)頁聽她們?yōu)閿?shù)不多的幾首免費曲。她們很久不出新歌，她之后也沒再關(guān)注她們，直至看完《尋找小糖人》，才重新翻出她們的視頻。

    記者曾在采訪中提問lemon fish，“簽約觸動唱片是誰做出的決定？”

    她們笑，“其實問誰決定簽我們更好回答。”

    “所以沈西淮是你們的伯樂？”

    “我們當(dāng)然認(rèn)為是，但他本人否認(rèn)了?！?/br>
    “是有中間人介紹么？”

    她們停頓幾秒，說：“我們的樂迷?！?/br>
    相比早期略顯青澀的表演方式，此刻臺上的lemon fish已經(jīng)成長為一支十分成熟的樂隊。她們并不刻意調(diào)動現(xiàn)場氣氛，只用樂器和人聲往前頂，隨著主唱將麥架重重往地上用力一擲，靜安被周邊瘋狂的尖叫聲裹挾。

    她視線落在臺上，一動不動站著。她想起那些音樂傳奇人物，想起令人惋惜的27歲俱樂部，想起那些作風(fēng)不好卻名留青史的樂手，而出不了頭的也大有人在，每行每業(yè)都如此。

    她看過很多人痛罵沈西淮，她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需要承受那些罵名，但很清楚地知道，多的是人在做表面工作，而沈西淮真真切切地在做一些實事。

    她心念一動，跟旁邊paige打了聲招呼，貼著場地墻面往外走。

    場內(nèi)人頭攢動，靜安費了好一會兒才挪到人群邊緣，恰逢臺上曲風(fēng)一換，她腳被旁邊激動的觀眾踩中，正要往外避，回頭對上旁邊一雙亮晶晶的眼。

    戴著口罩的沈西桐下意識要喊人，又生生忍了回去。她去捉面前人的手，晃了下，然后回頭看往旁邊的同伴。

    靜安跟著望過去，西桐的同伴將帽檐壓得很低，為了不讓人發(fā)現(xiàn)，只能微微抬起下巴，讓兩人視線接上。

    短暫的一瞬間，靜安認(rèn)出了對方，隨即沖她點頭示意。

    與網(wǎng)友口中頹然的處境不同，此刻眼前的蘇津皖眉眼帶笑，渾身放松，正全身心享受樂隊現(xiàn)場。而那些落井下石的網(wǎng)友大概還困囿于一方小得不能再小的手機(jī)屏幕里，并不知道“寬闊”兩個字如何書寫。

    入夜的淮清溫度漸降，北風(fēng)獵獵，靜安站在livehouse門口搓了搓手，旁邊巷子口頂上懸著一盞燈，她坐到底下，翻出筆記本往膝蓋上枕，思索幾秒后在本子上記下兩行字。

    這些文字與工作無關(guān)，但她不免在此時此刻思考起手頭項目需要用到的背景音樂。lemon fish的聲音就在身后，她以前想過有一天可以邀請她們演唱電影主題曲，這個想法很不現(xiàn)實，如果現(xiàn)在寫郵件請她們給聚點或者ib科技創(chuàng)作一首廣告曲，就更不現(xiàn)實了。倘若不怕被拒絕，郵件倒是可以寫，但lemon fish是觸動音樂旗下的樂隊，和沈西淮存在密切關(guān)系，那么郵件或許也沒必要寫了。

    她又在筆記本上記下兩筆，身后有人過來，然后在她旁邊坐下。

    “這個牌子的筆記本你用多少年了？”

    “好像是初中，十幾年了……”靜安笑了下，又問：“相宜來不了了？”

    “剛給她打了電話，”鄭暮瀟往外看了眼，低頭時將口罩摘了，“里面馬上結(jié)束，我讓她別過來了。”

    靜安見他揉了揉太陽xue，笑著問：“還聽得慣么？”

    “有些太吵，有些挺不錯的，”他示意她手里的筆記本，“又有新靈感了？”

    靜安將筆記本一合，“隨便寫了兩句?！?/br>
    “心情不好？”

    靜安怔了下，“沒，今天站了太久，有點累。”

    鄭暮瀟看出她并沒有說實話，只說：“聲音啞了?！?/br>
    靜安不置可否，又聽他問：“怎么樣？”

    “什么？”

    鄭暮瀟笑了下，“結(jié)婚，怎么樣？”

    靜安再次怔住，沉默片刻后說：“挺奇妙的，我也說不上來?！?/br>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笑，鄭暮瀟卻看得很清楚，“那就是很好了。”

    鄭暮瀟也在笑，靜安卻早就看出他有些不對勁，思考后問出口：“出什么問題了么？”

    他臉上的笑淡下去，好一會兒才說：“挺糟糕的。”

    他說著將視線挪開，顯然不愿多說。

    靜安沒再問下去，她抬頭去看斜對面的商鋪，壽司店門口掛著隨風(fēng)晃動的紅色燈籠，旁邊一棵光禿禿的銀杏，稀疏的枝椏下一輛黑色車不知停了多久。

    靜安看了兩眼，怔住幾秒后忽地站了起來。

    旁邊鄭暮瀟立即跟著看過去，一句話還沒問出口，只見黑色車上這時有人下來，一身夾克黑褲，避開來往的車輛，三兩步便從街對面走了過來。

    沈西淮剛到?jīng)]多久，他過去幾天連軸轉(zhuǎn)，閉眼的時間少得可憐，好不容易提前將工作做完，從紐約飛淮清的航班卻誤了點，他在飛機(jī)上思考要不要讓lemon fish在淮清多演一場，緊跟著就收到陶靜安的消息，得知她要跟同事去看演出。

    她沒說去看哪支樂隊，但他猜得到會是lemon fish，她只說了是跟同事一起，他卻沒猜到還有別人。

    他有大半天沒有吃東西，連踩著油門從機(jī)場開車過來，緊趕慢趕終于到了，演出卻馬上就要結(jié)束，這讓他很是煩躁。他坐在車?yán)餃?zhǔn)備打電話，下一刻卻見對面門口出現(xiàn)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他立即又不煩了，默默看了一會兒，又有人在她身旁坐下，將她擋住大半。

    他腳步快而穩(wěn)，很快在巷子口站定，頭頂燈光爍亮，他先沖對面的人點頭招呼，隨后才去看旁邊站著沒動的人。

    他笑著問：“幾天沒見，不認(rèn)識了？”

    靜安只覺這話尤其耳熟，她尚未從剛才的震驚當(dāng)中抽離出來，隔會兒才張口：“你……怎么沒提前告訴我呢？”

    沈西淮在走前也聽她這么問過，但他并不確定這兩句話的意思是否一致，也不確定他是不是出現(xiàn)得過于突然。

    他沉默兩秒，正要開口，對面的人忽然伸手過來捏了捏他指尖，人也跟著站到他身前，隨后微微蹙眉，小聲說道：“昨晚不是說降溫了么？”

    他只穿一件襯衫，黑色外套rou眼可見地單薄，靜安搞不懂他怎么就不怕凍著，她語氣里頗有些不滿，沈西淮忽然就笑了，他反手將她手輕輕捏住，也學(xué)她低聲說道：“不冷?！?/br>
    又恢復(fù)到原來的音量，問：“其他同事呢？”

    靜安還沒來得及解釋，先聽見后頭熟悉的聲音傳來，一回頭，果然是paige她們。

    paige手里拎一個快空了的酒瓶，仰頭正要干掉最后一口，又被對面挨在一處的人吸引了視線。

    她暗罵一句臟話，酒也不喝了，只睜大眼睛看過去。比她更加驚訝的是leah，她只知道joanne結(jié)了婚，可并不知道她的結(jié)婚對象是誰。旁邊孟悠柔也笑著看過去，她早在群里看過周陶宜發(fā)出來的新聞圖，而唯一一張私人照片是那位剛結(jié)婚不久的人架不住大家起哄，被逼無奈發(fā)出來的。

    照片里的人正在睡覺，露出一張過于優(yōu)越的側(cè)臉。照片清晰度過高，以致于她忍不住問了句是用什么設(shè)備拍的，得到的答案是哈蘇，并得知這是照片里的人送出的生日禮物。一張照片是不容易讓人滿足的，一群人繼續(xù)起哄，可這位已婚人士怎么也不愿意發(fā)了，她承認(rèn)照片還有不少，但認(rèn)為直接見面更加合適。

    現(xiàn)在真見到人了，孟悠柔認(rèn)為哈蘇只拍出眼前人的百分之六十，剩下百分之四十的沖擊力似乎還要大一些。周陶宜說陶靜安眼光高，她覺得不是沒有道理。

    負(fù)責(zé)介紹的自然是靜安，站她旁邊的人則游刃有余地打著招呼。

    身后的歡呼聲一陣高過一陣，演出眼看就要結(jié)束，paige將手里的啤酒一飲而盡，然后說：“我都還沒盡興，要不要繼續(xù)去喝酒？”

    靜安還沒回頭，就聽旁邊人開口：“前面一個路口有家居酒屋，過去就幾步路?！?/br>
    孟悠柔是個酒鬼，“那就走吧！”說著去看一直沒說話的鄭暮瀟，“相宜怎么還沒到？不是說好了要來見我的么？還能不能見了？”

    鄭暮瀟遲疑片刻，然后笑了，“我再給她打個電話?！?/br>
    paige催道：“先上車吧！待會兒人都出來了，你們兩位說不定又要一起上新聞了。”

    paige意在開玩笑，但發(fā)現(xiàn)并沒有人笑，只好繼續(xù)催人上車。

    沈西淮的車只載了陶靜安一個，他趕在她動作之前，先探身過去給她系安全帶。

    車?yán)镩_著暖氣，靜安感受到身前人的呼吸，只是微微一動，下一刻便被吻住。

    沈西淮的動作并不溫和，隔會兒舌尖探進(jìn)來翻攪，靜安短暫平和的心情也被一同攪得亂糟糟，她往旁邊躲，可身前的人緊跟過來，像是在與她無聲對峙，親了好一會兒，然后往她唇上不輕不重咬了一口。

    靜安伸手去推他，竭力勻著氣，就聽他問：“是不是有話想問我？”

    緊跟著他自問自答：“斯瑞哥跟我通過電話，廣告的事我確實插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