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玉食的生活固然將她養(yǎng)地很好，卻似乎，也養(yǎng)軟了她的骨頭。

    不像陳起，他雜草一般長大，于是也如雜草一般頑強，到哪里都能活，到哪里都能游刃有余。

    她羨慕他這樣的能力和自信。

    如果她像他一樣，又哪里還會落下個怕高的毛病呢。

    像他一樣，天下壓根沒有什么可怕的！

    許是她羨慕的眼神太過明顯。

    做著活兒的陳起忽然看向她，隨即，沉思片刻，然后走向她。

    “我教你，很簡單的?！?/br>
    他朝她露出淺淺的笑意，像一陣春風，吹開了結(jié)冰的湖面。

    家務活兒當然是很簡單的。

    陳起仔仔細細教，衛(wèi)彎彎認認真真學，當然沒有學不會的。

    不過，學會之后，衛(wèi)彎彎也沒怎么承擔這些活計就是了。

    因為她雖然干這些雜活不在行，但她會做飯呀！

    身體一好，衛(wèi)彎彎便把做飯的活計攬了。

    當初在殿前都指揮使府做的那桌豐盛的席面，因為意外沒有能以一個歡快的結(jié)局收場，但如今，在這個小院子里，衛(wèi)彎彎也沒有每天山珍海味地捯飭，只是做些家常小菜，但兩人倒是吃地開開心心。

    衛(wèi)彎彎做飯的時候，陳起就給她燒火。

    吃完了飯，衛(wèi)彎彎收拾桌子，陳起拿碗筷去洗刷。

    不知怎的，衛(wèi)彎彎忽然想到：

    民間普通百姓，夫妻間是不是就是這樣過日子的？

    沒有什么高下尊卑，沒有什么誰服從誰、誰討好誰、誰必須忍受誰，就只是簡簡單單的，像戲文里唱的那樣，你耕田來我織布……

    呸呸呸！

    想到哪兒去了！

    衛(wèi)彎彎的臉登時像院子里的桃子一樣紅。

    說起桃子。

    無事的時候，衛(wèi)彎彎便盯著樹上的桃兒，數(shù)了一遍又一遍，數(shù)清了不算已經(jīng)摘掉的，這棵桃樹居然結(jié)了整整三百多個果兒。

    一天吃一個能吃一年！

    當然，不可能真吃一年。

    桃子熟了，在樹上就待不長久，哪怕不破不裂，也有蟲子鳥兒被果子成熟后的香甜氣息引來，衛(wèi)彎彎很快便發(fā)現(xiàn)小院里有長著翅膀的偷鳥賊光顧，一口便將飽滿水嫩的大桃子給啄個窟窿。

    衛(wèi)彎彎氣咻咻地去趕，然而，那些扁毛畜生趕了又來，趕了又來，到最后，似乎看出了衛(wèi)彎彎色厲內(nèi)荏、外強中干的本質(zhì)，竟然不怕她了。

    哪怕她就在樹下站著，鳥嘴也照啄不誤。

    衛(wèi)彎彎快氣傻了！

    陳起從外面回來時——這兩天，他偶爾會外出，便看見衛(wèi)彎彎雙手叉腰，跟桃樹上的一群小鳥大眼瞪小眼。

    他忍俊不禁，噗嗤笑了出來。

    然后得到衛(wèi)彎彎狠狠地一瞪。

    看著兇兇的，但配上她那小小矮矮的個子，白白嫩嫩的臉，嗯……

    毫無威懾力。

    -

    雖然如此，下次陳起再外出，再回來時，便給衛(wèi)彎彎帶了一件禮物。

    衛(wèi)彎彎看著這件木杈和牛皮做的禮物，瞪大了眼。

    “這是彈弓。你力氣小，拉不開真正的弓。這彈弓雖小，出其不意的話，還是有些用的，平日也可帶在身上防身。”

    陳起為她解釋，說著，便用那彈弓給衛(wèi)彎彎演示了一下。

    什么叫做一彈弓下去，鳥命歸陰。

    滿樹渾身不把衛(wèi)彎彎放在眼里的囂張扁毛，呼啦啦一下飛了個干凈。

    衛(wèi)彎彎當然知道什么叫彈弓，她雖然沒玩過，卻是見過衛(wèi)府的男孩子玩過的，甚至她小時候似乎還很渴望過玩這個小玩意兒，只不過，這樣十分不符合大家閨秀氣質(zhì)的東西，自然不會到她的手上。

    如今她竟然擁有自己的彈弓了！

    而且看著還很好使的樣子。

    雖然只是個非常不起眼的小玩意兒，但衛(wèi)彎彎卻一下子就興奮了。

    當即就興致勃勃地纏著陳起學了起來。

    的確如陳起所言，彈弓小巧，對力氣沒什么要求，短距離內(nèi)準頭也還不錯，衛(wèi)彎彎也沒費多久便上了手，然后便興奮地整天守著桃樹，就期盼著那些小鳥兒再來，好讓她出出先前被輕視的惡氣。

    這一天，她又在樹下等鳥。

    一早便出門的陳起回來了，衛(wèi)彎彎原本只隨意地瞥了一眼，正想繼續(xù)回頭盯鳥，忽然察覺不對。

    “你怎么了？”

    她疑惑地問陳起。

    因為陳起的臉色看著十分不好。

    黑沉沉的，仿佛夏日暴雨之前黑云遮蔽了整片天空似的陰沉。

    她還從未見過他這樣的表情。

    陳起看向她，臉上的陰云散去，換成猶疑和……隱忍。

    衛(wèi)彎彎便忽然有了預感。

    他變成這樣，是跟她有關。

    衛(wèi)彎彎便想起那幾個匆匆來又匆匆走了的人，想起他說的，他會去調(diào)查。

    衛(wèi)彎彎收起了彈弓。

    一步步走到陳起身前。

    仰頭看他。

    “什么事，你說吧?！?/br>
    “放心，我都能接受的?！?/br>
    -

    衛(wèi)家。

    “還沒找到人？你們干什么吃的！”

    程蕙娘聽著下人的稟告，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保養(yǎng)良好又慣常帶笑的嬌美面容都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顯得有些猙獰。

    下人訥訥不敢言。

    衛(wèi)樞進來時，程蕙娘正氣地用茶杯砸那些下人，下人下意識地躲開，卻差點砸到正進來的衛(wèi)樞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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