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話鋒一轉(zhuǎn):“現(xiàn)在好了, 好不容易都好起來了，薇薇也走出來了, 有男朋友了，有人對她好了, 你……”

    夏子宴看著陳雪澤，欲言又止。

    陳雪澤冷著臉一言不發(fā)，眉眼都是冷的。

    也不知道到底聽沒聽夏子宴講話。

    一陣風(fēng)刮過來，他越過夏子宴, 作勢要走。

    夏子宴見狀趕緊攔人:“你忘了？高一那會兒有個傻.逼找薇薇麻煩, 還是你私底下找到他警告了一頓，之后再也沒人敢欺負(fù)薇薇。我那時候以為你雖然不喜歡薇薇，但也是有點同情薇薇的, 小打小鬧可以, 正事上不會跟她過不去, 今天怎么——”

    是有這么回事。

    雖然陳黛薇從小就很懂怎么和人打交道，到了哪都能和人打成一片，但她也不是萬能的，偶爾也有人看不慣她。小打小鬧的小矛盾陳雪澤不管，但要是真有人欺負(fù)她，陳雪澤是一定會護(hù)著她的。

    也不知道是因為他奶奶交代，還是他本身有點同情陳黛薇。

    總之，那時候所有人都知道，和陳黛薇關(guān)系不好的是陳雪澤，給陳黛薇當(dāng)靠山的也是陳雪澤。陳雪澤自己和陳黛薇鬧得厲害，卻不許別人來欺負(fù)她。

    陳黛薇中學(xué)幾年算是順風(fēng)順?biāo)?，這其中有她自己的努力，也有陳雪澤在她背后袒護(hù)的緣故。

    而陳黛薇并不知道這些。

    ……

    陳雪澤聽了夏子宴的話，擰眉說：“我沒有同情她?！?/br>
    很多人同情陳黛薇，陳雪澤不。可能他這個人天生不善良沒什么同情心吧，反正也從來沒覺得陳黛薇跟他們有什么不一樣。

    暗中幫過她幾次，也不是因為同情。

    夏子宴一聽，又誤會了。以為陳雪澤這意思是不同情陳黛薇，所以一定要搞破壞。

    夏子宴有點急了，真不能眼睜睜看著陳雪澤這么干。他還要勸，忽地聽見身后響起聲音，是開門聲，剛剛和陳黛薇并肩走進(jìn)去的男人只身走了出來。

    男人個子挺高，長相不錯，打扮挺低調(diào)的。注意到他們的視線，一愣，雖然疑惑，但還是很有禮貌地朝他們點點頭算打招呼，溫溫和和，好脾氣的樣子。

    等人走了，夏子宴說：“不錯，我看著這人不錯，薇薇跟他在一起，將來不會不好。薇薇就是薇薇，有眼光的。 ”

    他感嘆完，扭頭看陳雪澤，發(fā)現(xiàn)陳雪澤也望著那個人的背影，默默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子宴想了想，試探著問：“你覺得呢，你覺得他怎么樣？”

    然而陳雪澤理都沒有理他，一言不發(fā)收回視線，沒什么表情地越過他就走了。

    看那樣子，明顯還是去找陳黛薇的。

    夏子宴：“！”

    夏子宴趕緊追上去，可還是慢了一步，他進(jìn)去的時候陳雪澤已經(jīng)進(jìn)了電梯，電梯門在他眼前緩緩合上。

    夏子宴眼睜睜看著電梯緩緩上升，沒辦法，再急也只好等下一趟。

    等到夏子宴等來第二趟電梯，乘坐電梯到了陳雪澤和陳黛薇住的樓層，陳雪澤站在陳黛薇房門外，已經(jīng)敲過門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跑過去，氣喘吁吁地想再勸兩句，門開了。

    陳黛薇穿著睡衣，素面朝天站在門口。見到他們，臉色不怎么自然，可能是因為不習(xí)慣在人前素顏。

    實際上陳黛薇五官精致，素顏就很好看，妝前妝后沒有什么差別。即使不涂粉底不撲腮紅，氣色也很不錯，看起來最近過得不錯。

    她掩飾著那點不自然，先朝夏子宴打了一聲招呼。夏子宴氣喘勻了，故作鎮(zhèn)定回應(yīng)，余光不放心地瞥著陳雪澤。

    陳雪澤目光落在陳黛薇臉上，有點出神的樣子。

    仔細(xì)算算，他們倆有一陣子沒這樣子面對面站在一起。

    也遇到過，匆匆打個招呼就各走各的，有時候甚至不打招呼，像普通鄰居，極其普通不怎么熟的那種。

    現(xiàn)在距離近了，才看得出陳黛薇這段時間過得很好，氣色和狀態(tài)都很不錯。

    實際上，夏子宴有幾句話是正確的——陳黛薇一直以來都很辛苦，很不容易。

    現(xiàn)在她應(yīng)該過上理想中的生活了吧。

    有一個自己的空間，有貓，有穩(wěn)定工作，有男朋友。

    那個男人……還不錯。

    陳黛薇問陳雪澤：“有事嗎？”

    看向陳雪澤時她神色有微妙的不同，語氣也是。但沒人發(fā)現(xiàn)這一點，此時此刻，夏子宴注意力全在陳雪澤身上，擔(dān)心陳雪澤一時沖動說什么不好的。而陳雪澤垂著眼眸，靜靜地想事情，走神的樣子。

    過了好半會兒，陳黛薇似乎耐心耗盡，又問了一遍：“陳雪澤，你找我什么事？”

    陳雪澤無聲抬眸。

    “我——”他看著陳黛薇。

    夏子宴看著他，心提到嗓子眼。

    陳黛薇也看著他，眼里有疑惑。

    一時間，周遭變得很靜，很靜很靜，氣氛不同尋常。

    陳雪澤:“我來是想說——”

    陳雪澤倏然垂下眼睛。

    在這一瞬間，他像是想通了什么。

    他沒看陳黛薇，他好像哪都沒看。他很冷靜：“……新年快樂?！?/br>
    夏子宴猛然松了口氣。

    陳黛薇卻很疑惑：“——新年快樂？”

    她懵了：“還沒到新年，為什么說新年快樂？”

    她不確定地拿出手機(jī)看了看，皺眉說：“離新年還有好多天呢，你過糊涂了吧?！?/br>
    她收起手機(jī)。

    “是嗎?！标愌烧Z氣坦然平靜：“那是我記錯了。”

    陳黛薇：“……啊，好吧。”

    “……”

    夏子宴站在一旁，知道自己應(yīng)該幫腔。

    但不知怎么，他看著他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感覺有哪不對，然而具體是哪不對，他也說不出。

    ……

    門關(guān)上了。

    陳雪澤在原地略站了站，走了。

    夏子宴跟在他后邊，本來想說這才對嘛，就應(yīng)該迷途知返。但不知怎么，也沒能說出口。

    ……

    之后幾天，陳雪澤和陳黛薇一次也沒碰面。

    以前是陳黛薇單方面躲著陳雪澤，現(xiàn)在是兩人很默契地不見面。

    要是兩個人都不想見到彼此，即使住在一個屋檐下不想見也能不見?，F(xiàn)在他們不住一起，不見面更容易。

    夏子宴來了幾趟，發(fā)現(xiàn)一切正常，又感覺一切不是那么正常。

    一切正常指的是陳黛薇那邊一切正常，不那么正常指的是陳雪澤不那么正常。

    ——陳雪澤煙越抽越兇了。

    有時候夏子宴一開門，里面煙霧繚繞的。陳雪澤在煙霧里，rou眼可見消瘦，沉寂，時不時嗆咳一聲 。

    夏子宴實在看不下去，也想不通他究竟怎么了，只好經(jīng)常往這邊跑。

    新年那天，夏子宴又來了。

    夏子宴勸陳雪澤去夏家吃飯，吃完飯出去玩。陳雪澤拒絕了，沉默搖頭。

    夏子宴試探著說要么再去找心理醫(yī)生聊聊？陳雪澤也沉默拒絕，一副無欲無求沒有生氣的模樣。

    夏子宴又勸了一會，實在勸不動，搖搖頭無奈走了。離開之前鬼使神差看了眼他的背影，高大，孤零零，脊背略微彎下去。

    夏子宴關(guān)上門。

    夏子宴離開后，周遭恢復(fù)靜謐。

    其實也不算徹底安靜，房子隔音不算太好，能聽見別人家的熱鬧，還能聽見模模糊糊的腳步聲，交談聲，門外傳來的。

    陳雪澤熄滅煙，聽見陳黛薇的聲音。陳黛薇說：“……嗯，再見?！?/br>
    接下來是男人的聲音：“嗯，回見?！?/br>
    應(yīng)該是那天那個男人吧，語氣溫潤。

    陳雪澤垂著眼皮靜靜聽著，睫毛長長的。

    兩人道過別就分開了，很快，外面響起了關(guān)門聲。

    接下來就是一片安靜。

    陳雪澤在一片安靜中坐了很久，丟掉煙蒂，無聲站起來，出門扔垃圾。

    a市又下雪了。

    外面很冷很冷，幾乎見不到人。與之相對的是每扇窗都是亮的，都在熱熱鬧鬧慶祝新年，笑聲交談聲隱隱約約，場面溫馨。

    陳雪澤扔掉垃圾，面無表情走進(jìn)單元樓進(jìn)了電梯。看著緩緩變化的數(shù)字，他沒頭沒尾地想，如果新年不在冬天而是在夏天，他和陳黛薇應(yīng)該也在慶祝新年。

    然而他們永遠(yuǎn)沒有這天。

    他們永遠(yuǎn)不可能在一起慶祝這天。

    邁出電梯，陳雪澤一眼看見陳黛薇的房門。

    他看著，眼神晦暗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了半晌，陳雪澤無動于衷收回視線，頭也不回地向另一扇門走去，停在房門前拿出鑰匙。

    鑰匙插.進(jìn)鎖孔，他卻頓住了，沒有下一步動作，目光落在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