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談雋，溫知予。

    突然看著這些，他心里像被什么抓了把。

    他說：“在哪找的？”

    “哦，就前幾天，前臺在房間桌角找到的?！?/br>
    也是奉承，知道顧談雋這群人訂了這兒的場，就留著。

    他緘默許久，最后說：“謝謝您。”

    五月的三十二中，校園朗讀聲此起彼伏，上下課鈴聲刺耳。

    高三在沖刺，高二在學(xué)習(xí)，高一都還有點不太著急。

    當(dāng)這位不速之客出現(xiàn)在門口保安室時，門口聊天的幾位老師全都訝異了，不僅僅是因為突然過來的人，更是因為對方的身份。

    理2班的物理老師愣了幾下說：“顧談雋？”

    雨一直在下。

    他撐著傘，傘下眉眼溫潤。

    他說：“老師，是我。可不可以麻煩您，破例讓我進去一次。”

    下午五點半，學(xué)生們剛下課，高一放學(xué)，高三的還在等待晚飯后的晚自習(xí)。

    教學(xué)樓有幾棟光熄了，那是高一。

    也有教室亮著，有學(xué)生站在欄桿邊聊天，有人走，有人笑，學(xué)習(xí)氛圍濃厚。

    這一屆，新高一坐的是他們當(dāng)時文和教學(xué)樓，燈是熄的，有幾個學(xué)生留著衛(wèi)生，這么個瘦頎男人上來時還有點驚訝地看幾眼。

    他沿走廊走過，看著他們當(dāng)年理科九班的班牌。

    他從樓梯下去，去了她當(dāng)年的文科一班的教室。

    正如當(dāng)初走過網(wǎng)吧一條街時，時隔多年他再一次進去，看著里面那些機子。他會想，那么溫知予呢？她當(dāng)時在這的哪一角，她在哪隔著那點距離和他聊天。

    文科一班，空蕩蕩的教室沒有一人。

    他走過講臺，看著黑板上學(xué)生粉筆留下的作業(yè)。

    第一排屬于她的位置，他幻想當(dāng)年那個叫溫知予的女孩子坐在這兒是什么樣。

    她那時候應(yīng)該戴著眼鏡框。

    她寫字的時候應(yīng)該偶爾會轉(zhuǎn)頭看看窗戶外經(jīng)過的他。

    她的作業(yè)本上應(yīng)該都是他名字的那個雋字。

    她暗戀自己時有多苦澀，她的那十年，和自己的十年，有多不一樣。

    后邊的老師說：“這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時的文1班了，改為理科班了?！?/br>
    顧談雋回神，說：“謝謝老師?！?/br>
    他很快出去了。

    他的車停在學(xué)校外，他拉開車門上去駕駛座。

    他沒有發(fā)動引擎，更沒有開燈，他只坐著。

    望著春瀾街這條熟悉的街道時他忽然想到過去溫知予窩在他懷里特別天真說的那些話。當(dāng)時他只覺得不太現(xiàn)實，他實現(xiàn)不了。可現(xiàn)在心中只有澀意。

    一輩子能有多少人愿意愛你至此，為了你拼搏努力，為了你提升自己。

    人生過去的十年這個姑娘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陪著他。

    她愛他，不僅僅是愛。

    是寄托，是祝愿，是希望他好，是一個女孩深愛另一個男孩的十多年。

    顧談雋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恣意，優(yōu)秀，耀眼。從不為誰低頭，也不為人停留。

    可此刻坐在這里，周遭漆黑一片。

    他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她離開后的那些歲月里他才知道，他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

    下雨，溫知予才從工作室出來，看了看變黑的天，撐起傘回家。

    這段時間巷子里的阿姨都喜歡她。

    大家都說有個勤奮的姑娘，為人上進，心又好。因為她一直有給街坊鄰居送那些多了的米，人家平臺給她們公司發(fā)的，多了吃不完就分給街坊鄰居。

    別人說她就是有點靦腆，樓上李阿姨就說了：“咱們知予這幾年老是這樣的，就是話少，性子小家碧玉的?！?/br>
    溫知予說：“過獎。阿姨，其實我這就是有點小家子氣，不善言辭，真沒辦法，也有人說的?！?/br>
    別人說“有什么嘛，各人有各人的性格。阿姨就喜歡你這樣的。”

    她只笑。

    對方又問：“你有沒有男朋友？阿姨給你介紹?！?/br>
    她說：“阿姨，我沒有，但我也不著急，謝謝阿姨。”

    對方說：“那真可惜了，有想法隨時和阿姨說?！?/br>
    說這話的當(dāng)天人還塞了幾籮筐菜給她，說是萵筍，回去可以燉鴨湯喝。她道謝，滿懷著感激和新一天的盼望就出去了。

    下了班，回去還要吃飯，當(dāng)時正好說著這兩天可以喝鴨湯，那前兩天買的鹽水鴨正沒地方放呢。

    就這么想著，溫知予拎著東西想快些回家。

    拐了個彎進巷子往前走，要到樓下時腳步卻停住。

    單元樓下，熟悉身影立于雨幕，雨點淅淅瀝瀝砸在他傘面，他背脊直立，卻又萬分溫潤。

    顧談雋就站在她家樓下，不再是從前只在巷口停留，也不再是半步也不敢往里邁。

    他就在那，身軀清晰。

    他望著她，視線平和，卻又如那場雨一樣多情。

    他說：“予予，我等你很久了?！?/br>
    第71章

    那個咖啡館, 后來時臨和顧談雋說了些什么？

    “聽見這些，你后悔嗎?！?/br>
    “不。”顧談雋說：“我只慶幸?！?/br>
    “慶幸什么？”

    “慶幸自己沒有完全錯過那個女孩的青春?！?/br>
    他把游戲上那段短語截了下來，自己摘抄下來, 和溫知予曾經(jīng)投稿的那封原件放在一起。

    烏云密布的晚天, 他躺在臥室反復(fù)地看。

    我是文科一班，溫知予。

    回想著她那時的樣子, 顧談雋就笑。

    少女心思。

    可就是這些遲來的心思令他久久無法平息。

    他把那封信擱在胸口睡去，他總是這樣想念溫知予，一開始是不甘心, 剛回來時是有點不肯信的，后來就是妥協(xié), 到現(xiàn)在他知道, 他陷進去了，他整個人陷在那個叫溫知予的女人柔情里, 再沒有回頭路。

    而現(xiàn)在站在這里看著她，他再沒有之前的驕傲。

    他說：“下午到現(xiàn)在，我一直在這?！?/br>
    “很多天以前也來過。有空就會來，開車經(jīng)過這里會減速多看兩眼，盼望著能不能見到你身影，步行繞路也走過。”

    像是想證明什么，他聲音稍有些無所適從：“我，一直想找你的。”

    溫知予面上神色慢慢褪去。

    雨還在下, 樓上有人做飯，有不認(rèn)識的老爺爺騎自行車經(jīng)過, 看這相對的兩個年輕人一眼。

    溫知予睫毛都要被淋濕, 她掂量了下手里東西說：“在下雨, 在這站著也挺不容易的, 我要回去做飯，先進去了?！?/br>
    經(jīng)過他，他卻捉住了她的手腕。

    “你就這么不愿意聽我說最后的話嗎?！?/br>
    她手指微蜷：“都過了?！?/br>
    “在我這，從沒有過。我們之間不會過，我也不想讓它過。”他聲線低啞無比。

    “你高中投過一封廣播信，是寫給我的。你找過我，讓我回去，怕我游戲誤人，你都忘了？”

    “是時臨和你說的？”

    “這不重要?！?/br>
    她說：“不管重不重要，都過去了，過很久了。那個，好久以前了，不值一提，也沒必要?！?/br>
    他聲音忽然發(fā)抖：“你做過的事，你現(xiàn)在跟我說不值一提。溫知予，你會不會太無情了點?！?/br>
    她無言，抽出手說：“這兒都是我老鄰居。爭這些怪沒意思的，我進去了?！?/br>
    溫知予提著東西就往前走，顧談雋不肯放手。她走，他跟在她身后進了樓道，溫知予上樓，進屋，要關(guān)門，門卻突然被他的手抵住。

    她心驚了下。

    想推，可沒推得過他一個男人。

    她往屋內(nèi)退了步，心下意識提起，望著眼前的人。

    她有點害怕，她怕他要是現(xiàn)在闖進來會怎么辦，她不知道她家里人在不在，應(yīng)該不在，可她還是怕，也不知道是怕什么未知的，還是某些她怕面對的事。

    他看著她，像怕嚇到她，又收起手撐住門把手，推開門，站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