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寶珠進(jìn)入胡同，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到有幾輛車在她院子門口等著了。而蔣明霞正在幫忙卸貨，瞧見她來急忙沖她招手。

    “寶珠姐，俺來幫你搬?！彼齼墒至嗥饍蓚€大袋子，竟然就跟拎起小雞崽兒似的。

    “謝謝啊?！背虒氈樘丸€匙開門，也提起兩袋東西進(jìn)門。

    “嘶，嗯！”

    程寶珠抿緊嘴巴發(fā)出悶吭，顯然提得十分的艱難。

    蔣明霞力氣好似又大了點，程寶珠提一趟的功夫，她就能提兩趟。

    蔣明霞這些年還真就在菜館這兒安安心心當(dāng)起保安來了。程寶珠曾經(jīng)有建議過讓她多多學(xué)認(rèn)字，去上夜校，甚至給她介紹了夜校。

    然而蔣明霞去上半個月后，終究還是忍不住蔫了吧唧地退學(xué)。

    用她的話說：“俺聽不懂，俺聽了想睡覺，老師越說俺就越想睡覺。”

    程寶珠：……

    所以幾年過去，蔣明霞才算是把常用字給學(xué)會了。她如今記得最緊的字應(yīng)該就是菜館里各個菜品的名字，以及常來客人們的名字。

    不過蔣明霞也有個顯著的優(yōu)點，那就是她認(rèn)人賊厲害。幾乎所有來過菜館三回以上的客人她都能記得，并且準(zhǔn)確叫出名字。

    這個天賦技能只有孟松青才有，孟松青還是用十幾年的時間鍛煉出來的，而蔣明霞卻是娘胎里自帶的，真是羨煞旁人。

    程寶珠自從發(fā)現(xiàn)蔣明霞在菜館里過得很開心，并且和后廚其中一位幫廚之間還擦出點兒愛情的火花后，就沒再說什么你多讀點兒書，多學(xué)門技術(shù)往后換個工作的話。

    她整天笑笑呵呵的，心眼實誠，去其他人際關(guān)系復(fù)雜的地方工作可能還擺弄不開。

    把所有東西都搬進(jìn)來后，程寶珠拍拍手上的灰問她：“你今年有沒有準(zhǔn)備回老家？”

    她有12天的年假，平?？偸窃谄甙嗽路輹r回到老家。她說是剛好回去幫忙秋收，但程寶珠覺得來回的車票錢不比秋收收來的糧食錢要更多？說到底還是想回家看看爹娘。

    “有回?！笔Y明霞道，“俺爹娘說俺弟弟很有可能考上大學(xué)，他考上了俺就得帶他來首都?！?/br>
    程寶珠驚訝：“那你弟弟很厲害?！?/br>
    她知道蔣明霞的老家特別貧困，說是讀小學(xué)都得走上十多公里路去公社讀，讀初中就得去縣城里讀了。

    蔣明霞臉紅：“其實是大專，俺弟弟都復(fù)讀三回了，上回瞧他頭發(fā)時都掉光了。他說他要考首都的學(xué)校，和俺一塊兒待在首都。如果今年看不上，那他就再復(fù)讀一年?！?/br>
    “那沒關(guān)系，只要能考上就成?！背虒氈樾πφf，難怪這兩年蔣明霞到處找人買書買筆記，想必是寄回了家。

    “你如果想知道各個學(xué)校和專業(yè)，可以來問問我?！背虒氈橛值馈?/br>
    蔣明霞用力點點頭，臉上滿是開心和憧憬。其實她賺的錢早夠填補(bǔ)當(dāng)初被馬立身偷走的窟窿了，但她卻不想回老家。她想在首都定居，想把爹娘也從老家里帶出來，讓他們再不受叔伯家的欺負(fù)，讓他們享福過上好日子。

    程寶珠瞧著她離開時輕快的背影有點兒感慨，剛剛回學(xué)校時她還聽辦公室的老師討論說馬立身因為深陷高利貸而去走私，結(jié)果被抓。

    雖然被學(xué)校退學(xué)，但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還是準(zhǔn)備物盡其用，準(zhǔn)備借著這位曾經(jīng)學(xué)長的事跡，來教育學(xué)生們要好好學(xué)習(xí)好好做人，絕對不能觸碰高利貸。

    這個年頭，高利貸也是猖獗得很。

    就在程寶珠感慨高利貸開始在人們的生活中出現(xiàn)得越來越頻繁之時，徐豐結(jié)束了本次的南方之旅，有驚無險的回到了家中。

    他在這趟旅程中，結(jié)識了一位倒?fàn)?，放貸的倒?fàn)敗?/br>
    程家村。

    因為徐家人幾乎每天都要去縣城，所以程三明早在幾天前就把徐川給徐家的東西給了徐家。

    今日，他終于空出時間來，騎著自行車，后頭載著兩個大袋子回到程家村。

    一是把寶珠托他帶回來的東西分分，二是找他大哥好好說道說道，問問他為什么合伙外人坑他親兄弟！

    估摸著徐豐這兩天也該到家了，大家聚在一起把事兒攤開講，講不清楚兄弟真沒法做。

    春天的微風(fēng)吹拂，帶著點兒各種花草的氣味。遠(yuǎn)處是隔成一塊一塊的田野，此時村民們都在田野中干活。

    程三明從田埂旁邊的道路上經(jīng)過，停在程老叔公家的田邊問：“叔，家里有人不？”

    程隊長在地里頭勞作，聽到程三明這話直起腰擦擦汗道：“有人嘞，你嬸兒在家?！?/br>
    前幾天他家復(fù)維說要回來一趟，這幾日他婆娘成天在家里做東西。

    程三明又蹬起自行車：“成，寶珠托我?guī)c兒東西給老叔公還有你和嬸兒呢！”

    他的話隨著風(fēng)，被吹到田野里正在勞作的人的耳中。

    等等！

    誰？寶珠！干啥？托程三明帶東西回來給程家叔公！

    我去！眾人驚了，程寶珠竟然會送東西回來的嗎，送了什么東西回來呢？

    一時之間，田里勞作的人們分外好奇。

    就連程隊長也愣了會兒，而后拿起水壺和鋤頭迅速往家里跑去。

    程寶珠原先只打算送些東西給老叔公家，看在她三哥千里迢迢幫她送東西的份上，再送份給三哥家的學(xué)軍。

    她的這種送法讓徐川不禁感到無語，你說說你……若是單送老叔公和叔嬸三人也就算了，可你偏偏還送了套衣服和幾本書給學(xué)軍。

    你只送了三哥家的孩子，那大哥家的和二哥家的孩子呢？

    程寶珠一臉迷惑：“我連他們家有幾個小孩兒都給忘了?！?/br>
    “……”

    “但是我記得大哥二哥家小孩很多，特別的多呢。咱們家好好當(dāng)初只收了他們出生禮，二哥家的還好，大哥家的寒磣得我至今還記得！這樣我多虧?！?/br>
    “……”

    這姑姑當(dāng)?shù)摹?/br>
    徐川臉色無比復(fù)雜，語塞片刻后教程寶珠：“話不能這么說……”

    “那怎么說嘛？要送就送給大嫂二嫂算了，大嫂最起碼幫我洗過好幾年的衣服，二嫂也幫我做了好幾年的飯，我覺得她倆要比大哥二哥好。哦對了，三嫂不行哦，我老跟她吵?！?/br>
    程寶珠說完后，干脆出門找金發(fā)碧眼的美女jiejie玩去了，留徐川一人準(zhǔn)備禮物。

    “……”

    不是啊，這讓人怎么送？

    給老三家的兒子送，同時不給老大老二家的孩子送。

    給大嫂二嫂倆送，又不愿意給三嫂送。

    乖乖，他家寶珠在人情世故上可真有一套！

    徐川心想真要按照她的這種送法來，程家三房估摸著得鬧上半年的心。

    琢磨好半天，獨自在房間中的徐川終于搞定送法，然后又單獨去商場買了禮物。

    所以準(zhǔn)確來說，程三明此刻送回程家村的東西，該是徐川準(zhǔn)備的

    作者有話說：

    徐川：我的娘嘞，你這送禮物真有一套。

    寶珠：是嗎，我的開心比人情世故重要。

    第104章 記者采訪

    程三明在剛回家的那天，就迫不及待地拆開了寶珠送給他家的禮。

    他實在是好奇的很，馮美華更是緊緊盯著他的動作。

    徐川為了方便，都把各家的禮分別裝到不同的袋子里，然后在袋子上貼張紙寫上名字。

    程三明拆開寫著“程三明”三個字的袋子，就見到里頭放著兩套衣服，衣服下面還有三本書和文具盒。

    “娘嘞！”

    馮美華一把將那兩套衣服搶過來，瞪大眼睛左翻右看：“這衣服我只在報紙上看人家小孩子穿過，當(dāng)時還尋思著這衣服是哪里買的呢，去供銷社問了才知道咱們這沒得賣?！?/br>
    程三明拿著三本書左看右看：“我在南邊兒的市場也沒有看到過，想是寶珠去大商場里買的，價格應(yīng)該不便宜?！?/br>
    他又道：“喏，這三本都是什么漫畫書。你把書收緊收好，跟他說這次考試若是考好咯，暑假時就把書給他看?！?/br>
    “行，咋會給漫畫書呢……”

    馮美華接過書后嘀咕，可在看到那個新穎的文具盒后又沒話說了，寶珠絕對算大方。

    程三明睨她眼：“人家徐川可說了，在抓緊學(xué)軍學(xué)習(xí)成績的同時，也要讓人家多看點書，只要書的內(nèi)容好那雜書也能看。再就多學(xué)門手藝……也不是手藝，咋說來著？就是興趣！對，說是好好現(xiàn)在都在學(xué)畫畫學(xué)什么琴了，咱們也讓學(xué)軍去學(xué)畫畫！”

    自家是這些東西，程三明還挺好奇大哥二哥家是啥東西的。

    程老叔公家就不必講了，人家輩分最大，往年又對寶珠好，當(dāng)初徐川能去運輸隊工作也得承程家復(fù)維的情。

    他腦袋中想著，騎著車就先順路來到了程家老叔公的家中。

    “老叔公在家不？”他沖著里頭喊，“寶珠托我給老叔公送些東西?！?/br>
    程三明這人也有點精，剛剛沿路來時若有人問，他就嚷嚷得很大聲。這會兒又故意站在老叔公家門口，明知家有人但非得喊一嗓子才肯進(jìn)去。

    “誰??？呦，是三明！”

    程嬸兒拿著喂雞的碗來到門口，就瞧見程三明拎著兩個袋子走了上來。

    她問：“咋了，我怎么聽到你在說寶珠，寶珠是要回來了嗎？”

    程三明哎呦一聲：“嬸兒你這個耳背又嚴(yán)重了，我說的是寶珠托我?guī)|西回來給老叔公和你們呢?！?/br>
    程嬸兒笑笑：“你叔公才耳背！他坐在房間里聽收音機(jī)，這不，恐怕還沒聽見咱們在說什么?！?/br>
    話音剛落，老叔公拄著拐杖慢悠悠地從房里走了出來吹胡子瞪眼說：“我哪里會沒聽見，是寶珠托你帶東西來了？”

    他腳下速度加快：“你咋和寶珠見上面了？是讓郵局送來然后托你帶來的？”

    程三明訕訕，瞧了瞧門外，猶豫著把自己到跟徐豐南方的事兒小聲地說了。

    “你個憨貨我揍死你我！”

    程老叔公瞬間變臉，怒目瞪眼，舉起拐杖就想往程三明身上打。程嬸兒趕緊扶著老叔公，“爹您可當(dāng)心點哎，三明你躲開快躲開。真是的，你叔公昨兒還差點閃了腰?！?/br>
    程三明早躲開了，往年他也經(jīng)常被他爹揍，早練就了一身躲打的功夫。

    “爹，你別來，我來！”

    程隊長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家門口，此刻正黑臉盯著程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