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善的存在成了顧夫人的心病，眼不見為凈，見了她就唉聲嘆氣。

    老太君倒是看得開，善緣孽緣，自有因果，再說善善這孩子，她是越看越喜歡。

    倒是顧誠那，一直對她沒個反應(yīng)。

    因?yàn)樗杂X的很，從不往他那邊轉(zhuǎn)悠，連給他添堵的機(jī)會都不曾。

    不過，葉善和顧誠能完美避開，絕不僅僅是葉善的刻意回避，她現(xiàn)在就住在老太君的院子。若顧誠還跟以前一樣，晨昏定省給老太君請安，想不遇上都難。

    問題出就出在，他自從回來后，除了拖著一條瘸腿進(jìn)宮一趟，其他時候一直將自己關(guān)在他那個院子，閉門不出。

    而且現(xiàn)在事態(tài)還有越來越嚴(yán)重的趨勢，起先他只是不出顧府，友人來了還是要見的。后來他只待在自己的院子，友人來了會吵起來?，F(xiàn)在據(jù)說他將自己關(guān)在屋里，誰都不見了。連老太君和侯夫人都不見。

    侯夫人經(jīng)常在他門前哭，顧世子被哭煩了，來了句，“你是要逼死我嗎？”

    侯夫人再不敢哭了。只變著花樣做各種山珍海味小食甜點(diǎn)給送過去。

    侯夫人廚藝很好。

    這日，葉善正在院子里掃地，銀燭來了，一臉愁容，手里還端著一個托盤。見到葉善，她勉強(qiáng)擠出來一個笑，葉善回以微笑。

    不一會，屋內(nèi)傳來老太君長長的嘆氣聲。

    葉善杵著掃帚站了站，指頭握緊了掃帚把。

    銀燭出來，葉善追上去，輕聲問：“銀燭jiejie，怎么了？”

    銀燭看著她，忽然想，要是這位是世子的親媳婦該多好啊，好歹還能勸一勸，于是愁眉苦臉道：“世子爺開始不吃飯了?！?/br>
    葉善：“那怎么成，人不吃飯會死的?！?/br>
    銀燭有心無力道：“爺心里過不去這道坎，別人勸沒用?！彪S即，搖著頭走了。

    葉善回了里屋，老太君閉著眼半躺著，眼下褶皺仍有淚痕，應(yīng)是才哭過。

    葉善站了站。

    老太君看到她，勉強(qiáng)笑了笑：“善善啊，”又看到那一托盤吃食，說：“哦，那些吃的，你要是喜歡就拿去吃了吧。”

    葉善心知是侯夫人的手藝，壓下心頭的歡喜，先咬了口金絲酥餅，涼了，有些硬，比之剛出爐差了點(diǎn)，但仍然滿嘴香甜。她瞇著眼笑：“祖母，好吃的。”然后當(dāng)著老太君的面將一托盤吃的全吃了。

    老太君這才真心實(shí)意的笑了，“還是我善善好，能吃能喝能睡，像我年輕的時候。年輕人吶，哪有過不去的坎，想開了就好，干什么也不能餓壞了自己啊。”

    第3章、我老公自閉了我揍了他

    午后，世子院子里安安靜靜的，聽說顧世子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人，自從腿瘸了后，變得喜怒無常。下人們都怕惹怒了他，能躲都躲的遠(yuǎn)遠(yuǎn)的，他現(xiàn)在也不怎么叫人，下人們也圖個清閑。

    葉善手里捏了個繡花的花繃子走了進(jìn)來，要不是她輕聲叫了一句畫屏，后者都要嚇?biāo)馈?/br>
    葉善走路很多時候都非常輕，無聲無息的，若是仔細(xì)看她，就會覺得非常飄渺，像一團(tuán)輕柔的云，賞心悅目，但她要是突然出現(xiàn)在旁人背后，經(jīng)常能將人嚇?biāo)馈?/br>
    有個這么幾回后，葉善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每次出現(xiàn)都會輕輕先叫一下人。

    “你怎么來了呀？”畫屏手里還端著一托盤吃食，表情很嚴(yán)肅。

    葉善瞄了眼，又是原封未動。

    畫屏說話間已經(jīng)將葉善拉出了院子，二人站在門外的銀杏樹下，畫憑諄諄教導(dǎo)：“夫人不是嚴(yán)令你不許踏入世子的院子嗎？你不怕被罰?。俊?/br>
    葉善舉著手里的花繃子，“我來求你給我描個花樣兒?！?/br>
    畫瓶是銀燭的meimei，比她jiejie要活潑些，心也粗些，她說：“哎呀，你讓我給你畫呀，我可沒有我jiejie畫的好看?！?/br>
    “我就喜歡畫屏jiejie的，簡單大方，適合我。”

    畫屏被奉承的很開心，“那你等我一下?！?/br>
    葉善狀似不經(jīng)意問：“今天jiejie當(dāng)值??？里頭還有旁人嗎？”

    畫屏被提醒又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里頭就爺一人，你別說話，叫他聽到了，又得挨罵?！彼ブ?，走了幾步，“你等我一會，我這就去給你畫?！?/br>
    畫屏抓著她就要一起去下人房。

    葉善揮手，“我不去啦，今天祖母和娘都去法華寺祈福去了，我一個人看祖母的院子，還有事忙。jiejie先去畫，待會我自個來拿?！?/br>
    老太君和侯夫人見孫子（兒子）這樣下去不行，又實(shí)在無計可施，只得搞封建迷信求助鬼神。因著侯夫人見不得葉善，也就沒帶她。

    畫屏沒有再問，小跑著往下人房去，她是個心善的人，能幫助人讓她很開心。

    葉善看著畫屏跑遠(yuǎn)的方向，一掃原本天真爛漫的表情，沉下臉來，眼珠子又黑又沉。她靈活的轉(zhuǎn)了個方向，快的只余殘影，若是叫人看見了，只怕以為是錯覺。

    到了門口，還算客氣，先敲了敲門。

    “滾！”一聲輕斥，有氣無力的，滿滿的不耐煩。

    他不客氣，葉善也用不著客氣了。

    雙手用力，雙開的兩扇雕花木門應(yīng)聲而開。

    大中午的，陽光正烈，屋內(nèi)竟然點(diǎn)著燈，一股叫人不適的油煙味混合著沖鼻的霉味撲面而來。

    顧誠半坐在床上，手里捏著一卷書，遠(yuǎn)遠(yuǎn)一看胡子拉碴，大概是被嚇著了，瞳孔放大，有點(diǎn)茫然。

    葉善心說，難怪屋里這么暗，大步進(jìn)去，二話不說，將掛在窗口門上的黑布，呼啦一下拉開。

    耀眼的陽光陡然刺了進(jìn)來，顧誠猛得一閉眼。

    葉善回頭，距離第一次見他，已經(jīng)過去兩個月了。

    那會兒他雖然風(fēng).塵仆仆，看著略有些消瘦，但現(xiàn)在完全就只剩骨頭架子了。

    一點(diǎn)不夸張，眼窩深深凹陷進(jìn)去，薄薄的衣衫下甚至能看到一根根肋骨。

    “你不能下床嗎？”

    顧誠心煩氣躁：“出去！”大概是長久沒好好進(jìn)食的關(guān)系，一說話，心臟跳的慌。

    葉善：“我剛才在想，要是你剛回來那會兒，你要打我，我肯定逃不出你的掌心。你揪住我的頭發(fā)就能把我扔出去啦，但是現(xiàn)在你拿我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了?！?/br>
    顧誠：“……”

    她笑嘻嘻的靠近，忽然揚(yáng)手，以閃電之勢狠狠甩了他一個大耳瓜子。隨即迅速撤退，與他拉開一段距離。

    顧誠驚呆了，手里的書不自覺掉在了地上，眼里是難以置信的震驚。

    葉善冷笑一聲，“廢物！只會讓家人擔(dān)心的廢物！”

    這他.媽的要是還能忍，他就不姓顧了。

    顧誠幾乎是暴跳著從床上跳了下來，結(jié)果因?yàn)樘傻锰茫缘糜稚?，整個人已虛弱不堪，眼前一黑就要暈過去，他掙扎著不讓自己暈，眼睛噴火，葉善歪了歪頭，當(dāng)著他的面大搖大擺的走了。

    剛出門，忽見一道人影快速跑開。葉善怔了怔，有些疑惑，但身體比腦子反應(yīng)快，趕緊踩著小碎步一溜煙的跑了。

    ＊

    入夜，畫屏給葉善送花繃子，心有余悸道：“少夫人，你下午的時候有沒有偷偷進(jìn)少爺?shù)姆垦剑俊?/br>
    葉善捂住嘴，一臉驚怕的表情：“他好嚇人的，我怎么敢？”

    畫屏吁一口氣，“那就好?！?/br>
    葉善挨過去：“怎么了？”

    畫屏壓低聲音道：“沒有什么，就今天啊，少爺忽然將掛在屋里的黑布都扯了，晚上也開始好好吃飯了?！?/br>
    葉善：“嗯。那很好啊?！?/br>
    畫屏：“也許是太久沒好好吃了，還吐了，不過他漱了口，過了會又忍著惡心吃了點(diǎn)。我們都猜少爺大概是自己想通了，愿意接受現(xiàn)實(shí)了。啊，法華寺的菩薩真靈驗(yàn)啊，夫人和老夫人這才去了一天呢?！?/br>
    葉善：“是的呀，好靈驗(yàn)呀?！?/br>
    畫屏：“不過，少爺問了你?！?/br>
    葉善：“嗯？”

    畫屏：“你別怕，我估計就是隨口一問，就問了你還在不在府里。然后就什么都沒說了?！?/br>
    *

    入夜，顧誠正扶著桌子緩慢移動，躺得太久，路都不太會走了。

    布局這么長時間，也是時候收網(wǎng)了。臭魚爛蝦先收一網(wǎng)。至于那些老王八，他雖暫時動不了他們，但是別急，遲早的！

    那些害他的，終將付出代價，一個都別想跑！

    燭火搖曳，他深刻的眉眼半垂，顯出銳利的弧度。

    忽然窗戶“咔”，很輕微的一聲響。

    今晚是不是來的也太早了點(diǎn)？

    顧誠頭都沒回：“滾進(jìn)來！”

    屋外驟然一靜，透著那么絲絲縷縷的詭異，顧誠微微瞇了眼，手指摸向藏在桌底的白刃。

    “咔”又一聲輕響，像是輕盈的蝶，少女一手撐著窗戶，輕巧的落了進(jìn)來。

    年輕的小女孩兒大都體態(tài)輕盈，但像她這樣落地?zé)o聲的就很不正常了。顧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暗芒涌動。

    一時間誰都沒說話，葉善不遠(yuǎn)不近的站著，歪著頭打量他，片刻后恍然大悟般，喃喃自語：“唔，是我多管閑事了。”

    隨后一句話沒說，朝窗戶走去，眼見著她又要跳走，顧誠叫住她：“你什么意思？”

    葉善抬著窗戶的手頓了頓，扭過頭，警告一般：“你別想將我從你家攆走！”

    窗戶落下。

    顧誠莫名其妙。連懷疑戒備都被沖散了。

    子時過一刻，何不憶如約而至。

    二人如此這般又是一番商議。

    臨走時，何不憶說：“不是說再等七八天嗎？怎么現(xiàn)在又想通了？”

    其實(shí)，要整治那些臭魚爛蝦，布局這么久，早該收網(wǎng)了，以他們現(xiàn)在的實(shí)力，想進(jìn)一步，也是妄想，耽誤的越久反而越容易生變。前幾天，何不憶就說可以行動了，顧誠懶得動。

    說句真心話啊，顧誠這段時間悶在屋里不見人，做戲有之，心情不好也真有之。

    他瘸了一條腿?。垙U了呀！斷了一輩子仕途，家里還給他娶了個他不喜歡的媳婦，還不許他郁悶一陣子了？

    他沒那么脆弱，但也有想不開的時候。他知道他娘他祖母為了他都愁斷了心腸，可他能從鬼門關(guān)里爬出來又何嘗不是惦念著家人，咬牙堅(jiān)持下來？總不能只顧著家人的心情，他自己就無所謂了？強(qiáng)顏歡笑再含笑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