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沈危雪淺淺笑了。

    這是今夜以來，他第一次露出這樣柔軟、放松的笑容。

    白渺有些怔然。

    她想，自己應(yīng)該是沒救了。

    她是如此喜歡他……喜歡到無法自拔。

    否則為什么只是看到他笑，她都會產(chǎn)生流淚的沖動？

    白渺用力眨了眨眼睛，以此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

    “那我們走吧。”

    沈危雪縮地成寸，帶著白渺一步踏出，轉(zhuǎn)眼便來到了佛像崩塌的地方。

    佛像已經(jīng)變成一地殘跡，二人上前，細(xì)細(xì)察看，很快發(fā)現(xiàn)了佛像的詭異之處。

    “這尊佛像也能吸收凡人的靈氣。”沈危雪低聲道。

    白渺驚訝道：“和游魚心布下的魘境一樣嗎？”

    沈危雪微微搖頭：“比魘境的速度更快，吸收的靈氣也更多?！?/br>
    “怪不得那么快就能開啟魔門……”白渺恍然大悟，突然想起什么，“對了，柳韶說他們趕來酆都之前，峭寒生正好就在饒州搞事，后來是因?yàn)橛昔~心突然呼救，他才跑去傅城的。”

    沈危雪若有所思：“聲東擊西么……”

    他只喃喃了這一句，白渺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沒有猜錯(cuò)的話，魔尊的目標(biāo)一開始就是酆都，而峭寒生和游魚心只是他用來迷惑眾人的靶子。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魔尊應(yīng)該早就藏在酆都了。甚至，有可能至今都沒有離開……

    夜幕漆黑，晚風(fēng)凄冷，酆都百姓在修士們的組織下，緩慢而有序地進(jìn)入傳送陣。

    阮成殊四人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一刻不停地忙碌過。此時(shí)他們已是累得精疲力盡，卻沒有一個(gè)人提議歇息片刻。

    他們一向了解彼此，所以都很默契地沒有開口。倒是一直和他們一起忙碌的謝聽秋看出了他們的疲憊，悠悠道：

    “你們已經(jīng)很累了吧，不歇歇嗎？”

    “不了，還有很多人在等著救助呢?！弊谠獡u了搖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累嗎？”

    謝聽秋輕搖折扇：“我的體力比你們強(qiáng)多了?！?/br>
    宗元：“……”

    話是這么說，但他居然跟他們一起忙到現(xiàn)在，還幫很多受傷的百姓包扎傷口，這一點(diǎn)倒是讓四人出乎意料。

    阮成殊一言難盡地說：“我還以為你只為女子做事……”

    謝聽秋輕笑：“我的確幫助了許多女子。”

    阮成殊神色微妙，勉強(qiáng)還是憋住了。

    宗元大咧咧道：“不止是女子吧？謝兄，沒想到你還是個(gè)不錯(cuò)的好人吶?！?/br>
    蕭長平也點(diǎn)頭：“雖然偶爾很輕浮?！?/br>
    江榭：“行了行了，你們這是在夸人嗎？”

    “我當(dāng)然是在夸他……”

    “你還不如閉嘴?！?/br>
    “阮兄，你說的話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吧……”

    少年們很快又拌起嘴來，謝聽秋但笑不語，突然一合折扇，悠然打斷了他們。

    “你們先聊，那邊又來人了，我去看看?！?/br>
    說完，邁開長腿，轉(zhuǎn)身走遠(yuǎn)。

    昏暗無光的小巷里，一對夫婦正抱在一起瑟瑟發(fā)抖。

    鮮血從他們的腿部流淌而出，他們蜷縮在臟污的角落，聽到不急不緩的腳步聲逐漸靠近，頓時(shí)嚇得抱緊了彼此。

    “需要幫助嗎？”謝聽秋微笑著走進(jìn)巷子。

    “仙人！仙人！求您救救我們……我們倆都受傷了，連站都不站起來……”

    夫婦倆看到面容俊美的謝聽秋，頓時(shí)像看到神仙般伸出雙手，急切地向他連聲求救。

    “是腿受傷了啊。”謝聽秋站在他們面前，身形修長而高大，面孔隱在黑暗中看不真切，“煎熬嗎？痛苦嗎？”

    夫婦倆滿臉淚水，連連點(diǎn)頭：“太痛苦了，求您，求您救救我們……”

    “真可憐。不過沒關(guān)系……”

    謝聽秋打開折扇，憐憫地感慨一聲，手腕忽而一轉(zhuǎn)——

    夫婦兩人的頭顱同時(shí)掉落在地。

    小巷漆黑，血腥味無聲蔓延。

    謝聽秋微微俯身，看著那兩張?bào)@恐定格的臉，執(zhí)扇輕笑。

    “現(xiàn)在你們解脫了?！?/br>
    第85章

    直到次日清晨，所有酆都百姓終于傳送完畢。

    除了酆都，還有許多妖魔分散到了其他地方，修士們連夜趕往各地降妖除魔，人界陷入一片混亂。

    “劍尊、醫(yī)仙，可以請你們回扶霄宗一趟嗎？”祝隱真人以水鏡傳音，“有些事情……我們需要當(dāng)面商議?！?/br>
    “明白了?！鼻G翡點(diǎn)點(diǎn)頭。

    很快，沈危雪和白渺也回來了。白渺撿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東西，包括但不限于魔兵的殘肢、佛像的手指、歌伎墮魔化的尸體……

    荊翡一臉嫌棄：“這都什么東西？”

    “這些都是魔尊的作案工具，好好研究一下，說不定會有什么意外發(fā)現(xiàn)?！卑酌焓掌鸾孀幽遥瑐?cè)頭看向沈危雪，“師祖也是這么說的。”

    只要提到沈危雪，她的表情就會變得柔軟，眼眸清澈而泛光，整個(gè)人散發(fā)著動人的光彩。

    沈危雪聞言垂眸，對她淺淺微笑。

    雖然他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病弱之感已經(jīng)消退得差不多了，看起來似乎在逐漸好轉(zhuǎn)。

    荊翡扯了下嘴角：“是是是，知道你們感情好了。剛才我也幫你說話了，怎么不見你討好我呢？”

    白渺對他的發(fā)言見怪不怪：“你要我怎么討好你？”

    荊翡戲謔地笑了笑，正要說些什么，突然對上沈危雪的目光，又生生憋了下去。

    雖然他喜歡開玩笑，但只要一想到沈危雪現(xiàn)在的狀況，頓時(shí)便失去了開玩笑的心情。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告訴白渺，沈危雪并沒有看上去這么好。

    黑暗面對他的反噬已經(jīng)深入到了無法清除的程度。即使他壓抑得很好，但這也是虛假的表象罷了。

    現(xiàn)在的沈危雪，每時(shí)每刻，都在承受痛苦。

    這樣下去，最后會發(fā)生什么，他們誰都不知道。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痛苦會一直糾纏著他，直到他毀滅的那一刻。

    而這一切，都是因?yàn)樗麑Π酌飚a(chǎn)生了愛欲。

    如果白渺知道了這個(gè)真相……不知又會作何感想。

    荊翡沉默幾秒，終是沒有多說什么。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你還是好好陪著你的好師祖吧?！?/br>
    白渺一愣，小聲嘀咕：“不用你說我也會的?！?/br>
    荊翡抬起視線，和沈危雪無聲對視。

    沈危雪的眼眸平靜而清寂。霽色空明，映在他眼底，像一捧融化的污雪。

    “……罷了?！鼻G翡搖了搖頭，“說正事。祝隱真人讓我們回扶霄宗一趟，有要事商談?！?/br>
    沈危雪微微頷首：“渺渺也一起走吧。”

    白渺驚訝道：“你們開會，我也能參與嗎？”

    “想什么呢，你當(dāng)然不能?！鼻G翡沒好氣道，“是讓你跟著一起回扶霄宗，你個(gè)小傻子?！?/br>
    “……哦?！卑酌炱财沧臁?/br>
    還以為她也能參加高層開會呢。

    沈危雪靜靜看著她，突然開口：“你想?yún)⑴c嗎？”

    白渺一聽，連忙搖頭。

    “我不想，你們?nèi)ラ_會就好，我會在棲寒峰等你們的……”

    “……好。”

    沈危雪摸摸她的頭發(fā)，沒有多說什么。

    和其他人交待完后，白渺一行人返回扶霄宗。

    除了他們，柳韶和程意也回去了，柳韶是因?yàn)檎崎T有事找他，程意則是因?yàn)樯砩系牡に幱霉饬恕?/br>
    扶霄宗，群山綿延，天光昏沉。

    回到棲寒峰，還未落地，沈危雪和荊翡便又一同去了上清峰，留下白渺一個(gè)人待在竹樓里，默默等著他們回來。

    竹樓里空了幾日，許多陳設(shè)上都落了一層浮灰。白渺閑著沒事，將竹樓里打掃了一遍，又給花架上的花花草草澆了點(diǎn)水，做完這些，她想起外面的錦鯉和青鸞這些天也沒有人喂，于是又走出了竹樓。

    棲寒峰上暮色沉沉，許是魔氣加重的緣故，天色暗得也比往日要早一些。

    白渺站在竹樓外的小溪邊，對著天空呼喚：“青鸞——”

    薄霧中響起青鸞的回應(yīng)，過了許久，青鸞才揮動著翅膀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