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老太太去唐家拜訪唐家太太。您這會兒過去，老太太人不在。”奶娘提醒一句。

    “我知道。”杜綿綿清楚的很，她回道：“祖母不在，我就跟姨母說會子話。我這會兒挺想賞一賞祖母院中的那一株石榴樹，眼下石榴花開的正旺，開的最美?！?/br>
    杜綿綿出東跨院，她往老太太司徒氏的院子去。

    杜綿綿一路上神色淡淡，待見著開得火紅滿樹的石榴花時，她是嘴角含上一抹淺淺的笑容。在石榴樹下，還有一個杜綿綿熟悉背景的人，正是楊楚楚。

    “姨母，在賞石榴花?！倍啪d綿遠(yuǎn)遠(yuǎn)的問候一聲。

    楊楚楚回身，一轉(zhuǎn)身時清風(fēng)拂來，石榴花香滿院，楊楚楚的指間還是輕輕的捏著一枝開得艷麗的火紅石榴花?；?，襯著人更美。

    “二姑娘?！睏畛恍?，她聲音動聽，她身姿婀娜。讓杜綿綿這一刻懂得人太美，在沒有護(hù)花人時，也許憂慮多一些是應(yīng)該的。

    杜綿綿覺得，人間自有真情在，她應(yīng)該給姨母這一位親人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

    第26章

    “石榴花開，紅紅火火。夏去秋來，滿樹果子。祖母院中的這一株石榴樹，是祖母對杜家最美好的期盼。祖母在心眼里就盼著子孫綿延，家門鼎盛。”杜綿綿走到楊楚楚的跟前，她指著石榴花說一話。

    “綿綿不絕石榴籽，蟠枝富貴照弘光。”楊楚楚念著一句簽文，她笑道：“我偶然聽到二姑娘的姻緣簽，二姑娘是貴人命。將來杜家有二姑娘的幫襯，老太太的期盼一定成?！?/br>
    杜綿綿心中冷哼一聲，簽文的事情是堂姐杜貞貞動的手腳。哪有什么貴人命，不過是有人嫌棄忠勇侯府的未來不太光明，拉她做替死鬼。

    只是在杜綿綿瞧來，不管楊楚楚的話是真是假的都已經(jīng)不太重要。杜貞貞信命，一心想改命。杜綿綿卻是更相信日子是人過出來的，命，也是可以改一改。

    “姨母，你莫太捧我。我怕自己真信了，心頭升起嬌嬌氣，往后就得跌一個狠的?！倍啪d綿拒絕被人捧高。

    杜綿綿走上前，她繞一圈石榴樹，她繼續(xù)說道：“這會兒我來的不巧，祖母不在。姨母，咱們?nèi)ツ愕奈葜行∽鴷?，可好？?/br>
    “能陪二姑娘小坐，再聊會子話，我樂意至極?！睏畛饝?yīng)下來。

    二人離開院子，回屋中落坐。丫鬟送些茶果點(diǎn)心，杜綿綿與楊楚楚沒留侍候的丫鬟，二人就是一起坐到窗邊的小榻上說說話。

    屋門開著，窗戶開著，只要交談聲不大，就不怕被人偷聽。畢竟真有人偷聽，在這等瞧一個分明的情況下，自然是一瞧一個準(zhǔn)。

    “姨母，你一定聽過一耳朵今天從盤山寺傳回來的消息吧?！倍啪d綿意有所指，她想瞧一瞧楊楚楚會不會后悔選邊站的太早。

    “我想進(jìn)秦王府做婢女，往后盼著得一點(diǎn)忠勇侯府的人脈提攜。這一切的前題是二姑娘樂意幫襯一回。”楊楚楚表明自己的立場，她的態(tài)度沒有半點(diǎn)變化。

    “姨母，我是真誠待人，我不說假話哄騙?！倍啪d綿擺明自己的態(tài)度，她道：“即使我能嫁進(jìn)忠勇侯府，也不過一個庶子媳婦，我的能耐是非常有限。姨母，你真不能把賭注就壓在我這一個小卒子的身上。”

    “二姑娘，愿賭服輸，我把自己都當(dāng)籌碼擺上賭桌。是輸是贏，全看天意?！睏畛硎舅辉趺丛谝舛啪d綿將來幫襯力量的大小，楊楚楚只是盡可能的提前拉攏屬于自己的人脈，以便去搏那一點(diǎn)點(diǎn)微不足道的幸運(yùn)。

    “我懂姨母的意思了?！倍啪d綿真得讀懂楊楚楚的決絕。

    “那么，姨母，咱們兩不相欠吧。”杜綿綿說道：“在我?guī)鸵r到姨母之前，我請求姨母伸一回援手?！?/br>
    杜綿綿不需要楊楚楚欠一份恩情。人情這玩意兒在杜綿綿看來，別人欠她的，不若她欠別人的。

    杜綿綿一直挺忌憚一件事情，就是別人欠她的人情太大，萬一……萬一對方咸魚翻身，覺得不想還舊債，干脆一勞永逸的把債主解決掉，那咋辦？

    杜綿綿不想高估這一個時代里，那些上位者的心態(tài)。

    這是一個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權(quán)力至高無上的時代。下位者的命，在上位者的眼中是草芥。

    “二姑娘請講?！睏畛B(tài)度非常配合。她當(dāng)然有點(diǎn)疑惑，她這等孤女能幫襯上什么。這時候楊楚楚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小好奇。

    “我想請姨母給祖母多講些評書，要真實(shí)發(fā)生過的事情，一定能經(jīng)得住推敲?！倍啪d綿說出她的打算。

    杜家的立場是子孫榮耀，光大門楣。杜綿綿在發(fā)現(xiàn)大房的大伯娘一心給堂姐杜貞貞籌謀一翻好姻緣，還是打算到唐家的門楣上時，杜綿綿是當(dāng)吃瓜群眾。

    杜綿綿對于這等事情的態(tài)度是不偏不倚。成，則是杜家的喜事，是堂姐杜貞貞的喜事。敗，依著杜家的家底兒，依著大伯娘對堂姐杜貞貞的疼愛，一定會給堂姐杜貞貞再尋一門好親事。但是，在知道弟弟杜敦被堂姐杜貞貞加害時，杜綿綿的心態(tài)炸裂了。

    “品性不端的女子一旦嫁得高門，因?yàn)閲L過甜頭會舊習(xí)難改，在婆家多次出手害人后被戳破惡女的真面目。”杜綿綿說出她的劇本，她給堂姐杜貞貞多加點(diǎn)戲。

    在楊楚楚仔細(xì)聆聽時，杜綿綿繼續(xù)講述，道：“惡女高嫁時，她的娘家多歡喜，一旦姻緣出問題，兩家反目成仇后，惡女的娘家就會波及得越慘烈。品性不端的女子不光是害己，還誤人。”

    杜綿綿說著這般出事的后果，她道：“其一，這一名惡女拖累娘家姐妹一一被婆家休棄，讓家族中的女兒難以求得一份好姻緣。其二，這一名惡女害得家族丟盡臉面，讓家族中的后輩再也無法在讀書人的圈子里立足?！?/br>
    “姨母覺得這般的評書是不是發(fā)人深省啊?！倍啪d綿對楊楚楚說道：“我注意到一件事情，我的大jiejie挺想嫁進(jìn)唐家，嫁給唐家二爺做繼室。我記得唐家二爺有一個嫡子，為家族計(jì)較，我是免不得多一份謹(jǐn)慎，多一點(diǎn)擔(dān)憂?！?/br>
    “二姑娘，真細(xì)心。”楊楚楚良久后，這般回一句。顯然楊楚楚聽懂杜綿綿的用意。

    “我與大jiejie是姐妹情深，我盼著大jiejie迷途知返，將來得一份低嫁的好姻緣。我是真的擔(dān)憂大jiejie的性情不太妥當(dāng)，一旦高嫁會遺禍家族。”杜綿綿站穩(wěn)自己的立場，她說得大義凜然。當(dāng)然在說“低嫁”二字時，杜綿綿是一字一字的咬一回重音。

    杜綿綿覺得她哪有什么壞心，她就是想讓家族避開風(fēng)險，免得踩坑。她做的一切都是為杜家好。當(dāng)然，更是為大jiejie好，低嫁對于壞掉心眼兒的大jiejie是一種保護(hù)。杜綿綿心想，萬一大jiejie爆雷……低嫁的大jiejie也有娘家撐腰。

    杜綿綿覺得她就是這般的好姐妹，一心為著大jiejie杜貞貞是未雨綢繆。

    杜綿綿盼著大jiejie低嫁后，能夠幡然醒悟到家族讓大jiejie低嫁的良苦用心。當(dāng)然杜綿綿對于自己的貼心善良，她在心里謙虛的給自己點(diǎn)一個贊。

    至于是不是讓大jiejie知道她做得這一翻好事，杜綿綿覺得沒必要，她不是那等炫耀的人。杜綿綿一直信奉做好事，不留名，大jiejie真的不用感激她的善舉。

    “姨母，我的小小要求，沒有多少難度吧?！倍啪d綿笑著尋問道。

    “不難，不難。”楊楚楚肯定的回道，此時的她決定答應(yīng)杜綿綿的一個要求。回話后的楊楚楚是盈盈一笑，若春花盛開，美麗的臉龐上帶著一份愉悅。

    “我答應(yīng)二姑娘的這一樁事兒。”楊楚楚肯定自己的態(tài)度，她表示坐上杜綿綿的這一艘船。

    “謝謝姨母?！倍啪d綿感謝。

    楊楚楚說道：“二姑娘的這一個小小要求是真的不難。我在江南時就聽過二姑娘所說的事兒，還不止一回?！?/br>
    “看來人心溝壑，真真難填平啊?！倍啪d綿感慨一回。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睏畛o著她的答案，爾后，楊楚楚是收斂起笑容，她嚴(yán)肅說道：“嫉妒是最利害的藥，它會讓人心變得又惡又毒。我瞧著大姑娘會對敦三爺下手，大姑娘她啊，多半還是嫉妒二姑娘得著一份好姻緣。往后還望二姑娘多加小心些?！?/br>
    “……”杜綿綿被咽住一下，她知道楊楚楚被杜貞貞的一些舉動給誤導(dǎo)。忠勇侯府與杜家的這一樁姻緣，堂姐杜貞貞是人間不屑。

    “謝謝姨母的提醒，我一定會多加注意。”杜綿綿是神色認(rèn)真的回一話，她真的感謝楊楚楚的提醒，這是一份善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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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房子的價值高低不光看大小，更要看房子所在的位置與地段。

    杜家的宅子在京都外城，唐家的府第在京都內(nèi)城，外城與內(nèi)城的區(qū)別就是普通人家與官宦勛貴們的參差。這等社會的參差，那一份區(qū)別之大就像是地上的泥與天上的云，一個在地一個在天。

    老太太司徒氏從杜家出發(fā)后，是一路坐馬車到唐家府第去拜訪。等到地方時，先遞上貼子，再送上一份茶水錢，請門房把貼子轉(zhuǎn)遞進(jìn)去。

    一直到唐家內(nèi)宅接到杜家老太太前來的消息后。內(nèi)宅出來一個丫鬟做引路人，老太太司徒氏一路跟隨著過垂花門，再過抄手游廊往唐家內(nèi)宅去。在唐家內(nèi)宅的正院，老太太司徒氏向唐家太太見禮。

    老太太司徒氏亦是恭喜唐家太太得到朝廷授予的誥命。

    大周朝制度是正一品官員，一直到從五品官員是授予誥命。正六品官員，一直到從九品官員是授予敕命。

    有品有階的官員同時可以為母親、嫡妻請求誥命或敕命。正一品官員，一直到從二品官員的家眷能請封的是誥命夫人。

    正三品官員與從三品官員的家眷能請封的是淑人。

    正四品官員與從四品官員的家眷能請封的是恭人。

    正五品官員與從五品官員的家眷能請封的是宜人。

    正六品官員與從六品官員的家眷能請封的是安人。

    正七品官員與從七品官員的家眷能請封的是孺人。

    至于往下的正八品官員，從八品官員，正九品官員，從九品官員，這等官位在底層的官員，沒一個特殊情況是不可能給家眷請封到敕命。畢竟朝廷給誥命夫人、淑人、恭人、宜人、安人、孺人，這些授予過誥命又或敕命的官家女眷們是要一樣的要發(fā)俸祿。再有一個就是門坎不把緊一點(diǎn)，如何顯得這等誥命與敕命的尊貴呢。

    唐家太太是唐府丞的繼室，她的誥命恭人是近日朝廷才給授予下來的。在以前的話，唐家太太是官家女眷，但是她并沒有誥命在身。

    “老太太，快請起?！碧萍姨f話溫柔，她給旁邊的小丫鬟使一個眼色。小丫鬟趕緊上前攙扶起行過禮的老太太司徒氏。

    “老太太，快請坐?！碧萍姨恢概赃叺囊巫?，她笑著招呼道。

    老太太司徒氏是謝過話，這邊剛是一落坐，唐家丫鬟送上茶果點(diǎn)心后，又是送上一小盞的桃羹。

    唐家太太此時同樣端著一小盞的桃羹，她笑道：“桃，壽也。我聽說桃羹最是美顏養(yǎng)壽，老太太，你不妨也嘗嘗?！?/br>
    老太太司徒氏聽得唐家太太的話，她自然不拒絕。

    唐家太太瞧著老太太司徒氏挺是喜歡桃羹的模樣，她又是笑著提一提自己的小喜好，她道：“這些點(diǎn)心都不錯的。棗花酥、酥油泡螺兒……”唐家太太一一說起小桌上的各色點(diǎn)心。

    全是新出爐的各色點(diǎn)心，唐家太太是拿著小筷子一樣夾一個小點(diǎn)心的嘗嘗味，還時不時的點(diǎn)評一下廚子的手藝。

    若得滿意的，唐家太太當(dāng)場就會發(fā)話，一個字：賞。

    至于說老太太司徒氏一進(jìn)屋，在行禮后，老太太司徒氏差同來的嬤嬤奉上的禮單，唐家太太是沒瞧過一眼。唐家太太只是擺擺手，示意旁邊的大丫鬟把禮單收下。

    杜家老太太是奉過禮單。至于杜家裝著厚禮的馬車，自然是由得唐家的仆人婆子在接待后，再是送到管事嬤嬤那里。

    至于后續(xù)的安排，自然會有管事嬤嬤在對過禮單后，稟話到唐家太太跟前。唐家太太后續(xù)會發(fā)話是留用，還是封存進(jìn)庫房。

    這一切當(dāng)然也得等到唐家太太有空閑時間，再去聽下頭嬤嬤的匯報。

    約又是過一小會子，老太太司徒氏尋著話，她笑道：“恭人鬢發(fā)如云，膚白如玉，除去天生麗質(zhì)外，這氣色也是一等一的好。老婆子瞧著恭人一定是保養(yǎng)得當(dāng)，多食滋補(bǔ)之物。恭人的面相一看就是長壽之人?！?/br>
    “老太太謬贊了?！碧萍姨藭r滿面笑容，顯然老太太司徒氏的話是撿著她愛聽的講，唐家太太很受用。

    唐家太太擱下手中的小盞，這時候她碗中的桃羹已經(jīng)食用大半。唐家太太說道：“我就不是什么頤指氣使的性子，老太太還跟以前一般稱呼就好?！?/br>
    話到這兒時，唐家太太停頓一下，爾后，她語氣溫柔的又道：“誥命恭人是朝廷的恩典，恭人前，恭人后，這未免顯得太過張揚(yáng)了?！?/br>
    唐家太太的心中是門兒清，她就是一個正四品官眷家的恭人。她又不是誥命夫人，不必處處尋著存在感，太張揚(yáng)太囂張的話，只會顯得唐家過于膚淺，沒什么官宦人家的內(nèi)斂與雅量。

    “一切依太太的意思?！崩咸就绞献匀皇菑纳迫缌?，說道：“太太的氣度是寬宏大量，又得清流人家的持身之正，我一直以來最敬佩太太這般的人物。”

    老太太司徒氏此時又說到她的來意，老太太說道：“杜家是家門不幸，家中生出一個氣性小又給爹娘嬌慣壞的孩子。上次在杜家，是杜家的萬般不對，我做長輩的罰過家中犯錯的小輩。此回求見太太，就是特意給太太賠禮道歉，杜家上下都盼著得到太太的寬恕。”

    老太太說著話，她又起身給唐家太太行禮。

    唐家太太給小丫鬟使一個眼色，她說道：“老太太，你快快請起?！?/br>
    “杜家大姑娘只是一句無心之失，我一個做長輩的哪會跟她計(jì)較些什么?！碧萍姨诙偶乙欢俚谋硎镜狼?，哪怕當(dāng)初確實(shí)覺得杜家大姑娘有點(diǎn)看不清自家的身份。但是在眼下多翻得到杜家的賠禮后，唐家太太就是真不在意當(dāng)時的一點(diǎn)點(diǎn)閑氣。

    唐家太太覺得還是杜家自己過于的小心翼翼。

    當(dāng)然唐家太太覺得杜家過于的小心翼翼，那也是沒錯。從老太太司徒氏，再到杜大老爺、杜家大太太、杜二老爺、杜家二太太、杜三老爺、杜家三太太，這七個都是做長輩，當(dāng)過爹娘的人眼中，杜家對唐家太太的賠禮道歉一定要做到讓對方十分滿意。

    杜家的姿態(tài)不做足，真把自己當(dāng)根蔥兒，以為插到象鼻子里就可以裝蒜，那純粹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