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含璋經(jīng)過清創(chuàng)和止血，又打了吊瓶，精神好多了。警察在他被安置的單人病房單獨問話，問了一個多小時才結(jié)束。他的叁個室友以及黃蔚然葉春江都到了，圍著他看情況。確認他沒事之后，不一會，周游和李易先回去了。

    看上去今晚還會有人來，至少輔導(dǎo)員或者班主任可能會過來。他們也不可能不來，如果他們被李佳佳的家人求情的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過來讓林含璋拿錢消災(zāi)，最好不要給李佳佳留案底，然后學(xué)校開除她或者記個大過?？紤]到她今天在人群里都敢持械傷人，學(xué)校勸退她的可能性最大。

    等林含璋恢復(fù)精神，幾個人忍不住七嘴八舌討論起這件事。畢竟大庭廣眾之下被精神病人一刀捅個對穿，無論對誰來說都是新鮮事。

    黃蔚然先張口問：“那個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她還給自己取了個假名字去接觸信書？這么看她也不像那種沒有理智沒有智力的精神病呀？”

    林信書點頭，“去年就開始了，有一年多了。我是一點都沒看出來她有病，今天之前，她都很正常，平時說話做事也和普通人沒兩樣?！?/br>
    黃蔚然大吃一驚：“她那么會偽裝？她怎么知道你是林含璋女朋友的？我記得林含璋在學(xué)校里只告訴了幾個熟人，大家應(yīng)該都沒往外說呀。”

    趙樂樂舉手解釋：“我們?nèi)€嘴巴特別嚴實，跟誰都沒說過，不過她知道也不奇怪。她前年，也就是小林剛?cè)雽W(xué)的時候，就跟蹤過他。我們學(xué)校各專業(yè)的課表也不是啥秘密，有心人肯定可以查到。后來上次的自殺事件之后，她還出來跟小林道歉，當時也跟學(xué)校保證不再做任何過激行為了。我們都以為她偃旗息鼓了，也就沒想太多，畢竟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誰能想到她又故技重演?！?/br>
    林含璋半躺在病床上，想了想說：“我每天放學(xué)都要回家的，我家又離學(xué)校那么近。而且我接送過信書，她只要跟蹤我，就會發(fā)現(xiàn)我和信書住在一起，她再去跟蹤信書，弄清楚她在什么地方工作也很容易?！?/br>
    大家都是學(xué)生，生活也就幾點一線，又規(guī)律，想摸清楚太容易了，哪怕有所防備，也架不住有心人的探查。

    葉春江有些詫異，他問林信書：“你怎么能一年多都沒發(fā)現(xiàn)她心懷不軌？”

    林信書還沒來得及說話，黃蔚然先開口了：“你這就是事后諸葛亮了。普通人誰能想到有人會蓄意接近自己，還用了個假名字。這名字沒人認識，哪怕信書在含璋趙樂樂這些認識李佳佳的人面前提過，他們也不會想太多。我要是信書我也沒法發(fā)現(xiàn)呀，因為我們就想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她一不圖財二不圖色的，平時也不會突然發(fā)瘋。要是李佳佳是個中年婦女或者大漢，還有可能是個人販子，信書會起疑心，問題是她是個漂亮的女大學(xué)生，誰會想那么多？你還不如說含璋就不應(yīng)該去和那個神經(jīng)病講話，那他也不會被捅。你這就是上帝視角，不去責怪加害人卻跑來責怪受害者。”

    確實，杜千尋或者說李佳佳，一開始在林信書的生活里，是個熱心的女大學(xué)生，對她非常熱情。經(jīng)常主動和她搭話，給她推薦各種好吃的好用的，還讓她去復(fù)習(xí)，和她一起學(xué)護理，真的對她非常非常好，她人還有禮貌，當時也沒嫌棄過她學(xué)歷低，她長得一般人還窮。

    林信書一開始真的很喜歡她。哪怕今天剛知道她騙她的時候，也沒有想太多，反而在心里給她開脫：她可能有什么難言之隱，可能有苦衷。其實沒有真的怪她。她到底是舍不得這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的，總是念著她的好，沒想到這一場來的那么容易，開始如此美好的友情會迎來這樣的結(jié)局。

    葉春江被黃蔚然堵得不說話了，趙樂樂在旁邊打圓場，“別的不說吧，你說李佳佳這個人是精神病，她又特別聰明，提前把刀都拿好了放進口袋里，誰都沒看到。你說她不瘋吧，她發(fā)病的時候力大如牛，我根本都壓不住她，而且她臉上的五官表情也根本就不是正常狀態(tài)，扭起來的，看著太嚇人了?！?/br>
    林含璋冷笑一聲，“她多聰明呀，都有腦子讓信書別去現(xiàn)場，她自己還帶刀去，有組織性又有預(yù)謀，你說她瘋吧，這種事情上她倒是理智得很，做事非常有條理?！?/br>
    葉春江聽到這里，他倒抽一口冷氣，“你們說她該不會是想殺人然后借她是個精神病人脫罪吧？”

    趙樂樂也反應(yīng)過來了，兩手一拍，“對呀！今天要不是小林反應(yīng)快，我又把她壓住了，她多捅幾刀，碰到什么重要的器官，小林哪怕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br>
    黃蔚然看著林含璋的傷口上的紗布，輕輕點頭：“我看她也是，原本就是想殺人的。否則她怎么會用水果刀，那把刀還是以鋒利著名的刀，叁千多一把，一般人買回來都是切rou用的。她傷人的時候可能不正常，但是她其實清醒得很，腦子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是精神病人，真的傷人的時候又有一大堆同學(xué)給她作證她那時精神狀態(tài)不正常，哪怕真殺人，也能無罪釋放?！?/br>
    林含璋低頭去看傷口，“確實，如果她捅得地方往上或者往下一點，我可能真要出大事。她哪怕是捅破最無關(guān)緊要的腸子，我都很有可能會死?！?/br>
    林信書默默聽著，“我也想不明白她中午為什么特意跑到奶茶店讓我別去看演出。她那時候應(yīng)該口袋里就有刀，我們兩個又獨處了那么久，她想傷害我或者殺我容易得很?！?/br>
    趙樂樂拍拍她的肩膀：“精神病人的腦回路我們普通人誰能想明白。最大的可能性是你那個店鋪人來人往的，又有監(jiān)控，她傷了你馬上就會被抓起來。而其實她真正想害的人是小林，她要是被抓了就沒法去捅她真想殺的人了。咱也不知道她為什么要殺小林，只能說是因愛生恨吧。”

    林含璋聽到這里，又發(fā)出一聲冷笑：“別了吧，她對我哪有什么愛，就是起了貪念，非得到不可，我在她眼里是早該輪到她的一個物品，連個人都不是。這個物品對她進行了反抗，在人前也不給她面子，她就心理失衡了，只希望我去死。這哪里能叫愛，這叫貪還差不多。”

    對呀，趙樂樂和林信書想到她發(fā)瘋時說的那些是非不分，沒有常識的話。她對林含璋的感情與其說是女孩子的暗戀不如說是一個妄想癥對某樣珍貴的物品的貪念，她根本也不愛惜這個物品，她就是想得到而已。不屬于她，她一開始去硬要，鬧出好大的事。后來就心理越來越偏激了，你不屬于我，我就毀掉你，這之中根本沒有愛意，只有nongnong的貪念和妄想。

    黃蔚然接著說：“含璋你大概要住兩叁周的院，傷口不大，但是太深了，完全恢復(fù)不知道要多久。”

    林信書趕緊說：“我會請假好好照顧他的，你們放心?！?/br>
    幾個人都點頭，葉春江突然想起一件事：“林含璋你的傷情判定頂多也就是個輕微傷，如果學(xué)校，警察或者李佳佳父母讓你收錢私了，你到時候怎么辦？”

    確實，學(xué)校和李佳佳的父母肯定都不想把這事鬧大，李佳佳的家庭情況趙樂樂最清楚，他出來說話：“他們家雖然不是很有錢，但是大幾十萬還是拿的出來的。如果他們真掏五六十萬私了，也算是大出血了?！?/br>
    林含璋搖頭：“我肯定不能接受。李佳佳這次是持械傷人，只要我堅持告她，她就要坐牢或者進精神病院，她的父母也會被追究責任，雖然民事上拿不到賠償，可那幾十萬的賠償和以后都要生活在她的陰影里，無論在哪里做什么都要防備她從哪里沖出來把我捅死也不算什么?！?/br>
    葉春江點頭：“確實，如果你接受私了，李佳佳父母就當是拿錢消災(zāi)了。這兩個人現(xiàn)在都沒出現(xiàn)也沒跟你賠禮道歉，估計是在請律師。能把有精神病的女兒放到大學(xué)校園里面學(xué)醫(yī)做護士的人，腦子也不是多正常的。指望他們對你受傷有歉意是不可能的。他們也不可能去好好教育李佳佳，一旦你收了錢，他們就可以撤銷報案記錄，到時候李佳佳不會受到任何懲罰，她又能亂蹦噠了?！彼目跉夂艽_定，仿佛他見過類似的事。想來也不奇怪，有錢人自稱精神病犯罪的非常多，只要他們能拿出足夠的錢賠償受害人，最后逃脫法律制裁的也不少。

    果然，沒過多久，九點多的時候，大家都回去，只留下林信書看護時，輔導(dǎo)員到了。他來的目的與其說是來看望林含璋的傷勢，不如說是來勸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不要追究到底，對學(xué)校影響不好，反正他們會開除李佳佳，叫他別擔心。無論他怎么說，林含璋就是不松口，最后他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