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一早，趙小舟被昨天臨睡前上好的鬧鐘深深刺痛神經(jīng)的時候，是六點十分。

    她在床上躺了五分鐘，不情不愿地坐了起來。

    洗漱完畢穿好校服，趙小舟收拾停當(dāng)，拿起餐桌上她姨媽姜蓉留的那張字條。

    她看了兩眼，走進廚房拎出一包已經(jīng)收拾好的垃圾袋，準(zhǔn)備下樓時丟到樓下的垃圾桶。

    剛下了一層樓，趙小舟就看到在單元樓門口晃悠來晃悠去的韓驍塵，他的身影在早晨明暗交錯的微薄光線里，顯得各外高。

    趙小舟趿拉著步子走過去：“你怎么來了？”

    韓驍塵聞聲抬起頭，笑著晃了晃手里拎著的星巴克紙袋子：“給你帶的早餐。”

    趙小舟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不多不少，六點五十。

    “行啊，大佬從良了，起這么早?！?/br>
    韓驍塵等她走到自己身邊，伸出胳膊摟過她，小臂搭在她肩上，笑得別有深意：“昨天語文練習(xí)冊我忘學(xué)校了，今天記分冊上你幫我打上勾唄。”

    非jian即盜。

    趙小舟哼一聲，趕緊跟他拉開距離劃清界限：“別想美事兒，我可不跟你穿一條褲子。”

    韓驍塵不死心，繼續(xù)死纏爛打地重新湊上去：“小船，你這就忘恩負(fù)義了，我哪回有好玩兒的事兒不第一個叫你?！?/br>
    趙小舟登時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立馬回嘴：“你可別跟我提什么好玩的事兒了，上次那事兒也能叫好玩兒？您倒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br>
    韓驍塵去拉她的手，又把她拽到自己跟前兒耳語了幾句什么，聽得趙小舟一路從耳根燒到了臉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怕了你了，一會兒早自習(xí)二十分鐘我借你抄總行了吧?！?/br>
    路口的指示燈變綠，韓驍塵得逞地壞笑著，跑了兩步跟了上去。

    身后七點的叁層老式樓房，在太陽還未完全照射到的時候，顯出灰蒙蒙的暗紅色來。

    關(guān)于喬稔的隱秘快樂，一直持續(xù)到這一周的周末。

    趙小舟應(yīng)邀去韓驍塵家里玩，拉開門走進去的時候正碰上要出門的喬稔，她們簡單打了個招呼，喬稔便出去了。

    喬稔倒是拿捏得這樣好，對著無所謂的人就冷冷淡淡，對著看得上眼的男人，就放縱得那么厲害。

    趙小舟在心里無聲地嘁了一聲。

    她熟門熟路走到廚房，從冰箱里拿出一聽冰可樂，慢悠悠走到韓驍塵房間門口。

    她刻意放輕腳步，推門進去，韓驍塵正裝模做樣地盯著電腦屏幕看球賽。

    但趙小舟發(fā)現(xiàn)了他的破綻。

    她一屁股歪坐在他床邊，翹起腿，喝了口可樂慢悠悠地說：“該看什么看什么，裝什么勁兒?！?/br>
    韓驍塵嘴角一揚，好看的臉上露出邪氣，回望她：“眼可真尖。”

    趙小舟瞥了眼他發(fā)紅的耳朵，得意地彎彎唇。

    他關(guān)掉球賽界面，卻沒打開新頁面，只是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目光像染了火，不正常的紅。

    “你今兒來晚了，我看完了?！?/br>
    他一笑，揚手喝了口水，分明的喉結(jié)上下滾了滾，看得趙小舟一顆心有點兒不穩(wěn)當(dāng)?shù)靥?/br>
    她佯裝風(fēng)輕云淡輕輕咳嗽了一聲，可韓驍塵不怎么吃她這一套。

    韓驍塵知道，她們這一類人，人前越是乖順聽話，人后就越是放浪形骸。

    趙小舟也不例外。

    人前是班里的語文課代表，老師眼里的好學(xué)生，平時恨不得連一句大嗓門兒的話都不說，學(xué)習(xí)認(rèn)認(rèn)真真，工作兢兢業(yè)業(yè)，好似個沒脾氣的。

    實則呢，背著人什么都敢干，瘋丫頭一個。

    韓驍塵有時候都懷疑，裝得這么滴水不漏到底累不累。

    他奪過她手里的可樂，毫不顧忌地往嘴里送了幾口。

    趙小舟瞪他：“我還沒喝完呢?！?/br>
    他就送回來：“還有兩口?！?/br>
    趙小舟推掉：“嫌你臟?！?/br>
    韓驍塵笑出來，回身把可樂罐放在桌子上，騰出手摟著她的腰，一只手撐在床上，半擁著她說：“你上回親我的時候可沒嫌臟?！?/br>
    “那是意外，再說又沒有真的親到了?！?/br>
    趙小舟拿開他正有意無意揉著她腰的手，可卻被他反握在手里。

    他這一摟，趙小舟觸電似的立刻彈開，眼里的不適一閃而過：“有話說話?！?/br>
    韓驍塵自覺無趣，聲音淡下來：“看把你嚇的。”

    外頭傳來一些動靜，韓驍塵起身出去看。

    午后的光暈刺眼，時間像停滯，百無聊賴的倒讓人無端想起《戲夢巴黎》中的女主角伊莎貝拉。

    混亂而飽脹的情欲，填滿了極度空虛的人間天堂，無限拉長的盛夏季節(jié)的鳥獸嘶鳴，由此而變得無比具象。

    趙小舟仰躺在韓驍塵的床上看書，小腿滑下來，在床沿，小幅度地?fù)u晃。

    說是看書，倒不如說是在假寐。

    看了一會兒，眼皮有點重。

    跟保姆絮絮交代了幾句，韓驍塵再度折回來，見她這副懶散樣子，他頓時玩心大起。

    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拿掉她臉上的書，意欲拉她起來。

    趙小舟躺的時間長了，有點暈，伸手交給他，誰知他故意沒有使勁，動作之下，反倒被她拽著倒在了床上。

    “韓驍塵。”趙小舟頓時脫手，沒好氣地叫他名字，“你要摔死我？”

    韓驍塵無所謂地勾勾嘴角：“摔不死你，有我接著你呢?！?/br>
    趙小舟沒再說話。

    韓驍塵順勢躺下來，躺到她身旁，抱著手臂望著天花板。

    趙小舟側(cè)過臉，陽光覆上他半闔起來的眼睛，投在墻壁上形成一個個朦朦朧朧的輪廓。

    韓驍塵吸吸鼻子，閉著眼睛說：“喬稔去接人了，一會兒就回來?！?/br>
    趙小舟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喬稔的生日。

    “我可沒備什么禮物。”

    她說。

    “用不著，她什么沒見過，咱倆就不用錦上添花了。”

    喬稔很快回來，隨著她身后進來的有一大幫人，都是班上的同學(xué)，顧淮明儼然在列。

    趙小舟和韓驍塵被聲音吵醒，倆人本來也似睡非睡，后來無意中聽到顧淮明的聲音，就更精神了。

    韓驍塵保持著剛才的動作沒起來，只是睜開眼睛，目光炯炯有神：“這小子也來了。”

    趙小舟揉揉太陽xue，打了個哈欠：“你這床倒是挺舒服的?！?/br>
    韓驍塵半起身，手肘撐著頭，居高臨下：“喜歡就來我這兒睡。”

    “想得美?！?/br>
    趙小舟推他起來。

    “舟姐你也在啊。”

    顧淮明看到趙小舟和韓驍塵一前一后從臥室出來，目光頓了一下，有點驚詫，當(dāng)下掩飾得很快，笑著打招呼掩蓋過去。

    趙小舟從那天的現(xiàn)場限制級直播之后，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跟顧淮明說過話，此刻腦子里全是他那天嘴里沒有把門的曖昧挑逗，沒來由的臉有點發(fā)熱。

    但此情此景看在顧淮明眼里就不是這樣了，顧淮明的腦子里開始浮想聯(lián)翩。

    他開始想象，趙小舟脫下乖乖女的那副面孔，是不是也和喬稔一樣呢。

    顧淮明的目光依舊很平靜，倒顯得像趙小舟做了什么虧心事。

    趙小舟覺得這氣氛很怪，剛要說點什么，被身后的韓驍塵握住了肩膀：“走走，去玩游戲?！?/br>
    喬稔在客廳和幾個要好的同學(xué)一起布置。

    氣球被挨個粘上嶄新的白色墻壁，生日蛋糕被提前取回擺放在餐桌正中間的位置。

    紅色蠟燭隨著燃燒的熱度，緩緩淌下蠟油，滴在奶油蛋糕的表面，繼而向下滲透。

    生日牌上的十七歲，艷紅得滴血。

    喬稔在眾人的注視中，閉上眼睛，無比認(rèn)真地許起愿望。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玩兒得很盡興。

    亂哄哄鬧作一團，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沒有煩惱，只有這一刻。

    那個時候并沒有人能夠想到，這將是他們一起度過的青春時光里最后一個無憂無慮肆意張揚的夜晚。

    后來回憶起來的時候，趙小舟覺得那就像是一場盛大告別前夜的狂歡，帶著回光返照一樣的極度快樂，最終一起撲向曲終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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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影《戲夢巴黎》（法國，英國，意大利），上映于2003年，由Michael  Pitt，Eva  Green主演。

    故事主要講述1968年法國學(xué)運前夕，大學(xué)停課期間，女主角伊莎貝拉與弟弟雷奧，與來自美國的留學(xué)生好朋友馬休叁人之間的微妙關(guān)系。父母出門度假，叁人開始了伊甸園般肆無忌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