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文遲疑地搖了搖頭。

    “你可不像是對現(xiàn)在的情況一無所知的樣子?！膘`幻新隆希望默文能對自己更坦白些，他當然看得出默文對自己有所隱瞞，但是他看不出默文到底在想什么。只是他心里同時也知道，默文是個善良的孩子，不會做為了自己而犧牲茂夫的自由這種事情，可是他還是會為茂夫的處境感到擔憂與不安。

    默文垂著眼，似乎在內(nèi)心掙扎著什么，但是靈幻新隆還是堅持地注視著默文，等待少年給予他一個答案。過了許久之后，黑發(fā)少年像是終于敗下陣來一樣，輕嘆了口氣說道——

    “我，做了個交易，和一個不是惡魔的家伙?！?/br>
    “什么交易？”靈幻新隆驚訝地說道，“不是惡魔的家伙又是誰？”

    “我沒有時間了?！蹦慕K于像是自暴自棄一般地笑著說道，“該結束了，默文·特里特的人生。與其說是交易，不如說是補償。那個不是惡魔的家伙說，他算是我的影迷，感覺我的人生太悲慘了，所以給我點補償。讓我在最后的時間里，可以自由地做點想做的事情。”

    靈幻新隆震驚地看著眼前笑容燦爛的默文。

    黑發(fā)少年的神情灑脫得，就好像口中提及的正要結束的人生并非他自己的人生。

    [你在說什么？]身體里的影山茂夫發(fā)出了不可置信的喊聲，[默文！]

    “我真的，很感謝靈幻師父你，還有茂夫的到來?！蹦臒o視了身體里影山茂夫焦急的呼喚，明亮清透的眼眸平靜地注視著眼前因為一時無法接受而表情無措的靈幻新隆，“原本的我，滿心的痛苦、悲傷、委屈、憤怒、絕望……是你們將我從歇斯底里的黑暗里拉了回來?！?/br>
    默文想到了，那天溺死的水，很冰。

    可是抓住自己的手，很溫暖。

    影山茂夫是他竭盡全力強行抓住的光，卻真的，如此不遺余力地在溫暖著他。

    “我已經(jīng)很自私了，把你們一直都留到了最后，留到了我的心愿都得到圓滿實現(xiàn)的這一刻，才肯放你們走?！蹦牡哪樕下冻隽俗载熐敢獾纳袂閬?，“很抱歉，一直以來給你們添麻煩了。更遺憾的是，我都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回報你們的。還希望你們能原諒我，直到最后都還如此任性，想要以[默文·特里特]的身份度過這最后一天。”

    靈幻新隆愕然地看著眼前平靜的黑發(fā)少年，他近乎不敢相信……這是最后一天。

    太突然了。

    雖然靈幻新隆心里一直有這樣的覺悟，他也希望影山茂夫可以認識到這一天。但是，當默文明明白白地將即將到來的事情平鋪直敘地告訴他，該結束的時候，靈幻的心里卻感覺沉重至極到不敢面對。

    靈幻新隆沉默地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只是愣愣地注視著默文。

    看到少年的臉上無聲無息地落了淚。

    默文卻好像愣住了一般，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而后苦笑地說道，“是茂夫在哭啊?！?/br>
    “他怎么可能不哭……”靈幻新隆悶聲說道，他當然懂得默文的心情。影山茂夫從頭至尾都是一心幫助默文的，甚至從一開始，茂夫說的就不是[我想幫他]，而是[我想救他]。這樣的想法在之后的相處中越來越強烈到了一種執(zhí)念，明明還是個不成熟的孩子，明明也根本就沒有這么大的能力，卻一直想著將已經(jīng)死去多時的人拯救回來?？墒?，到最后，一切都還是這樣，什么都沒有改變。

    靈幻新隆可以想象，影山茂夫內(nèi)心的沉痛，默文的死亡無疑對那個孩子來說是破滅性的打擊。

    “那么莫妮卡呢？”靈幻新隆在此刻竟然也希望默文還有心愿未曾實現(xiàn)，是不是只要默文的心愿沒有徹底達成，他的靈魂就不會徹底消散，“你的心愿不是讓她走出你的生活嗎？你知道她……”

    “她會忘記我的?！蹦某谅曊f道。

    “什么叫做忘記？”靈幻新隆不理解地看著默文。

    “這也算是補償?shù)囊徊糠职伞！蹦恼f道，“讓莫妮卡忘了我，她忘了就不會痛苦了。”

    這是默文從影山茂夫的時間循環(huán)里得到的啟發(fā)，莫妮卡為了救他以生命獻祭，同時讓他遺忘了一切。的確，在循環(huán)中的他，失去了莫妮卡相關記憶的他，不會為失去莫妮卡而感到沉痛。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讓莫妮卡忘了他，這樣才是真正的，讓莫妮卡從默文的生活里走出去。

    與此同時，靈幻新隆從默文的眼中卻看到了……一個沉默的暗示。

    ——在今天過后，將默文徹底遺忘的人，僅僅只有莫妮卡嗎？

    ——也許，茂夫也會忘記這一切。

    ——這也是補償?shù)囊徊糠帧?/br>
    靈幻新隆覺得這是不對的，無論是讓莫妮卡還是影山茂夫失去默文的記憶，因為這些記憶太過重要了。他們之間所經(jīng)歷的事情，所傾注的感情，也都會隨著記憶的失去而消散一空?？墒庆`幻新隆卻又嗓子干啞地說不出話，大腦里的感性在告訴他這一切都是錯誤的選擇，可是大腦里的理性又在告訴他，默文所想的沒有錯……失去了[默文]的記憶，那他們都不必沉浸在無法走出的悲痛陰影中。

    可是，那么他們所共同經(jīng)歷的時光呢？

    那些快樂的，光輝的，明耀的，幸福的時光呢？

    也都化為烏有了嗎？……

    默文笑著拭去了臉上不斷的淚水，而后主動地伸出雙手擁抱住靈幻新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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