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xiàn)在才明白，她走得不是捷徑，她選了一條很難走的路。

    田鴿強顏歡笑：“我會處理好的?！?/br>
    嫂子們開始覺得田鴿兩口子過得還是挺好的，但現(xiàn)在也都看出不對勁來了，但聽田鴿這樣說，就都不多說話。

    這半年，韓承出任務(wù)的時候居多，就這樣到了暑假。

    吃過晚飯，宋柚接到宋霜降的電話，說王槐花重病，估計挺不過去了。

    對此，宋柚有心理準備。

    王槐花十多年前中風(fēng)，身體病弱，都靠膽小怕死的念頭強撐著，誰都想不到她能堅持到現(xiàn)在。

    “給江教授打電話了嗎？”宋柚問。

    “打了，他說會盡快趕回來?！彼嗡嫡f。

    王槐花家親戚少，她閨女也不怎么管她，老太太一直把宋柚母女當(dāng)親人。

    王槐花去世，宋柚未必要急匆匆趕回去，但她現(xiàn)在正好有時間，不如回去一趟。

    再說她想回去看看宋霜降，江遠鵬也會回老家，她也想見見這個渣爹，還要跟她算賬。

    “媽，我回去看看吧?！彼舞终f。

    宋霜降說：“不用，你們來回多遠啊，再說你趕不上，回來估計你奶也沒了，我們就是出來給江遠鵬打電話，順便跟你說一聲?！?/br>
    宋柚還是想回去一趟，掛了電話，她跟韓承說了王槐花病重的事兒，她說：“正好放暑假，我?guī)z孩子回去一趟?！?/br>
    韓承想了想說：“我跟你一塊回去，帶上倆孩子?！?/br>
    “你有空嗎？”宋柚問。

    “最近不忙，而且我出任務(wù)回來，這半年周日都沒怎么休過?！表n承說。

    他知道宋柚想回去看宋霜降，她自己帶著倆娃坐火車也不安全，不如跟她一塊兒回去。

    “我工作交接需要一天，明天還要托人買票，你收拾東西，我們后天走，怎么樣?！表n承提議。

    宋柚踮起腳，“啪嘰”一下在他臉上親了一大口，說：“韓承你真是太好了?！?/br>
    第38章

    第二天上午, 宋柚讓倆娃跟梆子、鎖頭他們玩兒，自己騎車去了趟縣城，給宋霜降買了雙皮鞋跟上衣, 又買了些糖果，給兩個表兄家的孩子買了文具, 還有宋驚蟄夫婦買了衣裳。

    團團就放家里，前門宋柚留了條縫可供團團出入，她還跟秦麗霞拎了點玉米面子, 說好用她們家煮的雞食投喂團團。

    不過團團餓不著, 它有捕鼠本領(lǐng)，會抓老鼠、螞蚱之類的吃。

    還是高軍送他們?nèi)セ疖囌? 這次坐火車可不像上次那樣拿很多行李, 四個人都很輕松, 很順利上了火車。

    還是臥鋪票，毛豆現(xiàn)在不足五周歲，個子隨韓承, 比同齡人高，是一百一十六厘米，不足一米二還不用買票。

    上次是跟軍人叔叔一塊坐火車，這次是跟爸爸一起, 倆孩子明顯活潑很多。

    臥鋪票不對外售票，一般人買不到, 等到火車開動，他們所在的臥鋪車廂也沒來別的乘客。

    宋柚帶了炸酥rou、炸蘿卜丸子跟梅干菜餅當(dāng)干糧。

    她還去餐車買了三大盒盒飯回來吃, 三毛錢一大盒盒飯, 不要糧票, 有青椒rou絲、青筍rou絲、西紅柿炒雞蛋等, rou蛋雖不多，但味道意外地還不錯。

    “爸爸你去過外婆家嗎？”毛豆問。

    “去過一次?！表n承回答。

    那次是他們說好要結(jié)婚，韓承來響水公社送彩禮錢跟三轉(zhuǎn)一響，在宋家吃了頓飯，又把宋柚母女跟宋驚蟄還有大舅等親戚接到京城，在宋家吃了頓飯，在京城舉辦婚禮。

    韓承那時候是副營長，大多數(shù)時候都不太愛說話，可他教養(yǎng)好，待人接物彬彬有禮大方得體，宋家人還都挺喜歡他。

    火車一路向北，這一路，宋柚回想起渣爹跟宋霜降的婚姻。

    宋柚的父親江遠鵬非常優(yōu)秀，他是十里八村最優(yōu)秀的人，也差不多是最渣的人。

    江遠鵬還有一妹，父親早逝，母親王槐花辛苦拉扯兄妹倆長大。江遠鵬讀書成績非常好，上到高中，家中實在拿不出錢來讓他上學(xué)，只有輟學(xué)回家務(wù)農(nóng)并與宋霜降結(jié)婚。

    一年后宋霜降生下宋柚，并因在擁軍中做出的貢獻，組織給安排了工作，每月有二十多塊錢工資。

    江遠鵬并未放棄考大學(xué)的夢想，五一年各大學(xué)還是獨立命題招生，只有少部分學(xué)校采用聯(lián)合試卷，高中未畢業(yè)也能參加入學(xué)考試。

    江遠鵬報名參加了幾所學(xué)校的入學(xué)考試，最后被京城的華大錄取。

    直到五二年各大學(xué)才實行統(tǒng)一試卷統(tǒng)考的方式入學(xué)，江遠鵬是五一年的大學(xué)生。

    那時候不識字的人居多，能讀到初中已經(jīng)很不錯了，可見他家祖墳冒青煙，他有多優(yōu)秀。

    宋霜降用自己的工資供他讀書。

    一個學(xué)期學(xué)費是四十斤小米，那時候小米差不多是二分錢一斤，就是說學(xué)費是八毛。

    學(xué)費很少，但生活費也要自己出，一個月七塊五，按舊幣來說是七萬五，宋霜降每月給他匯款十萬元。

    家庭貧困的學(xué)生可以申請減免學(xué)費以及生活費補助，但江遠鵬花宋霜降的工資，不覺得自己家貧困，自然不會申請補助。

    他的自尊心跟臉面也不允許他這樣做。

    那時候的江遠鵬躊躇滿志，他說有希望畢業(yè)后留在華大教書，等他安穩(wěn)下來就把宋霜降跟宋柚接到京城，一家在京城安家落戶。

    那時候宋霜降的主要工作就是下鄉(xiāng)，宣傳政策，指導(dǎo)農(nóng)戶種植，調(diào)節(jié)各種糾紛，傍晚回到家母女倆吃完飯玩她跟鄉(xiāng)親們一樣在煤油燈下編草鞋，宋柚則坐在桌子另一頭翻看早就已經(jīng)翻爛的小人書。

    宋霜降對自己的婚姻非常滿意，她臉上帶笑，說：“媽自己沒念過幾天書，當(dāng)時媽找對象就想找個讀過書的，省得你長大了學(xué)校要求家長簽字，簽的字不好看。誰知道你爸那么有出息，他可是咱們縣第一個考上華大的大學(xué)生呢。你爸見了世面，想要留在京城，我覺得咱們一家只要在一起，在哪兒都一樣?！?/br>
    在宋柚還小，聽不懂母親在說什么，可是回想起來，這是母女最溫馨，最充滿希望的日子。

    煤油燈昏黃微弱的燈光帶著暖意。

    母親年輕美麗，臉上總是帶著溫柔的笑意。

    然而，江遠鵬是個混蛋。

    宋霜降在離婚這件事上并沒有過多糾結(jié)，麻利地跟江遠鵬離了婚。

    年輕時候的宋霜降相貌出眾，又是女干部，給她提親的人也不少，可她沒再婚，獨自撫養(yǎng)宋柚長大。

    江遠鵬很快就跟學(xué)校教授的閨女結(jié)了婚，倆人都是二婚，他有一繼女，二人還生了一個兒子，自此江遠鵬個宋霜降母女就沒什么聯(lián)系了。

    火車到站后，來接他們的是大舅宋驚蟄。

    宋驚蟄說：“你奶前天沒的，等了江遠鵬一天，天熱實在沒法等，昨天已經(jīng)下葬了，都是你媽跟我一塊cao辦的。”

    好家伙，連后事都是宋霜降負責(zé)。

    “我們坐火車都要一天一宿，實在趕不上。”宋柚解釋說。

    他們之前跟宋霜降說了大概的達到時間，宋驚蟄就算好了時間來接他們。

    宋驚蟄說：“我們知道，這不算啥事兒?？旎厝グ桑銒尩戎銈兡?！”

    宋柚問：“大舅，我媽沒難過吧?！?/br>
    宋驚蟄說：“就那樣吧，王槐花病了這么多年，能活這么長時間已經(jīng)夠本了，又不是突然發(fā)病突然走，你媽也沒啥難過的?！?/br>
    宋柚想她媽這回可真解脫了，宋驚蟄也這樣想，不過雙方都沒說出來。

    拖拉機一直開到宋霜降居住的院外，聽見拖拉機的轟轟聲，宋霜降就迎了出來。

    拖拉機停穩(wěn)，韓承先跳下拖拉機，把倆娃從車斗里抱出來放地上。他又朝宋柚伸出手，想扶著她的胳膊搭把手，見她動作太秀氣，直接伸出筆直的長臂環(huán)住她，把她也從拖拉機上抱了下來。

    宋柚猝不及防被他抱住，有點不好意思，臉頰馬上染上兩團紅暈，等雙腳落地，看了他一眼，卻見他非常坦然。

    宋驚蟄本來想把后斗擋板放下來方便他們下來，沒想到一扭頭，韓承直接把自己媳婦抱了下來，頓時老臉一紅，就裝作沒看見，走到后斗處幫他們拿行李。

    他想著宋霜降還擔(dān)心倆人見面時間不多，宋柚到部隊跟韓承處不好關(guān)系，想不到小兩口感情這么好。

    宋霜降這是瞎cao哪門子心啊！

    “外婆！”倆娃朝宋霜降跑去，倆小家伙跟比賽似的，爭著比誰先跑到外婆那兒。

    宋霜降張開雙臂，把倆娃攬在身邊，說：“倆小家伙長高不少啊，外婆可想你們了，住在部隊家屬院好玩兒不，一會兒跟外婆說說，你們該餓了吧，我給你們準備了好吃的。”

    說完，就拉著倆娃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的月亮門旁邊堆放著水泥跟石頭，看來老太太剛?cè)ナ?，宋霜降就要堵月亮門，果然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女漢子。

    這是要跟江家徹底斷絕關(guān)系的意思。

    宋霜降拿了琥珀核桃，花生蘸，就是外面裹了白糖漿的花生，還有自制的五香南瓜子給倆孩子吃。

    這些吃食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豆包吃著甜核桃，笑容也甜，說：“外婆，核桃真好吃。”

    “花生蘸跟南瓜子也好吃。”

    宋霜降笑盈盈地說：“那就多吃點?！?/br>
    邊說邊往倆孩子兜里塞，倆孩子的口袋被塞得滿滿的。

    沒一會兒，毛豆跟豆包就被四個表兄弟叫出去玩。

    表兄弟在門口大喊：“毛豆，豆包?！?/br>
    兩個小家伙馬上高聲應(yīng)答，一塊兒撒開小腿往外跑，聲音歡快：“我們來啦”。

    “不要去后山，那兒有野豬。”宋霜降叮囑著。

    “我們還去河里撈魚?！北淼苷f。

    最近的小河兩岸是沙土地，水也清淺，并不危險，宋柚放心兩個小家伙出去。

    六個小家伙一見面親熱的很，勾肩搭背的就朝遠處跑。

    宋柚他們回到響水公社的時候王槐花昨天下葬后，親戚昨天就各回各家了，不過很意外的是江遠鳳跟江國華跟他倆兒子在王槐花住過的老宅。

    這讓宋柚有些意外。

    江遠鳳是江遠鵬的meimei，宋柚的姑姑。江遠鳳是鋼鐵廠職工，嫁得倒不錯，嫁到城里，對象是機械廠職工。不過她到婆家后一連生了五個閨女，婆家一直催生男孩，搞得她灰頭土臉，在婆家一點地位都沒有，她自身難保，根本就無瑕顧及王槐花。

    江國華是江遠鵬的叔叔，王槐花有兒有女，都不管他，江國華自認為他也沒義務(wù)管老太太。

    再說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老太太的病幾乎把那點親情給耗盡。

    江遠鵬是大學(xué)教授在鄉(xiāng)親們眼中倒是有點地位，但他又不經(jīng)?；貋?，親戚們指望不上他，對王槐花就不怎么關(gu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