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認(rèn)知讓聞放生出些許說不出來的復(fù)雜。

    偏偏聞聲也在此刻開口，你現(xiàn)在，還覺得她是弱者嗎？

    初見南戈，她分明是身不由己的弱者，后來她手刃加害她的惡人，對男人甚至自己的未來徹底失去憧憬。

    在一次一次的失望與痛苦中變得麻木，以至于當(dāng)真正的希望出現(xiàn)，她也毫不留情親手抹殺。最后成了她曾經(jīng)最痛恨的惡人。

    諷刺嗎？

    聞放覺得自己更諷刺。

    船頭的兩人究竟怎么樣了已經(jīng)沒人關(guān)心，聞聲暗自留意著聞放的神色，覺得動搖得差不多了，便帶他悄悄離開夢境。

    回到甲板，時間依然靜止，不過還不等聞放發(fā)現(xiàn)，眼前的場景便再次變化。

    之后聞聲帶他又進入一個年輕船工的夢境，在他的夢里，他被一位長得和南戈一模一樣的妖女糾纏。

    在人前，那船工是老老實實的雜役，在夢里，他卻是主宰自己夢中女神的暴君。

    船尾還有一位抱頭痛哭的獨臂男修。

    他的夢境反反復(fù)復(fù)只有兩幕，一幕是道侶被人強占時的歇斯底里，一幕是手刃仇敵時的仰天狂笑。

    夢里笑得有多猖獗，現(xiàn)實便哭得有多痛苦。

    聞放見識了所有人耿耿于懷的陰暗，還真發(fā)現(xiàn)一個道理所有人都有心魔。

    每個人都有難以言說的苦痛，聞聲是對的。

    這個念頭讓聞放陷入掙扎。

    若每個人都有心魔，那他的道又有何意義？他要殺的是惡，可這世上的惡是斬不盡的

    這不對這不對

    聞放捂著頭，似乎極為痛苦。

    你看到了？聞聲并不愿就此放過他，每個人都有難以逃脫的心魔。

    不！我不信！聞放雙目泛紅，執(zhí)著難解，這能說明什么？說明我六百多年的殺戮都是錯的？我不信！

    從未見過聞放如此痛苦掙扎，聞聲有些不忍，卻不愿心軟。

    正要再說些什么，不妨卻聽見一道輕而不柔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說明善惡只在一念之間。甚至有時候，這兩者并沒有非黑即白的分明界限。

    你為什么會在此處？這個人，聞聲認(rèn)識。

    那人指了指一旁的聞放，直言不諱：等他。

    作者有話要說：

    是誰呢？

    第144章 終五

    說這話的是個年輕僧人, 和上回聞聲見他時的唯一不同，便是僧衣?lián)Q成了黑色。

    依舊是一副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沒有修為。

    聞放順著聞聲的視線打量他半晌, 還是沒記起此人, 他是誰？

    很久之前在泗洲見過。是個佛修, 叫十五。聞聲回了一句, 看著十五道：你說你在等他，為什么？

    海霧輕動，黑色的僧衣曳地而至, 輕得不似個凡人, 他與小僧有緣。

    聞放警惕上前道：胡言亂語, 真和我有緣你早就死了！莫非你還是個野和尚？

    十五絲毫不怒, 清亮的褐眸依然帶著笑意, 想知道？不如隨小僧回幽洲??？

    休想誆騙我！

    兩人爭辯的片刻, 聞聲已經(jīng)將樓上的情況收入眼底。他打斷十五對聞放的勸說，問：張半里不在？只你一人？

    他隨玄危道君去了泗洲，不知道我來這兒。十五說罷轉(zhuǎn)頭繼續(xù)與聞放說話：聽說你一直在找天陽花，可巧小僧的院子里就有幾株。

    天陽花是提升天雷陽火品階最優(yōu)質(zhì)的天材地寶，聞放體內(nèi)的天雷陽火迫切需要天陽花提升品階。

    到了最后, 普通的煉材已無甚作用。十五口中的天陽花確實對他有很大的誘惑。

    什么條件？聞放可不覺得這和尚會如此好心。

    拜我為師。

    幾乎是十五開口的瞬間，聞放就氣笑了。不過那笑意轉(zhuǎn)瞬化作戾氣，他威脅道：殺了你，我照樣可以得到。

    那便問問你兄長，他答不答應(yīng)。仿佛料定抵在頸側(cè)的劍刺不進去, 十五笑意不改。

    聞放果然去看聞聲的反應(yīng)。

    你打不過他。聞聲給出答案, 并沒有明確反對十五的條件，正好你也不想回青洲, 不如就去幽洲看看？

    聞放思慮片刻決定道：拜師休想，去哪兒？

    十五笑意加深，南陵城。

    皈依佛門本宗，就在南陵城。

    聞聲看了看面色不虞的聞放，又看了看面帶微笑的十五，忽然想明白。

    十五壓根就沒有收聞放為徒的意思，他一開始就只是想帶聞放回南陵城。

    至于目的，聞聲有幾個猜測，無非出于各種原因想要聞放棄魔從善。

    這便和聞聲的目的不謀而合了，他又怎么可能會反對？

    既已達成一致，聞放才有精力去想別的事。

    從剛才就一直縈繞在心頭的不對勁頓時溢出來，他想到什么看向海霧深處道：奇怪，那骷髏海妖為何還沒過來？

    難道夢里的時間都是靜止的？就算如此，他們幾人在這兒說了這么久的話，也早該殺過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