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沒關，裴今新找被子的時候，一位稍有些年紀的婦人便過來敲門。

    “裴公子，秀喜方才見你行色匆匆，斗膽自個兒做主過來看看?！毙阆睬昧碎T，站在門口等準許。

    她在郁府十多年了，和另一位婦人一起干的都是照料著郁知夜日常起居的差事，她們都知道小少爺不喜太多拘束，平常也都不會無事湊上去，但一有什么風吹草動，她們也總能第一時間知悉。

    昨兒她瞧著兩人冒雨歸來，就擔心著小少爺和裴公子會害病，今早在院里一見裴今新行色不對，便跟了過來。

    裴今新認得秀喜，抱著被子到床邊時也連忙讓她進來。

    秀喜和裴今新一起把棉被鋪開到郁知夜身上。

    秀喜擔心地看向裴今新，小聲地問他：“小少爺在睡嗎？”

    “沒有，”裴今新臉上也有些憂色，“他剛才還醒著的?！?/br>
    “有勞小裴公子了?！毙阆驳?，跟著又輕聲喚著郁知夜，“小少爺，你還好嗎？要不要我請郎中過來看看？”

    “不用……咳，”郁知夜自己心里有數(shù)，“我睡一天就好了。”

    “小少爺，這怎么能行呢？風寒嚴重起來可是要丟性命的！”秀喜難得見郁知夜生病，寧愿小題大做也不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要是不想喝藥或者不想針灸什么的，到時郎中來了再商量啊?！?/br>
    “不，”郁知夜還是拒絕，皺著眉，話音輕卻堅定，“秀姨，勞煩你替我熬鍋四逆湯便可?！?/br>
    裴今新站在旁邊，也有些為難。

    郁知夜躺在床上不肯起，不肯看郎中，看起來并不是因為任性。

    他的神志是清醒的。

    鶯鶯也感染過幾次風寒，裴今新家也不能次次傾家蕩產(chǎn)地去請郎中，大多都是靠鶯鶯自個兒熬過去的。

    所以裴今新雖也聽說過風寒害命，但心里總覺得它并沒有那么可怖。

    終于，裴今新還是站在郁知夜那一邊。

    裴今新聽郁知夜咳嗽，又調(diào)了杯溫水過來給郁知夜：“秀姨，我們就聽知夜哥哥的吧?！?/br>
    裴今新的語氣不急不躁，雖是一副乖巧懂事和人商量的語氣，卻帶著肯定：“他看好多醫(yī)書，肯定也明白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樣的狀況。我們先讓他好好再休息一個上午，我會在身邊好好照顧他的。要是他晚些喝了藥還不行，我們再去找郎中？”

    秀喜有些遲疑。

    “按他說的做?！庇糁拐碇峤裥碌氖趾攘税氡^續(xù)躺下。

    “……好吧。”秀喜妥協(xié)了。

    “那小少爺好好休息，”秀喜帶著擔憂的眼神看過兩人，最終目光還是落在郁知夜身上，“秀喜熬藥去了，小少爺還有什么囑咐嗎？”

    “再熬一壺棗姜湯?！庇糁归]著眼，背對著兩人側(cè)臥在兩層棉被里。

    秀喜問：“給小裴公子嗎？”棗姜湯是用來預防風寒的。

    “對。”郁知夜應。

    “不用不用，”裴今新沒怎么經(jīng)歷過讓人照顧，連忙道，“我待會兒自己去弄就好。”

    “這些小事兒交給我們這些下人就好了，”秀喜倒是笑了笑，帶著憐愛，“要緊的是，小裴公子陪小少爺說說話就好，而且小裴公子你也要多注意身體，多穿些衣裳，莫讓自己也受感染了?！?/br>
    裴今新想給郁知夜煎藥的，但也的確更想要陪著郁知夜，他認真地點點頭：“謝謝秀姨?！?/br>
    府里的家丁自覺提了桶熱水進房，毛巾、手紙也準備周全。

    裴今新用熱水浸濕了巾帕，捏著它擰干，等到不十分燙才拿去抹郁知夜臉上、脖子上的汗。

    這么短時間內(nèi)，郁知夜還沒來得及睡著，不過也是有些迷糊了。

    迷迷糊糊地感覺裴今新在用熱毛巾擦去他身上的冷汗，郁知夜才想起來他本意并不是真的要裴今新留下。

    “你出去吧，我睡個覺就好。”郁知夜說話的聲量其實和他平時睡沉了起來差不多，但是那點啞卻是病人獨帶的啞，聽得裴今新心里不好受。

    “我看著你睡?！迸峤裥抡f要照顧他就是真的要照顧他。

    郁知夜笑了一下，但因為虛弱總看著有點勉強：“看著我睡覺干什么，看看我能睡多久嗎？”

    “什么都好，”裴今新抿了抿唇，“等你醒了我就陪你說說話?！?/br>
    “要是，我不想說話呢？”郁知夜迷糊著，也沒有太多的表情，連一句話都有好幾次不太明顯的停頓。

    “那我就不說話?！迸峤裥潞芸炀突卮穑澳阈蚜丝柿丝傄人?，我給你倒?！?/br>
    “我，自己也能倒。”郁知夜抬手輕扯了扯裴今新頭發(fā)，表示自己還沒有沒力氣到那個程度。

    “你需要人照顧，”裴今新篤定地說道，他有點兒不太開心，“我說了要照顧你，你為什么要趕我走？”

    等郁知夜分辨出裴今新說了什么話，慢半拍地輕笑出聲：“好好好，我怕我好了，你倒是要躺著了?！?/br>
    低沉的嗓音帶著幾分沙啞，有輕微的吸氣聲，蒼白臉色因一笑而添了點生動。

    裴今新把床頭大疊的紙抽出一張，遞到他面前：“我不怕?！?/br>
    裴今新堅持要留下，郁知夜那為數(shù)不多的良心不費吹灰之力便倒戈。

    郁知夜拿著紙張擦過鼻，隨手丟在地上又把手收回到被窩里：“那你看著我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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