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屬于成熟男人特有的聲線傳來：“小魚，怎么不去上課？”

    同是低沉的嗓音，不同于裴烈字句都透著冷意，姜平的聲音很暖，很有力量，讓姜漁覺得溫馨和安全。

    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有時候就是這么奇妙。明明姜漁從未見過姜平，和對方也沒有血緣關系，但他就是覺得親切。

    “大哥，”姜漁聲音軟軟的，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親昵，有氣無力地說，“我可能吃壞東西了，肚子疼?！?/br>
    為求逼真，他把電話放在一邊，開了公放，捂著肚子在床上滾了兩圈。

    姜平緊張起來，語速明顯加快：“嚴重嗎？看醫(yī)生了嗎？”

    “不用不用?！苯獫O趕緊說，“我已經(jīng)好了。謝謝大哥?！?/br>
    “好。既然身體好了，那就回學校上學。”姜平頓了頓，語氣少有的嚴肅，“不要有其他想法，無論如何學業(yè)一定要完成。”

    話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姜漁只好先答應下來。

    掛電話前，姜漁畫蛇添足地哼唧了兩聲。姜平皺了皺眉，到底不放心：“小魚，你是不是急性腸胃炎？你在家等著，我打電話讓醫(yī)生去看看?！?/br>
    姜漁愣了下。聽姜平的話，似乎還不知道他和裴烈結(jié)婚，已經(jīng)搬出姜家的事。

    難道姜布才沒告訴他？

    萬一姜平真的讓醫(yī)生去給他看病，發(fā)現(xiàn)他不在就麻煩了。

    但他又不敢說實話，只好半真半假地說：“大哥，我不在家，我這幾天一直住在同學這兒……”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姜漁的心提了起來。終于，姜平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你不住家里也好。等哥哥回家，你就搬過來和我一起住?！?/br>
    “好呀?！苯獫O回答得很干脆，心想反正等姜平回來，他肯定已經(jīng)回地球了。

    他又覺得有些遺憾，見不到姜平真人，只能從照片一睹這個素未謀面的大哥的風采。

    姜漁本想在晚上吃飯的時候跟裴烈說去學校的事，結(jié)果裴烈不在。

    黎伯見他到了晚上還坐在客廳，又一直朝門的方向看，問道：“你在等少爺？他臨時有事出去了?！?/br>
    姜漁點頭，把自己明天要去學校的事告訴了黎伯。黎伯說：“這個好辦，我讓司機明天送你去?！?/br>
    艱苦樸素慣了的姜漁忙擺手：“不用麻煩，我自己坐公車或者地鐵去?！?/br>
    黎伯笑了起來：“最近的公交站還在山下，離城里還老遠，你一個人坐車多費工夫。這事我就能做主，不用請示少爺?！?/br>
    姜漁不好拒絕：“謝謝黎伯?！?/br>
    “快回房休息吧，明天一早我讓司機在門口等你。”

    一腳踏上樓梯的時候，姜漁又覺得不妥。裴烈畢竟是這個家的主人，而他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個臨時住客，要用車的話，總得親自跟裴烈說一聲才算禮貌。

    再說，協(xié)議也規(guī)定，他去哪里都要向裴烈匯報。萬一不打招呼就走，惹惱了裴烈，單方面毀約就完蛋了。

    頗具契約精神的姜漁又返回客廳，在沙發(fā)上坐下，準備等裴烈回來當面跟他說一聲。

    —

    因為梅石廣場的排水出了點問題，裴烈匆忙趕去處理，回來時已是深夜。

    自從開始康復訓練后，他聽從陳醫(yī)生的建議，再也沒打過針，出門都拄拐杖。

    今天項目的人見了他，都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又很快掩飾過去。裴烈知道，在他離開后，他們肯定會議論。

    他不介意被別人議論，但只希望他們議論他是多么陰險恐怖，說他們有多么怕他，而不是唏噓感嘆他腿瘸了有多可憐。

    他不需要可憐。

    裴烈心情很差。

    拐杖點地的聲響在空曠的客廳回響。姜漁騰一下從沙發(fā)上坐起來，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在等裴烈回家的過程中，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裴烈當然也看到了姜漁。他本想直接上樓，腳尖卻不受控制地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客廳走了過來。

    姜漁站起身，剛睡醒的聲音還帶著鼻音，顯得乖巧又慵懶：“你回來啦？”

    一句話便讓裴烈心里的郁結(jié)消減了大半。他不愿多想其中的原因，當然更不會表現(xiàn)出來，表情冷漠，但難得地沒有保持沉默，而是禮貌地應了一聲。

    “嗯?！?/br>
    但在開口詢問姜漁為什么這么晚還不睡覺，和等待姜漁自己開口之間，裴烈還是選擇了后者。

    姜漁沒有說，反而問：“外面下雨了？”

    在臺燈投射的暗黃燈光下，裴烈的灰色外套上沾了雨點，留下了一道道斜斜的水印，褲腳處也比其他地方深一截。聲音也仿佛沾上了濕氣，比平時更低沉喑啞。

    黎伯聽到動靜，從臥室里走了出來。他素來有等裴烈回來再休息的習慣，這么多年來一直如此。

    黎伯將他被打濕的外套脫下來，拍了拍，又習慣性地問了一句：“少爺，餓了吧，想吃什么？我把老張叫起來給你做?！?/br>
    裴烈一直忙到現(xiàn)在，連口水都沒喝，早就餓過了。廚師老張已經(jīng)休息，他也不想打擾，便道：“沒事，不用?！?/br>
    姜漁愣了下，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做?！?/br>
    直到聲波經(jīng)由耳道反饋給大腦，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

    黎伯忙說：“少爺，小魚少爺?shù)饶阋粋€晚上了，我讓他回房他都不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