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又是一聲咔嚓聲。

    他的另一只腳掌也從中折斷。

    他猛地?fù)P起了脖子，脖頸兩側(cè)青筋都繃緊了，猙獰的說不出話來。

    白麓這才微笑著問他：“還有什么想罵的嗎？”

    終于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的書生狼狽的趴在了地上，叩下頭去：“求你放過我吧。我回去就將婉兒贖出來……”

    白麓伸手?jǐn)r住他：“可別?！?/br>
    “你家這樣的虎狼窩，若跟你回去，說不定日子還不如現(xiàn)在呢——你放心，有的是人贖她?！?/br>
    再將眼神往眾書生的身上轉(zhuǎn)了一圈，大家便連連點(diǎn)頭：“是的是的，我等眾籌一番，錢必定是夠的?！?/br>
    畢竟婉兒只是為普通的伶人，真的論起身價(jià)來，沒有惜月那么貴。但也正因如此，她所受的屈辱反而要更多更多。

    ……

    白麓已經(jīng)手快的又將程朱二人拽到前頭來。

    “你們是要見血的，還是不見血的？”

    程朱二人已然開始跪地磕頭，聲音顫顫：“請姑娘看在我二人年邁的份上，暫且寬容一二吧?！?/br>
    “倘若另有別的要求，我等都能做到的?！?/br>
    錢財(cái)珠寶，他們能湊的！

    “真可憐??！”

    叫老人家這樣磕頭。

    白麓冷漠地勾起了唇角，這次下腳既緩慢又堅(jiān)定。

    “好叫你們知道，我沒別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們接下來不管活多大年紀(jì)，老老實(shí)實(shí)，做個(gè)殘廢吧?！?/br>
    第154章 因?yàn)槟阌薮?/br>
    白麓說到做到。

    等這三人的問題解決之后，她便大手一揮：“諸位，今日文會的內(nèi)容相信大家已經(jīng)都進(jìn)行反省了?！?/br>
    “既然如此，大家就把鞋子脫了吧。反正現(xiàn)在也不必再討好圣人了，是吧?！?/br>
    這話說得，仿佛大家是因?yàn)橛懞檬ト瞬虐研⌒┑浆F(xiàn)在的。

    但此刻根本無人反駁，眾人只來得及一屁股坐倒在地，這就手忙腳亂的開始撕扯鞋子了。

    天氣炎熱，鞋子本就做的輕薄，偏偏蓮苑美景可有不少石子路，如今大家一起脫鞋……

    且不說氣味如何，就說大家把粘連的鞋襪拽下來，就已經(jīng)是哀嚎聲聲了。。

    再看看腳——紅腫，脹痛，四面八方都仿佛針扎一般。更有甚者，那大腳趾頭指甲嵌進(jìn)去的地方，已然跟腳底一樣，血rou模糊了……

    場面當(dāng)真十分慘烈。

    當(dāng)下便有書生恨恨道：“我一定要堅(jiān)守君子之心，日后再不為投機(jī)取巧做出這等有辱斯文之事了！”

    話音落下，便又是一陣應(yīng)和之聲。

    而在無人問津的角落里，程朱二人仍在低低呻吟。

    就在這時(shí)，一個(gè)年輕身影突然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

    “爹。”

    二人瞬間瞪大了眼睛。

    ……

    程溪云今天并未得到任何優(yōu)待。

    甚至因?yàn)樗绱┥狭诵⌒蟀氤倘艘崖槟?，根本不知是怎么回來的?/br>
    此刻他脫了鞋，血rou模糊的雙腳踩在地面上，正眼神復(fù)雜的看著兩人。

    程載道暈乎乎抬起頭來，此刻看見兒子的臉，下意識拿袖子遮住了臉：“誰叫你來的？”

    腳部尖銳的疼痛，實(shí)在叫他再也撐不起任何偽裝了。

    程溪云苦笑一聲：“我自己來的，是想要偷偷參加文會的?！?/br>
    只不過沒想到，這場文會向他揭露的事實(shí)這么殘酷……

    他眼里的痛苦和失望實(shí)在太過明顯，以至于程載道此刻惱羞成怒：

    “逆子！”

    “你是特意來看我的笑話的吧？”

    “你天性愚鈍，我日日斥責(zé)你，如今這番模樣，你怕是痛快極了吧！”

    程溪云面色慘白：“爹，我是這樣的人嗎？”

    程載道卻更加生氣了：“呵！”

    “你幼時(shí)便品行不端，只愛銅臭數(shù)算小道，跟你娘、你那滿是銅臭的外家一脈相承！”

    “當(dāng)年我才中秀才，你們家便拿錢財(cái)壓人，迫我娶了你娘。”

    “后來我不過多考了兩次，你娘便匆匆忙懷了你，說是要留些錢財(cái)……硬生生斷送了我的仕途！”

    “今日、今日便也是瞧準(zhǔn)了機(jī)會，特意來嗤笑的吧？”

    ……

    程溪云怎么也想不到，他的父親，他幼時(shí)曾日夜苦讀，渴盼他給予一聲贊許的父親，竟是這樣的人！

    他確實(shí)于詩書上沒有天賦，可數(shù)算之道尤其出名，只需參加歲考，立刻便能被安排進(jìn)地方做出實(shí)務(wù)……

    這，叫滿身銅臭嗎？

    他坐倒在地。

    還有娘，娘日夜cao勞，知道她的夫君是這樣輕鄙她的嗎？

    “喂?！?/br>
    白麓踹了踹他：“別犯傻，小青那里有藥，跟著去排隊(duì)上藥吧?！?/br>
    又一瞥地上的程載道：“跟這種白眼狼有什么可說的？”

    她輕蔑的做出評價(jià)——

    “一個(gè)無能男人的遷怒罷了?！?/br>
    “你懂什么？！”

    程載道瘋狂大喊：“你知道我多么有才華嗎？你知道我被家里壓抑成什么樣子了嗎？”

    白麓白眼一翻：“我不知道！”

    “但我懂考科舉是燒錢！一般家庭根本燒不起?！?/br>
    “我還懂一個(gè)女人cao持家務(wù)供養(yǎng)書生有多累！”

    “我還知道，女人一個(gè)人，是沒辦法生出孩子的！”

    “被逼的被逼的……你都這么大年紀(jì)了，要點(diǎn)臉行嗎？”

    ……

    “阿麓說的在理?！?/br>
    時(shí)閱川也走了過來。

    樹下清風(fēng)徐徐，夜色中，他看著白麓的眼神也分外柔軟。

    “這種事，你為何總是看得這么透徹？”他嘆息一聲：“那要吃很多苦的。”

    白麓滿不在乎的一笑：“我這么年輕又漂亮，怕什么吃苦？只要不被人騙了就好了?！?/br>
    時(shí)閱川愕然，隨即便又摸了摸她的頭發(fā)。

    “嗯，不會被騙的?！?/br>
    而后才對著程載道說道：“程圣人。”

    不得不說，這會叫圣人還怪諷刺的，白麓忍著笑，靜聽下文。因?yàn)樗?，時(shí)閱川不說話便罷了，可如果有興趣開口，那……

    想來這位程圣人必定還是很有故事性的。

    果不其然。

    看著程載道漲紅的臉，只聽時(shí)閱川慢條斯理反問：

    “你的原配妻子因何去世，你自己心里沒數(shù)嗎？”

    ……

    大瓜！

    白麓瞬間來了精神。

    便連程溪云也豎起耳朵——

    他是家中小兒子，上頭兩個(gè)哥哥都是原配所生，關(guān)系并不親近。只是從沒想過，這里頭還有隱情？

    再看程載道，只見他眉目冷肅：“你胡說什么？”

    “如今這樣折磨我，還不夠嗎？還非要再來折辱？”

    時(shí)閱川卻是面容不變，神色淡漠：

    “你大可不必這樣看得起自己?！?/br>
    “若非阿麓愛聽，你兒子又哪里有機(jī)會聽到這種事？”

    說罷，不給二人機(jī)會便再開口：

    “你的原配夫人，本是你的鄰居，嫁給你之后，既要cao持家務(wù)，還要攢錢送你科舉，還要生兒育女——你考了兩次，她就熬了六年，病重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