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菲也怕怕地看了看天：“那神也存在嗎？”

    “噓?！狈角嘀B道，“不可妄言?！?/br>
    “總之?！蔽颠t道，“我認(rèn)為現(xiàn)在困住我們的是我們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很多次的那種‘意識世界’，而青小姐才是誤入的鬼魂，我們也已經(jīng)送走了她……現(xiàn)在，我們想要出去，只能解開這個‘世界’的謎題?！?/br>
    方青諦道：“老夫捉鬼可以，解謎那就是太難為老夫了……”

    “不?！蔽颠t之前把關(guān)于“民俗、表情、食物”的想法跟他們說過一遍，這時候再排除掉“青小姐”的干擾后，線索便更清晰了起來，“這個世界的重點(diǎn)就在‘民俗’上，方老，是你擅長的東西。”

    他又看了前面長長的送葬隊(duì)伍一眼：“您好好想一想，在‘民俗’這一塊，有哪些不對的地方？”

    “不對的那可就多了。”方青諦道，“比如之前的‘燒四張紙’、‘冥婚’，還有你說這里的東西不能吃……哪里的東西不能吃？只有地下的東西不能吃！吃了就還不了陽了！”

    蔚遲心中一動：“難道……”

    “還有?！狈角嘀B說，“你看到棺材角上的鈴鐺了嗎？”

    蔚遲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透過人群，看到了那口巨大棺材的四角上都掛著鈴鐺。

    方青諦：“剛剛我問了旁邊的人鈴鐺為什么不響，那個人說‘不能響，不然會被鬼聽見’……可在各地的民俗里，葬禮的陣仗都要越大越好，也有地方會有專門的‘引魂鈴’，聲音清脆響亮為佳。特別是這種未成年就早夭的孩子，陣仗越大、聲音越響，才好叫鬼差聽見，不至于錯漏，重新投胎轉(zhuǎn)世……自古以來，被鬼差遺漏的‘孤魂野鬼’可都是天煞壞局?！?/br>
    李小菲道：“如果不想讓鈴鐺響的話，那為什么還要準(zhǔn)備呢？”

    小紙人忽然從蔚遲的領(lǐng)口探了出來，蔚遲感覺它有點(diǎn)抖。

    是被風(fēng)吹的嗎？

    下一刻，他聽到它遲疑而顫抖的聲音：“遲遲……跑！”

    他聽得頭皮一麻，下意識往回看，他們已經(jīng)走過了一條長長的山路，現(xiàn)在那條回頭路上空無一人，彎彎曲曲地隱沒在清晨的霧靄中。

    他不是很明白，剛想問小紙人往哪兒跑，忽然，肩膀被人捉住了。

    他回過頭。

    周峰還是那張哭臉，但聲音很平靜：“你怎么走在這么后面？”

    蔚遲硬著頭皮說：“我扶一扶我朋友……三表舅，你過來干什么？”

    周峰道：“有東西沒有拿，我回去取一趟?！?/br>
    蔚遲靈機(jī)一動：“什么東西？要不我跟你回去取吧？”

    周峰看著他，遲疑了一下，忽然，不遠(yuǎn)處傳來一個聲音，聲音不大，但離奇威嚴(yán)，仿佛就在人耳邊炸響：“小遲！你跑到那后面去干什么？”

    蔚遲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一瞬間心頭天人交戰(zhàn)：跑還是不跑？

    可周峰還抓著他的肩膀。

    但也許……周峰會放他一馬？

    周峰捏他肩膀的手緊了緊，隨即道：“過去吧。”

    “嗯。”蔚遲順服地點(diǎn)點(diǎn)頭，對周峰說，“那你能把他們兩個帶回去嗎？方老不太舒服。”

    方青諦道：“我舒服、舒服?！?/br>
    蔚遲瞪他一眼，他當(dāng)沒看到，跟周峰說：“老夫跟小紀(jì)的緣分頗深啊，一定是要去送他最后一程的，麻煩小友把這個小姑娘帶回去吧，小姑娘忽然來事兒了，不太適合再往上走了?！?/br>
    李小菲慌張道：“我沒……”

    “下去吧?！蔽颠t暗暗戳了一下她的背，又轉(zhuǎn)向周峰，“三表舅，拜托了。”

    周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李小菲一眼，又看了他一眼，點(diǎn)點(diǎn)頭道：“行。”

    周斌又叫了一聲：“小遲！”

    蔚遲轉(zhuǎn)頭朝前走去，應(yīng)道：“來了！”

    這一路走過去，他的心越來越?jīng)?，同時又有點(diǎn)慶幸自己剛剛沒跑——所有人都看著他。

    那些抬棺的、哭喪的本來就一身白色長袍，看起來陰慘慘的嚇人，這時所有人都腳尖朝前，但扭著腰回頭看他，所有人都是一個動作、一張笑臉，眼睛彎彎，露出一樣的漆黑瞳仁。

    他就這樣走著走著，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

    他們剛剛落得太遠(yuǎn)，不知道前面已經(jīng)停了，這會兒他們把棺材停在了一處斷崖上，喪葬隊(duì)的站里圈，父老鄉(xiāng)親站外圈，周斌站在最里面的棺材旁邊。

    他走到周斌身邊。

    周斌還是眼睛哭、嘴巴笑的樣子，聲音不怒自威：“去扶棺?！?/br>
    蔚遲怕行差踏錯，追問一句：“怎么扶？”

    周斌聲音有點(diǎn)不快：“在小紀(jì)右手外側(cè)，手肘處站立，四指搭在棺材邊上緣，拇指按在棺側(cè)?！?/br>
    棺材停在懸崖邊上，打開了蓋子，面前已經(jīng)放上了一張桌案，上面放了不少瓜果貢品，都是紙做的。蔚遲走過去，繞開桌案，走到了棺材旁邊，以周斌所說的找好位置，抬起一只手按在了棺材邊。

    站在另一邊的司儀開始提起嗓子念悼詞。

    蔚遲聽了一會兒就走了神。

    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棺材里的“紀(jì)驚蟄”。那是十五歲的紀(jì)驚蟄，在他的記憶里，紀(jì)驚蟄似乎只有三個形態(tài)——十歲以前、十五歲和現(xiàn)在。

    小時候，紀(jì)驚蟄就是沒有櫥柜高的愛哭鬼，沒有他保護(hù)好像就不行。直到上了高中，某次午休，他提前了兩三分鐘醒過來，一側(cè)頭看到紀(jì)驚蟄籠罩在午后暖陽中的臉，在那一瞬間，說不清道不明的，他忽然意識到紀(jì)驚蟄長大了，長得很好，很漂亮，很——昳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