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24日

    【二十一·大祭司】

    「給我讓開，我要見馮程。」女子語氣不快地對擋在身前的兩個男人說道。

    「大小姐，您不能進去?！箖扇烁粼谂优c房門之間不讓分毫，雖然拒絕了女子的要求，但語氣卻很恭敬。

    「我說給我讓開，你們聽不懂嗎？」女子瞪視著兩人，語氣更加不快。

    「大小姐，您就別為難我們了，這個時間教主還在午休，任何人都不能打攪?！?/br>
    「教主？哈哈！」女子干笑兩聲不屑道；「他馮程架子可真夠大的，我要見他一面都這么難了？」

    馮程貴為教主，教內(nèi)誰不是對其畢恭畢敬，可這女子卻連連直呼其名，話語中也毫無敬意，只因這女子身份特殊，守門的兩人權(quán)當沒聽見，說道；「大小姐，要不您待會兒再來吧，或是等午休過后我們第一時間通知您。」

    女子聽后出乎意料地沒有再繼續(xù)糾纏，臉色也和煦起來。她向后退了半步，微笑著說道；「那好吧，我就先下去了?！拐f完就要轉(zhuǎn)身離去。

    女子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得有些突然，不過對守門的兩人來說她愿意離開就是好事，兩人放下心來正要退回到房門兩側(cè)，剛轉(zhuǎn)過身還沒邁出一步的女子卻又猛然回轉(zhuǎn)，一個箭步從兩人中間穿過，來到門前轉(zhuǎn)動把手推門而入，整個過程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守門的兩人看在眼里，表情變得驚慌失措，可身體動作慢了半拍，沒能攔下女子，只能緊跟在后追進屋里。

    巨大的辦公室里拉著窗簾光線昏暗，只在房間另一頭的書桌上亮著一盞臺燈，本在燈下埋頭鉆研著什么的馮程，因三人的突然闖入抬起了頭，語帶不悅道；「怎么回事？」

    「教主，這個……大小姐她……我們阻攔……」見馮程語氣不悅，回話的人慌了神，吞吞吐吐了半天說不清一句話。

    這時馮程認出了站在前方的女子，他臉上露出笑容，站起身繞過書桌，一邊向女子走來一邊說道；「是夢靈回來了啊！怎么不提前告訴叔叔一聲，我好派人去機場接你?！?/br>
    面對馮程的熱情，洪夢靈冷冷地回道；「現(xiàn)在連見你一面都得硬闖，我還怎么敢麻煩你馮～教～主。」

    馮程看向后面兩人，對他們說道；「你們出去吧。」

    兩人如臨大赦，快速地退出房間并輕輕關(guān)上房門。

    「下面的人就這樣，我少說一句都不行，夢靈你不用跟他們一般見識，有沒有事都可以隨時來找我。」馮程語調(diào)溫和地說道；「來，別站著了，過來坐?！?/br>
    洪夢靈沒說什么，坐到了會客區(qū)的沙發(fā)上，馮程先去拉開了一扇窗簾，屋里頓時明亮不少，然后坐到了洪夢靈對面。

    「一年不見叔叔我可是怪想你的，國外的生活怎么樣？還習慣嗎？課業(yè)壓力重不重？」馮程微笑著詢問道。

    洪夢靈直視著馮程，一年不見他倒是變化不大，只是臉色略顯蒼白且眼神更加深邃了，和她說話時還是一如即往地和藹，她差點就要像過去那樣脫口而出，不過馬上意識到今時已不同往日。

    「我辦了休學回來的?！购閴綮`沒理會馮程的問候，聲音冰冷地說道。

    「哦?！柜T程點了點頭說道；「這樣也好，教內(nèi)諸事繁忙，我一天忙得不可開交，你既然回來了剛好能幫我分擔分擔?！?/br>
    洪夢靈依舊話里帶刺道；「忙？馮教主這不是很清閑嗎？」

    「哈哈，忙里偷閑罷了?！柜T程仍然溫和地說道；「夢靈啊，我還是習慣你叫我馮叔叔。」

    馮叔叔。洪夢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咬著牙怒視著馮程。父親告訴她事情經(jīng)過時，一開始她不愿相信這是真的，這個從小看著她長大，她最信任的人之一，怎么會突然發(fā)難逼迫父親讓出教主之位？難道她這些年都看錯他了？

    母親去世后父親自然成了她最親近的人，但并不一定是最理解她的人。父親忙于教務(wù)，身邊總是簇擁著一批阿諛奉承的家伙，她很不喜歡但也無可奈何，哥哥不學無術(shù)，兄妹兩人壓根沒什么共同話題，反倒是馮程不但一直很關(guān)心她，還會陪她聊天聽她講心事，拋開輩分不論，兩人之間更像是朋友，而隨著她從小女孩逐漸長成少女，從異性的角度來看，馮程也是一個很有魅力的人。最近幾年，她不時會從父親或哥哥那聽到馮程圖謀不軌之類的話，可她從未放在心上，她看得出教內(nèi)的權(quán)力斗爭正在愈演愈烈，但比起馮程，那個右護才是真正的圖謀不軌。

    當她接受了這個事實，有短暫的一陣傷心，不過很快便轉(zhuǎn)變?yōu)榱藨嵟X得自己被背叛了，她不聽父親的勸阻，即使得知馮程擁有了某種恐怖的力量，也還是執(zhí)意回國，她要當面質(zhì)問馮程，她要奪回一切。

    此刻兩人面對面，馮程待她仍像過去一樣和藹可親，而洪夢靈卻一直沒給馮程好臉色，她繼續(xù)冷冷道；「可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馮叔叔嗎？或者說以前那個馮叔叔只是你假扮出的形象？」

    「哎！」馮程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夢靈，你自小聰明伶俐，很多事看得比大人們清楚明白，叔叔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弄成今天這幅局面絕非我的意愿，完全是迫不得已。」

    聽馮程這么說洪夢靈心下有了一絲遲疑，不過嘴上仍強硬道；「哼！說得倒好聽。」

    「我不清楚你爸是怎么跟你

    說的，可我對當這個教主實在是沒什么興趣，有這勞神費力的時間我寧可用來鉆研自己感興趣的事物。若不是被逼到?jīng)]有退路以求自保，我也不會這么做?！?/br>
    洪夢靈一向聰慧，在聽父親講述事情經(jīng)過時，便覺得有些地方語焉不詳或被一筆帶過，讓整個事件聽起來頗為蹊蹺，在她再三追問下父親仍是不愿全盤托出，最后還發(fā)了脾氣。此時再聽馮程如此說，有沒有可能事情并不完全像父親說的那樣？

    不行，不能這樣想，不管怎樣，都是他奪走了父親的教主之位，這一點沒什么好說的。洪夢靈壓下心中的雜念，說道；「坐在教主之位上說這種話，在我聽來更像是在炫耀，反正我爸我哥什么都不是了，你怎么說都行。」

    「夢靈，不要說氣話，你明白我說的都是實話。」馮程用他那不見底的深邃目光注視著洪夢靈，說道；「說到你哥，整件事的起因便跟他有關(guān)。你爸要推他上位，這怎么看都不是個明智的決定，讓他在無關(guān)緊要的閑職上混日子還行，可讓他掌控遠超自身能力范圍的權(quán)力，就是不負責任了，輕則被有心之人利用最后給別人做了嫁衣，重則招來災(zāi)禍危及教門存亡?！?/br>
    雖然不喜歡聽別人這么說，可哥哥是什么德行洪夢靈很清楚，她動了動嘴唇，但終究什么也沒說。

    馮程停頓片刻后接著說道；「可要換作是夢靈你，那就不一樣了，以你的眼界和聰明才智，再加上你對教內(nèi)情況的了解，也許剛上手時會有些生疏，但只要習慣了，我相信無論多么重要的職位你都能勝任?！?/br>
    「呵呵！我已不是幾歲的小女孩，你用不著說好聽的來哄我?！?/br>
    「夢靈，我是認真的。其實我已經(jīng)計劃好了，本想著等你學成歸來再委以重任，但你既然提前回來了，那不妨就從現(xiàn)在開始熟悉教內(nèi)的事務(wù)，你看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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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提議完全出乎洪夢靈的預(yù)料，她來找馮程多是出于氣憤，能罵他幾句出出氣也好，并沒指望能有什么結(jié)果，畢竟馮程如今大權(quán)在握，而他們一家已經(jīng)失勢。

    馮程到底有什么打算，洪夢靈心里充滿疑惑地問道；「你的話是什么意思？」

    「夢靈，剛才我已經(jīng)說了，我對當這個教主興趣不大，但我和你爸已經(jīng)鬧掰，沒興趣也只能先頂著，你哥不堪大用，放眼教內(nèi)誰能在以后接替我掌管整個教團呢？」馮程緊盯著洪夢靈，語氣嚴肅地說道；「我反復(fù)尋思，最后認定你就是最合適的人選?！?/br>
    洪夢靈的心臟猛地一跳，從馮程的表情和眼神中她看不出什么端倪，無從判斷這話是真是假，馮程也沒給他思考的時間，接著說道；「教團由你父親一手創(chuàng)立，以后再由我交到你手上，這樣也算完滿。我知道你現(xiàn)在還很生我的氣，不過我真心希望你能答應(yīng)回來幫忙?！?/br>
    答不答應(yīng)呢？其實無需抉擇，父親已經(jīng)被排除在教團外，以后怕是也不會有機會重回教團，哥哥就更不用說了，自己若不抓住這個機會，那我們家就完全與教團無關(guān)了，而這一切本應(yīng)是屬于我們的。至于馮程的真實用意，是真如他說的那樣還是別有用心？此刻并不重要。

    洪夢靈語氣稍微緩和道；「那我要以什么身份，具體又要做些什么？」

    「夢靈你這算是答應(yīng)了？」洪夢靈沒回應(yīng)，馮程笑了笑繼續(xù)說道；「我剛剛也說了，一切都已計劃好，我打算任命你為公司副總，負責公司日常運營，你只管大膽去做，碰到不懂或難以決斷的事，多聽聽下面的建議，當然也可以直接來問我?！柜T程說到這停了下來，觀察起洪夢靈的反應(yīng)。

    饒是洪夢靈想刻意保持冷漠的表情，可聽了馮程的話還是難掩驚訝，雖然馮程說要對她委以重任，但她沒想到會被直接任命為副總，再怎么說她還只是個學生，毫無工作經(jīng)驗，他就這么放心？還是說所謂的副總其實只是個傀儡？

    馮程看似非常滿意，又說道；「不過這都只是是其次，明面上的事誰來做都可以，讓你來做是想鍛煉鍛煉你。而更為關(guān)鍵的還是在教內(nèi)事務(wù)上，以前教主之下是左右護法，我那為你量身定制了一個新職位，大祭司，只在教主一人之下，可獨斷教內(nèi)大小事務(wù)。你看怎么樣？」

    洪夢靈久久說不出話來，她越發(fā)看不懂眼前之人，他到底是何打算？洪夢靈再次思考這個問題，不過仍是沒有答案，但她告訴自己，馮程既然給了她這個機會，她就要好好利用，她一定要奪回屬于她們家的一切。

    一晃過了五天，洪夢靈此時正坐在她的專屬大辦公室里，翻看著各部門的一周工作報告。幾天下來她對自己的日常工作已經(jīng)有所了解，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對她來說絕不輕松，不過她并不畏縮反倒干勁滿滿，她要憑自己的能力完全掌控教團，而這才剛剛開始。

    那天回家后洪夢靈把馮程的決定告訴了父親，父女兄妹三人就馮程為何要這么做進行了一番討論，父親和哥哥自然不信馮程說的那一套，兩人一致認為馮程這么做是為了收買人心，是做給那些還忠于他們的教徒看的。收買人心的成分也許有，可忠于他們的教徒有沒有，洪夢靈就十分懷疑了，自父親卸任教主后，還不曾有一人上門看望過他們。

    她成為大祭司位列左右護法之上的消息教內(nèi)已人盡皆知，這些天前來祝賀的人不在少數(shù)，其中一些過去整天圍著父親轉(zhuǎn)，也

    就是父親口中所謂的自己人，可他們前來祝賀也是選在教團本部，說的都是些客套話，更是絕口不提父親。這讓洪夢靈對自己當前的處境有了更清醒的認識，教內(nèi)要么是馮程的人，要么是一些見風使舵阿諛奉承之輩，前者就不用說了，而后者只有當她足夠強大時才會倒向自己，如今她孤立無援，這些人是不會幫她的。沒有自己的人，無人可用，這是她面臨的首要問題。

    桌上的鬧鐘突然響起，洪夢靈看了眼時間放下了手頭的報告，時間到了，她起身走進辦公室內(nèi)的洗手間，三分鐘后出來時已披上一件紅色斗篷。今天是她在教徒面前首次正式亮相，流程她已經(jīng)了解，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她也已牢記在心，雖然只是面對本部的百十號人，但第一次作為主角出席這種場合，十九歲的洪夢靈難免感到緊張，她深吸一空氣再緩緩?fù)鲁?，然后踩著堅定的步伐走出房間。

    兩名披著黑色斗篷的教徒已等在門外，見洪夢靈出現(xiàn)兩人低頭齊聲叫道；「大祭司?！购閴綮`徑直走去，兩人緊隨其后，三人乘上專用電梯直達位于大樓地下的會場。

    透過帷幕的縫隙，洪夢靈看見小會場里已經(jīng)有不少人，統(tǒng)一著黑色斗篷在木地板上席地而坐，或無所事事或彼此交談。洪夢靈用目光一一掃過眾人，多數(shù)人她都能叫得上名字或知道他們在教內(nèi)的職務(wù)，叫不上的也都眼熟，看來馮程并沒有進行大的人員調(diào)整。直到眼光掃視到最后一排靠門的位置，一個異常高大的身影映入眼簾，此人的身形太過引人矚目，洪夢靈確定之前沒見過他。此刻那人正在和旁邊的人交談著，和他交談的人也是陌生面孔。這兩人是她沒見過的馮程的手下？

    坐在會場最后排角落處的嚴笑，壓低聲音對一旁的胡磊說道；「胡哥，你說我們今晚能不能見到那個什么教主？」

    胡磊也壓低了聲音回道；「不清楚，只是說大祭司會出席今晚的集會?！?/br>
    「這大祭司是個什么玩意兒？」嚴笑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后又問胡磊道；「胡哥，儀器帶沒帶？」

    胡磊輕輕拍了拍自己腰側(cè)，說道；「我一直隨身帶著?！?/br>
    「那要是有情況，它嘀嘀嘀響起來，我們不會暴露吧？」

    「放心，我調(diào)的震動?！?/br>
    「這東西還能震動！那能不能防水？」

    「防水？干嘛要防水？」胡磊疑惑地問道。

    「哈哈！沒什么，我隨便問問?！?/br>
    這時坐在嚴笑前面的男人突然回過頭來，說道；「你們倆唧唧歪歪什么呢？集會就要開始了，趕緊把嘴給我閉上，今天是你們第一次參加這種級別的集會，可別給我搞出什么洋相?！?/br>
    「哥，我們這不是第一次參加這么隆重的集會，有點小興奮嗎！」嚴笑一臉賤笑道；「哥您放心，我們絕對不會給您丟臉?！?/br>
    男人轉(zhuǎn)了回去，嚴笑和胡磊正襟危坐不再交談，接著會場內(nèi)燈光變暗，臺上的帷幕慢慢打開，集會正式開始。

    帷幕拉開的那一刻緊張感反而煙消云散了，面對幾十雙眼睛的盯視，洪夢靈表現(xiàn)得出奇冷靜，她思維清晰，語速適中聲音悅耳，儀態(tài)端莊舉止得當，表現(xiàn)出遠超其年齡的成熟穩(wěn)重，整場集會下來給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無論是對她的能力表示懷疑的，還是打算看她笑話的，都得重新審視這個年輕的女孩。馮程并沒有出席今晚的集會，不過洪夢靈知道，她今晚的表現(xiàn)很快就會傳到馮程耳里。

    集會結(jié)束，所有人恭送大祭司先行離場，洪夢靈沒有走來時的路，而是下臺從眾人中間穿過，走到門口時她停下腳步，看向嚴笑和胡磊說道；「你們兩人很面生??！我之前好像沒見過你們。」

    嚴笑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女子，咽了口唾沫正要開口，坐在他前面的男人搶先說道；「啟稟大祭司，這兩人剛剛加入教門，今天還是第一天參加這樣的集會?！?/br>
    「原來如此?！购閴綮`心里有了底，尋思了一下說道；「正好我那缺人手，你們兩個就來我手底下幫忙吧?！?/br>
    又不等兩人回答，之前的男人搶著說道；「大祭司，他們兩人剛加入教門，什么規(guī)矩都還不懂，怕是會弄出什么差錯，大祭司若是缺人手我可以安排更合適的人?！?/br>
    「不必了，就他們倆了，至于規(guī)矩，我會教他們的?！购閴綮`再次看向兩人，說道；「你們倆現(xiàn)在就跟我來?！拐f完就出了會場。

    嚴笑和胡磊對視了一眼，起身跟了上去。

    洪夢靈回到辦公室，脫掉斗篷身體往椅子上一靠，開始回顧自己剛剛的表現(xiàn)?？傮w來說還算令人滿意，自己的初次登場算是圓滿完成了，最后還給了自己一個驚喜，剛剛加入的兩人，這不正是自己現(xiàn)在需要的嗎？沒有背景也不是誰的人，這樣才有可能為自己所用。

    洪夢靈漸漸放松下來，閉上眼小憩了一會兒，再睜開眼時看了一下時間，該回家了，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拿上包正要往外走時，看見了桌上一個拆開的信封，差點把這事給忘了，一封奇怪的邀請函，信上的收件人是早已去世的爺爺，信從老家輾轉(zhuǎn)幾次轉(zhuǎn)寄到這里，要怎么處理她得回去跟父親商量商量。洪夢靈把信塞進包里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