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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zhí)太子是我前夫(重生) 第100節(jié)

    二人上岸的地方是一處懸崖底, 四周古木參天,濃蔭密布,雨珠子從寬大的枝葉里墜落, “啪嗒”“啪嗒”地響。

    一滴水落在容舒額頭, 順著她挺俏的鼻梁從鼻尖滑落。

    她抬睫望著眼前漆黑一團(tuán)的密林, 輕聲問著:“我們?nèi)ツ睦???/br>
    這地方一看便知鮮有人跡,地上青苔遍野,雜草灌木長得比容舒還要高, 置身在這樣的地方,真真是兩眼一抹黑,不知前路在何方。

    難怪那些人要挑在這個(gè)地方撞船,這一段江域十分偏僻, 兩岸皆是人煙稀少的山崖密林, 便是出事了,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

    “越是人跡少的密林,越是獵戶喜歡狩獵的地方?!鳖欓L晉抬手揮開從一邊橫出的粗枝,待容舒從鉆過去, 方放下手, 繼續(xù)道:“只這樣的密林險(xiǎn)象環(huán)生,狩獵經(jīng)驗(yàn)豐富的獵戶都會在里頭布置一些能藏身的地方?!?/br>
    “我們現(xiàn)在要去的就是這些能藏身的地方?”容舒好奇道。

    顧長晉“嗯”了聲, 目光緩緩掃過那片望不到頭的密林,道:“我方才在好些樹上摸到了箭矢的痕跡,里頭肯定有這樣的地方?!?/br>
    如此灰沉的陰雨天, 又是夜半時(shí)分, 容舒連眼前的路都瞧不清, 耳邊鋪天蓋地的細(xì)雨聲里甚至隱隱夾雜著猛獸一聲又一聲的吼叫聲。

    可不知為何, 她心里竟然一點(diǎn)兒也不懼怕。

    許是因著身邊這男人總能給人一種堅(jiān)定的能令人心安的力量。

    兩人往上攀爬了一個(gè)多時(shí)辰的路, 中間不知?dú)⑺懒硕嗌贄l從路中躥出的小蛇,總算在一棵十?dāng)?shù)人合抱的參天大樹后頭找到一間長滿青苔的小木屋。

    這木屋的位置當(dāng)真是妙,不僅藏在濃密的樹影里,還挨著一處崖壁,遠(yuǎn)遠(yuǎn)瞧著,只當(dāng)這是條走不通的路,誰能知曉里頭有一間木屋,從木屋的側(cè)門還能通往另一側(cè)的山路。

    木屋外頭栓著鐵索,顧長晉正要用手里的匕首撬鎖,容舒忙從腰封里取出關(guān)師傅給的鑰匙,“咔”一聲,把鎖開了。

    顧長晉一眼認(rèn)出那是民間盜賊最愛用的萬能匙,這萬能匙可謂是打家劫舍居家必備。

    他看了看她,收回匕首,沒說話。

    這木屋外頭長滿青苔濕蘚,容舒還以為屋子里定也是潮濕不堪的,殊料里頭竟意外地干燥整潔。

    地上鋪著稻草,稻草上蓋著油氈布和幾捆枯枝,旁邊擺著一把小幾,小幾后頭是一張一人寬的木床。

    顧長晉環(huán)視一圈,“屋子的主人前些日子剛來過,好些東西都是新添置的。”

    他說著便彎下腰,往床下摸索,從里頭拉出一個(gè)竹簍。

    容舒往里一看,這竹簍里竟然放著不少東西,一摞草藥、一小壺烈酒還有火鐮、火石。

    “你怎知這床下會藏著東西?”

    “這里就只有這木床和那稻草堆能藏東西?!?/br>
    顧長晉耐心解釋著,取出火鐮和火石,走向中間那油氈布,輕輕一掀,便露出了藏在干稻草的布包,他將布包遞給容舒,繼續(xù)道:“里頭應(yīng)當(dāng)是一套衣裳和一些干糧?!?/br>
    容舒打開一看,還真是。

    “你怎會知曉?”

    話音剛落,原先黑咕隆咚的屋子驟然一亮。

    顧長晉將火鐮火石扔回那竹簍里,看著小娘子被火照亮的眼,緩緩笑道:“我幼時(shí)常跟我父親進(jìn)山打獵,父親在密林里頭也有一間這樣的屋子,常年打獵的獵戶,就沒有不受傷的時(shí)候。若是受了傷來不及下山,這些物什多少能應(yīng)幾日急。”

    火光照亮了她的眼,也照亮了他愈發(fā)蒼白的臉。

    容舒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這男人后背還插著一塊船身炸裂時(shí)飛射而來的鐵片,她真是不知曉他怎么能笑出來的。

    她幾步翻出竹簍里的草藥,對顧長晉道:“你快教我怎么給你上藥?!?/br>
    傷藥她知曉怎么用,可這些草藥她著實(shí)是不懂如何用。

    在水里泡了兩個(gè)時(shí)辰,又澆了一個(gè)多時(shí)辰的雨,她身上濕漉漉的,單薄的秋裳緊緊貼在身上,凹凸起伏的曲線纖毫畢現(xiàn)。

    顧長晉挪開眼,道:“你先換上衣裳?!?/br>
    “先上藥,”容舒抱出那一摞草藥,又拿出里頭巴掌大的烈酒,不容辯駁道:“我這頭不打緊,你的傷才是最打緊的?!?/br>
    她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顧長晉只好“嗯”一聲,掏出腰間的短匕,在火里烤著,另一只手解開腰間束帶,道:“先將鐵片拔出,待我…脫下上裳,再用烈酒澆傷口,之后用這短匕止血?!?/br>
    他一直沒回頭,聲音也是云淡風(fēng)輕的,除了虛弱些,與平時(shí)聽著別無二樣。

    容舒目光掃過他的后背,只見靠近后腰的地方露出半截鐵片,衣裳破了幾處,露里頭深可見骨的正汩汩流著血的傷口。

    容舒倒吸了一口涼氣。

    先前在水里,他一直護(hù)著她的后背,是不是就是怕她會受傷?

    容舒捏緊了手里的小酒瓶,上前跪在他身后,手摸上他后背的那塊尖銳的鐵片,輕聲道:“顧長晉,你忍著?!?/br>
    顧長晉“嗯”了聲,他的意識其實(shí)有些模糊了,只是怕她擔(dān)心,這才強(qiáng)撐著保持清醒。察覺到她拔出了鐵片,他手一動,褪下了上裳。

    烈酒從傷口緩緩淌過,劇烈的疼痛卻并未令他露出半分異色。他將烤得通紅的短匕遞與容舒,道:“一道傷口一道傷口燙,這是最快的止血方法。”

    說到這,又低聲叮囑她:“小心別燙傷自己了?!?/br>
    容舒下頜處沾了些他的血,她抬手胡亂一擦,望著在火里烤得通紅的短匕,輕吸一口氣,接過,冷靜壓入他被鐵片扎入的地方。

    只聽“呲”的一聲,傷口的血凝住了。

    木屋空間小,生火后這狹小的空間一時(shí)溫暖如春,燒得通紅的柴木噼里啪啦響著,火光熠熠。

    顧長晉眼前的火光從一道變成兩道又變成三道,眼皮如有千斤重,可他知曉他不能睡,至少現(xiàn)在不能。

    良久,待得身后的姑娘輕輕道了句“好了”,顧長晉終是撐不住,雙目一閉,直直往前倒去。

    意識像是困在泥潭里,遲鈍而滯澀。

    時(shí)間仿佛停頓在某一刻,又仿佛在瘋狂流動,如決堤的水,半瞬滄海,半瞬桑田。

    一陣淅瀝瀝的雨聲將他從這漫長的混沌里喚醒。

    雨點(diǎn)子密匝匝落著,檐下的雨幕越來越厚。

    顧長晉低頭一看,他身上的衣裳是干的,常吉穿過月洞門,匆匆行來,喘著氣道:“主子,少夫人去了大理寺獄,那大理寺獄的人不讓屬下進(jìn)去?!?/br>
    剎那間,無數(shù)記憶涌入腦海里。

    他從青州回來,剛進(jìn)城門便被謝虎申請進(jìn)了坤寧宮正殿,帝后端坐于內(nèi),除了帝后,首輔刑世琮,左都御史孟宗、翰林院侍讀學(xué)士林辭,大理寺卿李蒙,還有六部尚書俱都在此。

    顧長晉一進(jìn)正殿,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嘉佑帝望著他,淡淡道:“取血。”

    太醫(yī)院院使孫白龍忙上前用銀針從嘉佑帝和顧長晉舌間各取出一滴血,放入玉碗,慢慢攪動。

    殿內(nèi)一時(shí)靜得落針可聞。

    顧長晉垂眼伏在地上,他進(jìn)殿前已經(jīng)服下了老太醫(yī)留給他的秘藥,如今成與不成,只能聽天由命。

    他只盼著常吉能盡快尋到她,萬一不成,還能將她從四時(shí)苑的密道送入大慈恩寺的禁地。

    不多時(shí),便聽身邊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掠過。

    孫白龍將手里的白玉碗高舉過頭,呈在帝后眼下,恭聲道:“啟稟皇上、皇后,血融合了?!?/br>
    孫白龍的話一落,戚皇后“騰”一下站起身,往顧長晉走去,她攙起顧長晉的手,輕輕喚了聲:“我兒?!?/br>
    顧長晉怔楞起身,抬眸望向高座上的皇帝。

    面容消瘦的嘉佑帝也正注視著他。

    他的目光深沉而溫和,一寸一寸掃過顧長晉的眉眼,仿佛想透過他的臉尋找曾經(jīng)熟悉的輪廓。

    良久,他側(cè)眸望向新任禮部尚書,溫聲道:“讓欽天監(jiān)挑個(gè)吉日,恭迎太子歸朝?!?/br>
    “太子”二字猶如驚雷炸耳,便是戚皇后也震驚地望向嘉佑帝。

    不消半個(gè)時(shí)辰,顧長晉乃顧皇后之子的消息傳遍了整個(gè)朝堂。

    戚家被金吾衛(wèi)、羽林衛(wèi)團(tuán)團(tuán)圍住,以禍亂皇室血脈的罪名下了獄,就連曾經(jīng)的二皇子也被嘉佑帝下令圈禁在皇宮別院里,不允許任何人探視。

    從坤寧宮離開之時(shí),顧長晉再不是梧桐巷的顧長晉,而是大胤的太子蕭長晉。

    宮人們畢恭畢敬地為他撐著傘,雷聲轟隆,在這蕭肅而雍容的皇宮里久久回響。

    朱嬤嬤跟在他身后,恭聲道:“皇后娘娘體恤殿下一片孝心,特地讓奴婢送您回去梧桐巷同您養(yǎng)母作別。”

    顧長晉偏頭望了這陌生的宮嬤一眼,道了句“有勞了”。

    懸著六角宮燈的馬車疾行在甬道里,顧長晉細(xì)細(xì)回想著方才在殿中的一切,嘉佑帝宣他為“太子”之時(shí),有二人面色平靜,左都御史孟宗與翰林大學(xué)士林辭。

    這兩人似乎早就料定了今兒嘉佑帝會將他立為太子。

    或許該說,今日之局面是他們在背后推波助瀾,在文臣里另成一派,在背后助他。

    顧長晉手掌按住藏在衣裳里的玉佩,耳邊又響起了曾經(jīng)老太醫(yī)與他說的話。

    “那座皇城是這世間最尊貴,卻也最殘酷的地方?!崩咸t(yī)手執(zhí)一枚白子,一雙睿智的眼靜靜望著他,意味深長道:“孩子,你可知曉你走的是一條怎樣的路?”

    “硯兒知曉。”眉目清雋的小少年捧著一個(gè)白玉棋簍,面無波瀾地下了一子。

    老太醫(yī)望著他新落下的棋子,嘆息一聲:“你要走的路太難了?!?/br>
    的確是難,每一步都不能走錯(cuò),一步錯(cuò)則步步錯(cuò),如今,他只剩最后一步。

    顧長晉掀開車簾,望著被雷雨淹沒的上京,眸光泛冷。

    唯有走到那個(gè)位置,才是對徐馥最大的報(bào)復(fù)。

    嘉佑帝的身子撐不了多久了,戚家倒臺,戚皇后認(rèn)下他,便是為了保住戚衡與二皇子以外的戚家人。

    從前擁護(hù)二皇子的臣公也會轉(zhuǎn)而擁護(hù)他,包括戚家的舊部。

    只如今尚且不知刑家是否會拼死一擊,也不知在嘉佑帝駕崩后,戚皇后可還會繼續(xù)擁護(hù)他,在他坐上那位置之前,他不能讓那姑娘繼續(xù)留在上京。

    刻著坤寧宮標(biāo)志的馬車抵達(dá)梧桐巷時(shí),落了大半日的雨終于停下。

    “你們在這等著,不必隨我進(jìn)去?!?/br>
    顧長晉快步往松思院走,橫平從六邈堂來,在他耳邊低聲附耳道:“六邈堂的人消失了。”

    竟然消失了?

    顧長晉擰眉,不多時(shí)便見常吉喘著氣穿過月洞門,對他道:“主子,少夫人去了大理寺獄,那理寺獄的人不讓屬下進(jìn)去。”

    大理寺卿李蒙是刑首輔的人,刑家籌謀多年,怎可能會輕易放棄那個(gè)位置?

    而沈家與容家的案子如今不僅是扳倒戚家的工具,也是攻訐他的一道利器,常吉是他的人,顧長晉并不意外大理寺的人會為難他。

    “你帶上我的腰牌,去大理寺獄接她?!?/br>
    他說著便要扯下腰牌,外頭忽然一陣響動,抬眸望去,便見那姑娘提著裙裾疾步走了進(jìn)來,身后跟著張mama、盈月、盈雀,還有兩名坤寧宮的宮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