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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zhí)太子是我前夫(重生) 第124節(jié)

    第九十三章

    雪花窸窣窣地落, 地面上的雪越積越厚。

    天色漸漸暗下。

    亥時(shí)一到,紫宸殿的宮燈俱都熄滅,唯獨(dú)床頭兩盞巴掌大的銀嵌玉座燈還亮著。

    容舒并未讓竹君與蘭萱留下守夜, 二人卻不敢真的不守夜, 思忖一番, 索性便退到外殿打地鋪去了。

    容舒望著床頂那熟悉的石榴花開床幔,好似又回到了松思院那張拔步床,總有種今夕不知何夕的錯(cuò)亂感。

    她撈過一個(gè)月兒枕抱在懷里, 卻怎么都不能入睡。

    明明就寢前她還吃了碗桂花酒釀的,從前她只要吃了酒釀,總是能很快睡著。

    輾轉(zhuǎn)間,外殿傳來了幾聲極細(xì)微的響動(dòng)。

    容舒身子一僵, 指尖不自覺掐住月兒枕上那截毛茸茸的兔尾巴。

    屏息了須臾, 到底是掀開床幔下了榻。

    內(nèi)殿與外殿只隔著一面繡著寶相團(tuán)紋的畫簾,簾外隱約可見一道頎長的身影。

    容舒緩緩走了過去。

    也就在這時(shí),簾外那人低低喚了聲:“容昭昭,是我。”

    許是怕會(huì)嚇著她, 他的聲音壓得很沉, 仿佛悶在胸腔里一般。

    容舒步履一緩。

    她早就猜到是他了。

    二人隔著一層棉布簾,沉默著, 誰也沒再說話。

    須臾,容舒上前,揭開布簾子, 與顧長晉對(duì)望。

    她今兒的眸子格外亮。

    顧長晉一看便知了, 這姑娘大抵又吃酒了。

    每回吃酒, 不管醉沒醉, 她的眸子都會(huì)亮得好似黎明前的星子。

    他輕輕勾了唇角, 問道:“吃酒了?”

    容舒道:“沒吃酒,吃了桂花酒釀,里頭放了五顆不同餡兒的湯團(tuán)。”

    從前在梧桐巷有一家食肆就賣這樣的桂花酒釀,里頭只放五顆湯團(tuán),每顆湯團(tuán)對(duì)應(yīng)一種餡兒,芝麻的、豆沙的、玫瑰的、棗泥的還有櫻桃的。

    這湯團(tuán)就叫五福湯團(tuán)。

    容舒在梧桐巷時(shí),一入冬便愛吃這家食肆的湯團(tuán),頭一回吃還是常吉給她送來的。

    今兒吃的湯團(tuán)與梧桐巷那一家食肆的湯團(tuán)幾乎沒甚差別,甜而不膩,軟糯可口,是容舒一貫愛吃的。

    “我從前在梧桐巷吃的湯團(tuán)酒釀,可是你讓常吉給我送來的?”容舒道。

    顧長晉“嗯”了聲。

    “除了湯團(tuán),常吉給我送來的槐葉冷淘、杏仁酪、梅片雪花洋糖……”容舒一連數(shù)了十?dāng)?shù)種她在梧桐巷壓根兒買不到的小吃食,“這些也都是你差人在外頭買的?”

    顧長晉又“嗯”了聲:“從前刑部衙門的黃知事不僅愛打聽,也好吃,他寫了一本《上京美食錄》,我曾借閱過?!?/br>
    借閱完便按照黃知事的那本美食錄給她買小吃食,又借著常吉的手送進(jìn)松思院。

    難怪她今兒不過隨口提了個(gè)“桂花酒釀”,廚娘便能做出一碗她愛吃的五福湯團(tuán)來。

    菱花格窗外的小冰獸們還在風(fēng)里搖晃著。

    容舒不由得想,這男人在她背后還做了什么?

    給她刻冰雕,滿上京的給她尋好吃的送到松思院來,還有,復(fù)刻著她畫過的話,書寫過字。

    還有么?

    容舒張了張唇。

    想問,又不想問。

    就好像問了后,她那顆一心要往外飛的心會(huì)生出千絲萬縷的束縛來。

    方才那碗桂花酒釀本也不該問的。

    落肚的那碗酒釀氤氳出的酒意將平日里的冷靜侵蝕掉一部分,這才沒頭沒腦地問了出口。

    思忖間,身上忽然一輕,簾外的男人不知何時(shí)邁了進(jìn)來,雙手抄起她的腿彎,將她往榻上帶。

    容舒一驚,正要道一句“顧長晉,你在作甚”,人已經(jīng)被他放入柔軟的被褥里。

    顧長晉給她掖好被子,將月兒枕塞入她懷里,望了她片刻,道:“睡罷,我在外殿守著?!?/br>
    說著,不分由說地放下香帳。

    容舒隔著薄薄的床幔,看著他的身影漸漸往外去,畫簾“啪嗒”一聲響,他出了外殿。

    很快外殿連窸窣聲都沒了。

    容舒躺回榻上。

    風(fēng)雪寂寥,久違倦意終于席卷而來。

    迷迷糊糊間,她莫名想起他將她帶回屏南街的那一晚,他也是這般,半夜給她燒水沐浴,之后便在門外守著她。

    她自小被養(yǎng)得嬌,認(rèn)床也認(rèn)屋子。

    到了陌生的地方,便那屋子是個(gè)金窩銀窩,頭幾夜也會(huì)輾轉(zhuǎn)難眠。

    今兒睡的這屋子與松思院那寢屋倒是一模一樣,稱不上陌生,可大抵是心里總有種盤繞不去的不安,心總是靜不下來。

    今個(gè)夜里吃碗酒釀,便是想要借著酒意早些睡著的。

    容舒?zhèn)冗^身,半張臉枕在月兒枕里,隔著床幔又望了一眼外殿的方向,長睫緩緩闔起,那種漂泊不定的落不著實(shí)處的不安感終于一點(diǎn)一點(diǎn)散去。

    一豆燈火輕輕搖曳。

    顧長晉靠坐在畫簾的一側(cè),微仰頭,望著虛空中的一點(diǎn)。

    他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坐在那,好似一尊塑像,良久,待得內(nèi)殿里頭傳來清淺而勻長的呼吸聲,方起身,返回內(nèi)殿。

    拔步床里,小娘子眉眼舒展,綢緞般的烏發(fā)披散在榻上,睡得很沉。

    顧長晉探出手,勾住她脖頸的紅線,一顆剔透的玉佛珠子從頸間滑落。

    他輕輕捏起那顆玉佛珠子,細(xì)細(xì)地看玉珠子上雕刻的佛面,旋即放下玉珠子,提腳出了內(nèi)殿。

    容舒一夜好眠。

    醒來時(shí)天已經(jīng)放晴,竹君與蘭萱進(jìn)來服侍她梳洗。

    趁著二人絞帕子的瞬間,她下意識(shí)往外殿望了眼。

    顧長晉早就沒了蹤影。

    竹君見狀便道:“殿下一早便入宮上早朝了,今兒是初十,議完事后還得去坤寧宮給皇后娘娘請(qǐng)安,回到東宮大抵得要午時(shí)了?!?/br>
    容舒“嗯”了聲:“臨近年關(guān),太子殿下定然十分忙碌?!?/br>
    蘭萱聞言便笑著接過話,“殿下每日都忙得很,夙興夜寐的,連皇上都在勸他多歇息?!?/br>
    他一直是如此,從前在梧桐巷,他忙起來時(shí)真真是廢寢忘食。只她每次去給他送膳,便是再忙,他都會(huì)停下手上的公務(wù),將她做的吃食一點(diǎn)一點(diǎn)吃完。

    容舒接過蘭萱遞來的熱帕子,道:“殿下喜食熏rou,尤其喜歡吃鹿rou。將鹿rou用粗鹽腌制兩日,刮下鹽巴子,再放到炭火里炙烤,切成小塊裝在攢盒里,配茶配酒都可?!?/br>
    一邊兒的蘭萱聽罷,心中略有些遲疑。

    熏rou這些上不得臺(tái)面的吃食,當(dāng)真是殿下愛吃的?

    殿下可是個(gè)挑嘴的哩。

    聽膳房里的人說,殿下入主東宮沒多久,也不知從哪兒找來了一本食錄,上頭羅列了數(shù)十上百種上京的吃食。

    于是膳房幾十號(hào)人熱火朝天地按照這本食錄研究新菜式,偏生研究出來后,殿下總說味兒不對(duì),可把膳房里的人給愁壞了。

    自此,整個(gè)東宮的人都知曉了,咱們這位殿下在吃食上不好伺候。

    “咱們殿下嘴挑,當(dāng)真會(huì)愛吃這熏rou?”蘭萱忍不住問道。

    顧長晉嘴挑?

    容舒意外地抬了抬眉,這可是能面不改色吃下一碗豬下水的人。若他挑嘴,那這世上就再?zèng)]有不挑嘴的人了。

    蘭萱方才說出那話便挨了竹君一個(gè)眼刀,只她姨母就是膳房里的廚娘,成日叫她打聽殿下的喜好,眼下好不容易遇著個(gè)知曉殿下喜好的人,自然是不會(huì)放過這個(gè)機(jī)會(huì)。

    遂硬著頭皮道:“奴婢的姨母就在膳房里伺候,殿下給膳房列了本食錄,膳房里的人倒是做出了那食錄上的菜式,偏生殿下吃完后總覺不對(duì)味。姨母天天愁著怎么做出對(duì)味兒的吃食呢,容姑娘不若尋個(gè)時(shí)間看看?”

    容舒還真多那食錄起了些好奇之心。

    早膳一用完,手已經(jīng)捧上那本食錄了。

    只翻開第一頁她便愣了愣,顧長晉不嗜甜也不愛酸,這上頭好些菜都是又酸又甜,分明是他最不愛吃的。

    真正愛吃的人是她。

    容舒一頁一頁翻完這本食錄,旋即闔起書冊(cè),望著扉頁上那熟悉的字跡,垂眸不語。

    紫宸殿的事,顧長晉自是不知曉,上完早朝,在養(yǎng)心殿與嘉佑帝議完事后便去了坤寧宮。

    戚皇后這些時(shí)日為了照料聞溪,就不曾離開過坤寧宮。

    朱嬤嬤過來通稟時(shí),她剛給聞溪喂了一碗藥。

    孫院使施針了大半月,聞溪的身子漸有起色,昏迷的時(shí)間也愈來愈短。她吃的湯藥,戚皇后從來不假手于人,都是自己親自喂。

    用帕子輕輕擦拭聞溪唇角的藥汁,戚皇后將碗遞與朱嬤嬤,道:“本宮先去見太子,嬤嬤在這守著溪兒?!?/br>
    往常顧長晉來請(qǐng)安,多是吃一兩盞茶便會(huì)離開。

    戚皇后倒是想與他親近些,只二人到底沒有血脈關(guān)系,又隔著戚家與蕭馥,彼此間俱都無法信任對(duì)方,能維持面上的和氣已是不易了。

    回到坤寧宮,戚皇后正欲像從前一樣,讓人給顧長晉上茶,說幾句無關(guān)痛癢的瑣碎事,便讓他退下的。

    殊料她這廂還未及開口,顧長晉便已開口道:“母后一直在尋的那顆玉佛珠子,孤找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