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命 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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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個婆子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畢恭畢敬地送段雅寧出了門。 歲宴站在門外,使勁了全身的力氣,指尖都被拉扯著泛了白,才攔住了被怒氣填胸的祈佑。 “這里是命簿,你別發(fā)瘋了!”歲宴低聲怒吼,“你要做什么,等出去了再做,行嗎?” “如果命簿崩塌了,我們就出不去了?!?/br> 祈佑咬破了嘴唇,血腥氣讓他找回了理智。 他不敢再去看癱倒在地的秦氏一眼,只能在心底起誓,他一定不會放過段雅寧。 * 那三個婆子見秦氏出氣比進氣多,料想她應該快到時候了。 “行了,找個麻袋把她套起來,扔到亂葬崗去吧?!?/br> 歲宴和祈佑跟著這幾個人的步伐,來到了順寧郊外的亂葬崗。 因著無人看管,這里散發(fā)著一股惡臭的氣息,那幾個婆子不敢進得太深,怕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纏上,只得在路口隨意找了個地方將秦氏扔下。 “我們就這么走了?”有個婆子惴惴不安地看了秦氏一眼,“不是說,要親眼看著她斷氣才行嗎?” 為首之人忍不住干嘔了一聲,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要看你在這看,反正這破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呆。” “再說了,那藥,可是段家?guī)С鰜淼拿厮?,比一般的墮胎藥烈多了,還沒見過哪個婦人喝了之后能撿回一條命的。要是真這么容易活命,那段家為什么會沒有庶子庶女?” 那人點了點頭,似乎也認同她的話,三人達成一致,慌忙從亂葬崗離開。 歲宴見狀,打算走上前去看看秦氏的狀況。 誰料剛邁出半步,眼前忽然一片黑暗,整個人開始往下墜。 畫面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歲宴感覺自己被一股強力拉扯著。 然后,她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第37章 “為什么會這樣?” 歲宴進出過命簿這么多次, 還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忽然墮入黑暗的場面。 在什么也無法看清,什么也感受不到的時候, 唯一讓她還能觸碰到的, 是那雙牢牢抱住她的手。 “祈佑,你……”歲宴咳嗽了兩聲,“你勒太緊了?!?/br> 被她這么一說, 祈佑才匆忙放開手, 語氣里滿是歉意:“歲宴姑娘,抱歉, 我就是,就是太緊張了……” 歲宴知道他是因為母親驟然離世而神經(jīng)如此緊繃, 自然不會去怪他什么,想要抬手去拍拍他的肩, 然后才發(fā)現(xiàn), 他雖然松開了懷抱, 卻并沒有松開手。 黑暗讓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用力地回握,似是在告訴祈佑, 她還在。 * “你的意思是, 這種場景, 在命簿里不該出現(xiàn),對嗎?”祈佑問道。 歲宴點了點頭, 忽然想起對方現(xiàn)在也該是目不能視的狀況,遂開口同他解釋。 “命簿是生前的記憶,一般都是對于死者來說最難以忘懷的, 中間偶爾有接連不上跳躍好幾年的的, 都是常事。但從來不會像是現(xiàn)在這樣, 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br> 祈佑朝著四周看了看,順著她的話往下推論:“什么也看不見?感覺就像是被什么東西蒙住了眼。可到底是想蒙住誰的眼呢?” “是我娘的眼?還是,進入命簿的我們的眼?” 她們的眼嗎…… 歲宴渾身一抖,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很快又被搖了搖頭否決了:“應該不是針對我們的?!?/br> “命簿關系到人生前的所有事,沒有誰能有這么大的本事來篡改?!?/br> 確切地說,歲宴知道誰能做到,但那人和秦氏無親無故,怎么會做這種事呢。 況且,關于命簿不能篡改這件事,還是那人告訴自己的。 歲宴千想萬想,理不出一個思緒來,只得找了個自己覺得說得過去的理由:“興許是這件事對于秦伯母來講打擊太大了。我聽說,是有人會因為無法面對現(xiàn)實而產(chǎn)生了失憶的現(xiàn)象,興許我們現(xiàn)在,就處于秦伯母失去的那一段記憶里?!?/br> 以為的良人其實從一開始就在欺騙自己。本是滿心歡喜等著出嫁,如今卻被人像是扔野貓野狗一般扔在這里。疼痛讓她失去了全身的氣力,只能躺在這個腐爛腥臭的地方,感受著自己期待已久的孩子一點點從自己的身體里流逝。 若是茶樓里聽書的路人,聽到這樣的書文,怕是都會暗嘆幾句凄慘,而后潸然落下幾滴淚。更遑論如今親歷此事的秦氏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因此而失去這段記憶,倒也不算奇怪。 祈佑想通了這一點,沉默著說不出任何話來。 歲宴嘆了口氣,道:“我們等等吧,興許過會兒就能看見了?!?/br> 眼前的黑暗讓歲宴的感覺更加靈敏,她覺察到握著她的那只手,猛然間似是卸了力,就像是它的主人在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悔恨。 歲宴只得往他身側又靠了靠,想要傳遞她那微弱的溫度。 * 驟然出現(xiàn)的眼光讓習慣了黑暗的二人覺得有些刺眼,不約而同地抬起手來遮光。 等到適應之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順寧的客棧里。 “怎么回事?我們怎么突然出來了?”祈佑皺著眉問道。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面前的被褥,卻發(fā)現(xiàn)秦氏的尸首不在床上。 歲宴掃了一眼房門,發(fā)現(xiàn)上面并沒有她設下的結界,立馬明白了:“我們還在秦伯母的命簿里。” “看樣子,也許是她被害的時候?!?/br> 話音剛落,房門忽然被人大力推開,已然有了些年歲的木板撞上墻壁,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引來外間的客人側目。 一個帶著斗篷遮住了臉的人壓低了聲音,朝著那個還維持著推門姿態(tài)的精瘦男子呵斥了一句。 “小聲點,你是怕別人不知道我們來過嗎?” 即便她刻意掩飾,但還是能聽出來,這是個女子的聲音。 男子點頭哈腰陪著罪,等她進了門,才警惕地關上了門,從里面將門牢牢拴住。 “祈佑,是你回來了嗎?”秦氏的聲音自背后響起,歲宴和祈佑背過身去看,才發(fā)現(xiàn)她原是坐在桌邊。 而桌上,還擺著個未完成的平安結。 看著母親又活生生地站在面前,祈佑抖了抖唇,但想著自己在命簿里,若是輕舉妄動給歲宴帶來了麻煩就不好了,只好打消了沖上去的念頭,靜靜地站在一旁。 * “你們是誰……”秦氏覺察出不對勁,立馬端起腳邊的凳子護在身前,“你們竟敢擅闖住客房間。” 對方將斗篷往下一拉,露出臉來。 同歲宴猜測的沒錯,來人正是段雅寧。 秦氏看她帶人前來,腦子里忽然想起了上一次這樣相見時發(fā)生的事,身子抑制不住地開始抖動,極力克制住沒朝她大喊大叫,只是冷聲問了一句:“你來干什么。” 段雅寧冷哼一聲,看向秦氏的眼里滿是憤恨。 “我來干什么?我當然是來要你的命?!?/br> “秦蓉啊秦蓉,你當真是好命。當初那么烈的墮胎藥都沒能要了你的命,還讓你順利生下了祈佑的那個孽種。” “也是我大意了,沒親自去看一眼你的死相,這才讓你和你那個孽種兒子能夠死里逃生。否則,怎么可能還有讓你們回來同我爭的機會。” “我兒子不是孽種!”秦氏低聲喝斥,“我們,也從來不想跟你爭什么?!?/br> “不想和我爭?不爭的話,你兒子敢威脅駿弘,讓他休了我嗎?你們母子倆打的什么算盤,我心里會不清楚?不就是想著先讓我離開蘇家,然后再一步步籠絡駿弘的心,坐上蘇家正經(jīng)夫人的位置吧?!?/br> “你血口噴人!”秦氏氣得渾身發(fā)抖。 段雅寧得意一笑,“實話告訴你吧,駿弘他這輩子都不可能休我的?!?/br> “我爹是戶部侍郎,我上頭三個jiejie,一個是受寵宮妃,九皇子的親生母親;一個嫁給了手握重兵的鎮(zhèn)遠將軍;還有一個,是新任御史大夫的嫡妻,滿皇城的官員都不敢得罪?!?/br> “你說說,這樣的家世,駿弘他怎么可能會休掉我?!?/br> “所謂的答應,不過是先穩(wěn)住你們的說辭罷了。” 竟是,為了穩(wěn)住人心的說辭? 因著當年想要秦氏和祈佑性命只是段雅寧一人的主意,本來秦氏還覺得蘇駿弘并非她想象中的那般絕情,現(xiàn)在看來,不過都是演給她看的罷了。 說不準,當年段雅寧也是看在蘇駿弘并非那般在意她們母子,所以才敢如此膽大妄為的。 “我也不是那般無情的人?!倍窝艑幵掞L一轉,不再似之前那樣咄咄逼人,“駿弘他念在祈佑是自己親生骨rou的份上,想著無論如何還是該讓他入蘇家族譜的。既然那孩子以后還要叫我一聲母親,那我也就勉強應了?!?/br> “但我也不是什么活菩薩,對于你這種使計諂媚勾引了我夫君的女人,就算是給我奉茶我都嫌臟。你這樣的人,若是進了蘇家,怕是會讓整個蘇家都因為你蒙羞。況且我想你也不想讓人知道,蘇家的二少爺有個祖上獲了罪的母家吧?” “你若是識相的,就自行了斷了吧,莫要耽擱了整個蘇家,和你兒子的前程?!?/br> 秦氏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咬碎了一口銀牙,吞下不斷涌出的血腥后,她瞪著段雅寧,惡狠狠地說道:“祈佑他不稀罕做什么蘇家的二少爺,更不會去叫別人母親!” 段雅寧氣極,直接上前扇了秦氏一巴掌。 “讓你兒子進蘇家,那是我給他的恩賜,他跪著謝我都來不及,有什么資格說自己稀不稀罕。” 她慢條斯理地甩了甩手,像是在看螻蟻。 “秦蓉,你這條命,本就是十幾年前從我手指縫里撿來的,如今不過是還回去罷了?!?/br> “我勸你還是識相點,趁著我現(xiàn)在好說話。若是把我惹惱了,我讓你兒子吃不了兜著走?!?/br> 又是這一招。 又是用秦氏最掛念的親人來威脅她。 以前是秦家二老,如今是秦氏的親生骨rou。 秦氏將指尖狠狠地掐緊掌心里,掐得指甲斷裂了也渾然不覺,梗著脖子看著段雅寧。 “段雅寧,我不過是個被蘇駿弘欺騙的女子,你不去怪他蘇駿弘騙我至此,反倒是一次次要取我的性命,你捫心自問,錯的到底是誰!” 那眼里的恨意,看得段雅寧一陣心虛,腳下打了個踉蹌。 而秦氏趁此機會,一個飛撲上前,將段雅寧撲倒在地,雙手牢牢錮著她的脖子。 這些年的自力更生讓她早就不是從前那個柔弱不能自理的秦家姑娘了,再加上那一股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力量,讓她把段雅寧壓在身下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