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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煙霞在線閱讀 - 煙霞 第44節(jié)

煙霞 第44節(jié)

    所謂久病床前無孝子,黃泉路上無老少不是沒有道理的。

    陸離錚沒有接話,他沉默的驚人,停在原地沒再往前,鐘淺夕走出兩步后回身看他。

    少年逆光而立,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鐘淺夕輕喚,“陸離錚?”

    陸離錚眼瞼半斂,置若罔聞。

    他又回到了那個(gè)暴雨夜,最后筆鋒勾挑落定的那瞬。

    耳畔是呼嘯的狂風(fēng)與雷鳴,閃電撕裂夜空,傾盆大雨悉數(shù)砸在他頭上。

    “抱歉啊?!辩姕\夕悄咪咪地湊到他身前,乖巧的道歉,“我真的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br>
    一道微弱的金光自陰霾密布的夜空透下,漸漸擴(kuò)散開來,驅(qū)趕著電閃雷鳴。

    鐘淺夕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晃,加大了音量,軟甜喊,“陸離錚?”

    那光開始以飛速吞噬所有的暗色,思緒和視線都開始回籠,陸離錚用力掐著眉骨,定神凝視少女那張燦爛的笑顏,嘶啞答,“不關(guān)你的事,我只是昨晚失眠,有點(diǎn)兒走神而已。”

    ****

    燒烤爐長有一米二,排開能一口氣烤很多東西,他們倆墨跡了很久才回來。

    大家已經(jīng)圍桌吃上了,能帶菜的帶菜,帶不了的帶零食,冷盤堆滿,烤串到是互相謙讓著吃的,桌上還殘了幾根rou串,那邊正在烤到了第二爐。

    徐鳴灝眼神犀利的望見陸離錚,激動(dòng)的舉著rou串大喊,“錚哥這邊!”

    話音沒落就開始因?yàn)檠騬ou串的肥油滴手上燙到而滋哇亂叫,小馬扎坐燒烤爐前吃熱乎的尋旎趕緊抄起冰水給他瘋狂沖手。

    由于情緒激動(dòng),尋旎也忘了自己手邊的是瓶雪碧,這波純純是傷口上撒鹽的cao作。

    “……”鐘淺夕噎了下,有被這對活寶小學(xué)生震撼到。

    最后還是陸離錚大跨步?jīng)_過去,冷靜的拿了礦泉水給他從半空往下倒。

    林致遠(yuǎn)淡定的翻著原本是徐鳴灝負(fù)責(zé)的烤串問,“你倆吃不吃辣?孜然要嗎?”

    鐘淺夕替陸離錚答,“都要?!?/br>
    林致遠(yuǎn)利索地握起把羊rou串撒料,放進(jìn)一次性紙碟里,遞給鐘淺夕。

    陸離錚沖了大半瓶水才停,掀眼皮看林致遠(yuǎn),調(diào)侃說,“你是真不容易啊,連他這種隊(duì)友都能帶動(dòng)?!?/br>
    “那你說怎么辦?我總不能殺了他吧?”林致遠(yuǎn)無奈的笑著回。

    少年人選擇朋友時(shí)極純粹,看對眼了就能相處,一起上場打過球就是好兄弟。

    季舒白和尋旎給鐘淺夕留了坐,圓桌都是女孩子,她正猶豫,就聽陸離錚清冽的嗓音響起,“過去吃東西吧。”

    “嗯?!辩姕\夕點(diǎn)頭,把手里的紙盤遞給他。

    陸離錚叫住她,“你等等?!?/br>
    他把簽柄籠了籠,捏起矮桌上擺的工具西瓜刀,握住刀柄,食指抵著刀背,猛地落刀。

    木簽接觸到燒烤爐前端被烤黑的那截齊刷刷的斷開。

    “去吃吧?!标戨x錚把盤子回遞過去給她。

    鐘淺夕看著截面整齊,沒半點(diǎn)兒毛刺的簽頭,鎮(zhèn)定自若,“請問大哥平時(shí)再哪條街砍人?我沒事去圍觀一下?!?/br>
    “你別管我以前混哪條街,以后就去你家門口砍,方便你看?!标戨x錚大剌剌地坐到烤爐邊的空凳子上,翹起二郎腿瞅她,“你怎么就那么皮呢?!?/br>
    鐘淺夕做鬼臉,端著盤子跑了。

    有人結(jié)伴踩水或打沙灘排球去了,一桌坐不滿,徐鳴灝重傷隱居二線,接替他的是李甫。

    羊rou大串肥瘦相間,烤得微焦,肥得部分被烤到半干不膩味,口味不錯(cuò)。

    季舒白慢吞吞地咬著串,視線在陸離錚和鐘淺夕間梭巡,戳好友問,“你搞到啦?”

    鐘淺夕含混不清的否認(rèn)三連,“我不是、我沒有、別胡說?!?/br>
    “我懂了?!奔臼姘琢巳唬胺穸ň褪强隙??!?/br>
    “隨便你怎么想哦?!辩姕\夕起身把椅子調(diào)了個(gè),朝著海邊的方向。

    余光里陸離錚的存在根本無法忽略,骨感的手垂在椅把邊緣,煙圈徐徐四散,休閑褲的布料柔順,勾勒出小腿利落的肌rou線條。

    她是在沐城念的六年級,但那年她才恢復(fù)記憶不久,日常在絕望崩潰與重整旗鼓里來回切換。年紀(jì)實(shí)在太小,能掩飾掉大部分情緒,但做不到事事周全,相當(dāng)孤僻。

    常在一起玩的小伙伴基本是福利院的小朋友,總是有人來領(lǐng)養(yǎng),就總是剛成為朋友不久就離散。

    即便鐘淺夕再舍不得也不能哭鬧,必須放手,微笑著祝福,因?yàn)閷Ψ揭几案?、更光明的人生?/br>
    小朋友的床位會空幾天,又有新的小朋友進(jìn)入福利院,開始自我介紹,歡快玩耍,然后告別。

    如此反復(fù)的次數(shù)多了,鐘淺夕就學(xué)會了接受離別,性情逐漸開始變得涼薄。

    再后來她升入初中,忙著“復(fù)習(xí)”,忙著考第一,忙著爭氣搞錢。

    要一遍一遍的把帝都的記憶在腦海里反復(fù),根本記不起扣除假期只同窗過半載的某位同桌。

    鐘淺夕沒有敘舊的習(xí)慣,也不覺得自己和張飛有什么舊可續(xù)。

    她涼聲淡漠回,“抱歉,我的確是鐘淺夕,可我真的不記得你了?!?/br>
    “這樣。”張飛討了個(gè)沒趣,尷尬地講,“那沒事了。”

    便匆忙走開了。

    陸離錚目送張飛的身影徹底消失,才挪開手,饒有趣味地問,“呦,青梅竹馬不少???”

    “我小學(xué)六年級才因?yàn)檗D(zhuǎn)學(xué)跟他同校,只做過一年同學(xué),算哪門子青梅竹馬?”鐘淺夕昂頭反問,臉頰被陸離錚掌心的熱意捂得發(fā)燙,她以手作扇隨便扇了兩下。

    陸離錚伸手指觸上女孩子的臉頰,帶著薄繭的指腹觸感微糙,酥酥麻麻的沿著臉頰向耳廓蔓延,最后捻住圓潤耳垂,輕揉的捏了捏。

    無比曖.昧繾.綣的舉動(dòng),鐘淺夕的呼吸都隱約紛亂急促起來。

    就聽這人輕笑明知故問的戲謔,“你臉怎么這么紅?”

    “還這么燙?”陸離錚聲線壓低,“我給你降降火吧?”

    鐘淺夕吞了口唾液,人往椅背里縮,小聲提醒,“這里公共場合!”

    陸離錚的笑意更深,痞氣又輕挑,“公共場合又怎么了?”

    下一刻一罐冰可樂貼到了臉龐,冷得她一激靈。

    今天的天氣出離的好,晴空萬里,海天一色。

    不遠(yuǎn)處班里的同學(xué)們正在陽光下?lián)]汗如雨。

    附中的文化課外能選課程豐富多彩,排球是門大課,不少同學(xué)的體育選修都修這個(gè),兩方打得有來有回。

    “你是,鐘……淺夕?”突然有個(gè)朗潤的男聲吞吐的喊出她的名字。

    鐘淺夕尋著音源望過去,斜前方站著個(gè)清瘦的少年,打赤膊,身體單薄的能看到排骨架,只穿了條泳褲,黑發(fā)正往下滴水,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連忙拿泳圈擋在自己身前。

    陸離錚不悅的偏頭,下一刻他慵懶全收,起身朝著鐘淺夕走過去。

    不等鐘淺夕把喊她的人和記憶中對上號來,視線就已經(jīng)在須臾間被陸離錚遮了個(gè)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她順著緊繃的下顎線看上去,對上雙噙著危險(xiǎn)的意味的黑眸。

    怔然間還沒反應(yīng)過勁,一雙溫?zé)岬氖终票阋呀?jīng)捂住了她的眼睛。

    “非禮勿視?!标戨x錚的沉聲講。

    他指尖縈著淡淡的尼古丁氣息,混著冷杉的寒,讓鐘淺夕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力。

    喊鐘淺夕名字的少年估摸也是覺得有不妥的地方,連忙繞到她座位后面,視線看不到的地方,還誠摯的說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想到能在這兒看到你,太激動(dòng)了,你還記得我嗎?我,張飛。”

    “?。俊辩姕\夕茫然。

    陸離錚面無表情的看著張飛,逐客令就差讀出來了。

    張飛在這死亡注視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小半步,才開口,“就張飛劉備那個(gè)張飛,你不記得了嗎?小學(xué)時(shí)候我就坐你同桌的啊?!?/br>
    “……”鐘淺夕是真不記得。

    “公共場合不能喝可樂?。俊标戨x錚食指勾著拉罐“砰”得一聲單手打開遞給她,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回剛剛的話題問,“聽起來你青梅竹馬還不少啊?”

    碳酸氣泡沖擊著口腔,鐘淺夕橫眉陰陽怪氣回去,“那你可說說吧,我的竹馬哥哥?”

    陸離錚極受用,唇線挑起弧度,散漫講,“行,那哥哥勉為其難,從現(xiàn)在開始計(jì)數(shù)做你的竹馬。”

    海面仍舊平靜的折射著璀璨日光,鐘淺夕云淡風(fēng)輕的看著眼前的少年人,笑容不減,和聲甜美說,“好呀?!?/br>
    回首過去十來年,她能稱得上竹馬的就只陸離錚一位而已。

    奈何相逢不相識,只能獨(dú)自揣著過往的記憶和這個(gè)人重新認(rèn)識一遭。

    鐘淺夕理應(yīng)感謝神明,卻又很不想感謝,不怪罪它沒給到更偽善的結(jié)局就已經(jīng)盡力了。

    “來來來,嘗嘗新鮮出爐的烤串!”李甫吸取徐明灝的血淚教訓(xùn),平舉著串招呼,“鐘淺夕!來,尋旎說你喜歡吃雞翅!”

    她坐得有點(diǎn)遠(yuǎn)兒,陸離錚伸手去替她拿,嫌棄看了眼雞翅邊角泛黑,有點(diǎn)兒糊過頭的雞翅,啟口咬了一小口,接著抽紙巾吐掉,蹙眉問,“你這是想毒死誰?”

    “咳咳咳咳?!睂れ粍×铱人?,低著頭朝棚外沙里干嘔,季舒白心疼的為她拍脊背順氣。

    “……”鐘淺夕挑了瓶沒開封的礦泉水扭開,雙手捧著給試以身試毒選手,“來,漱個(gè)口?!?/br>
    陸離錚接過水,捏著垃圾桶往棚外走,連著吐了幾大口才停下。

    李甫驚恐的看著尋旎與陸離錚的反應(yīng),狐疑問,“真的有那么難吃嗎?不應(yīng)該啊?!?/br>
    真正的勇士,就是敢直面自己烤的串,他英勇無畏的拿起串烤rou。

    然后就踉蹌著沖出棚外拿塑料袋撐著開始吐。

    動(dòng)作行云流水,簡直沒眼看。

    林致遠(yuǎn)冷靜地把自己手頭的串都烤好下爐,才去檢查李甫出錯(cuò)的原因。

    他往掌心到了點(diǎn)兒白色粉末,蘸了點(diǎn)嘗完喝水,“大哥,你這是把腌rou的白胡椒粉當(dāng)鹽放了?!?/br>
    “抱歉抱歉,我一定注意。”李甫沙啞保證,還準(zhǔn)備回位繼續(xù)。

    陸離錚伸手擋了下,搖頭淡然講,“我來烤會兒吧?!?/br>
    他看向鐘淺夕,漫不經(jīng)心問,“我們淺淺都想吃點(diǎn)兒什么?”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