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加更】在給我買花的時候,你想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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墻角,紅木落地鐘的長針撥動,發(fā)出細(xì)微的響,眼下已至晨時五點,還有兩個小時不到就將天亮,蒂安娜沒有想到艾德里安會這個時候回來。 她坐起來,掀開床紗掛在帳鉤上,傾身點燃床頭燒剩一半的白燭,待眼睛適應(yīng)了一會兒,才逐漸看清他此刻的模樣。 他穿著常服黑靴,全身幾乎被雨淋透了,黑發(fā)滴著水,上身只穿著件白色單衣,潤濕地貼在身上,肌rou線條微顯,看著有幾分說不出的狼狽。 艾德里安素來沉穩(wěn)自持,向來著裝得體,很少衣衫不整,尤其在外穿成這樣。 有一瞬間,蒂安娜還以為站在面前的是西蒙而非艾德里安。 蒂安娜怔怔瞧了他片刻,覺得他像是從睡夢里爬起來趕了回來,是以才會連衣裳都沒穿戴整齊。 可等見到了,他卻又隔著數(shù)步遠(yuǎn)的距離停住不動了。 蒂安娜絕不會自以為是地認(rèn)為艾德里安是因想她才在深夜突然回來,他此刻氣勢太沉,眸色太深,更像趕回來找她算帳。 他一聲不吭地站在門口,雙眸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蒂安娜,過了不知多久,他忽然開口,“我做了一個夢。” 聲音沙啞,像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做了噩夢,半夜醒來找到母親想向她哭訴。 蒂安娜懵了半秒,她以為他會責(zé)問她為何騙他,亦或是大發(fā)雷霆,胡鬧一通。 可沒想到,他卻只是說了這樣平平無奇的一句話。 甚至他的臉色十分平靜,平靜得有些不尋常。 他不問她隱瞞身份,必然心中堵著其他更介懷的事。蒂安娜本能感覺到這“夢”沒有這么簡單。 她稍稍握緊了被子,“什么夢?” 艾德里安抬起濃密的眼睫,定定看著她,緩緩道,“夢里你同雷納德成婚,成為了我的母親?!?/br> 他死死抿了下嘴唇,問道,“蒂安娜,那是夢嗎?” 蒂安娜聽完,仿佛在寒冬被一桶碎冰冷水澆淋頭頂,瞬間醒了個透。 “你還夢見了什么?”她聽見自己下意識問道,但話出口的瞬間,她便后悔地想收回來,但已經(jīng)晚了。 艾德里安握緊了拳頭,又無力地松開,他顯然不愿意提及“夢”里發(fā)生的事,但又強迫自己不肯逃避。 他思索著夢里的內(nèi)容,“我夢見夢中的那個艾德里安待你很好,送了你許多花,我看著你們說笑相處,看著你們在不能宣之于口的處境下……” 他頓了頓,幾乎是不愿承認(rèn)地從唇齒間說出那兩個字,“……相愛。” 他看似沉著,可不斷變幻的瞳孔和輕蜷的手指卻泄露出了心中深藏的脆弱與不安,“那個艾德里安……是不是西蒙?” 他在問,但其實已經(jīng)不需要蒂安娜的答案。他記得昨夜西蒙和蒂安娜說起的一切,記得西蒙在意識不清時叫她“母親”,哭著說自己沒能護(hù)住她。 她們親密相擁,如同真正的愛人。 在得到西蒙記憶的那一刻,他忽然便明白了蒂安娜為什么那樣簡單就說喜歡他,愛他之深,仿佛非他不能。 因為她在說的時候,心里的那個“艾德里安”并不是他。 蒂安娜無措的神情已經(jīng)給了艾德里安回答,只是他不愿相信,因此還是在問,“那是夢嗎?還是你們的……前世?” 蒂安娜完全愣住了,她不知道艾德里安是如何知道這些事,但眼下都不重要了。 在他知道她的身份、她與西蒙的故事的這一刻,無論她是否承認(rèn),她曾經(jīng)對他說過的所有喜歡、所有的接近都變不得不成了別有目的的謊言。 沒有誰能平靜地承受這些。 她赤腳下床,穿著薄透的睡裙朝他走去,放柔了聲音試圖安撫他,“是真的,但是……” 艾德里安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他看著站在他面前的蒂安娜,眉心緊皺,“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是在騙我嗎?” 他已經(jīng)竭力維持著平靜,可顫抖的聲線卻出賣了他。 艾德里安不是沒有懷疑過,為什么蒂安娜那樣輕易便接受了如同怪物一般擁有兩幅靈魂的他,她身為侍女,為什么手掌卻不見干活留下的繭傷。 他曾誤以為她是混入船上的海盜,可在看見她暈船后又打消了這個猜測。他曾以為她對自己是蓄意接近,可在她一聲聲喜歡中又甘愿淪陷。 他總不愿深思她身上的矛盾之處,如今報應(yīng)到頭,才發(fā)覺真相如此難以忍受。 冰涼的雨水汲取著他的體溫,滴滴落下,在腳下匯成一灘,他好似也沒能察覺,又或者說并不在意。 他想起他們相處的一點一滴,從碼頭初見,到遠(yuǎn)行號,再至遙遠(yuǎn)的比瑟街頭。 他想起那本被他妥善夾放在書里的百合花—— “你在、你在比瑟街頭買給我花的時候…….”艾德里安開口,喉嚨卻又好似忽然被哽住,他咽下喉中酸澀,頓了好幾秒才補上后面半句,“是因你在那一刻想起了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