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得艷羨又激動，更多人涌去報名。

    霍利透過二樓斗室的窗邊，瞧著下面歡騰的景象。

    其實在場布景挺簡陋的，包括那爆竹——

    要是真用硝石硫磺和炭灰弄出真正的爆竹，估計他這會兒再不能安然無恙地看熱鬧，而是嘗著科技樹過早點歪的苦果。

    掐著陣營之戰(zhàn)一觸即發(fā)的檔口，倘若火藥出現(xiàn)，必將攪得整個大陸風(fēng)起云涌，戰(zhàn)爭遍布各地。

    總而言之，他惜命，懶得搞。

    包括這些活動，盡是些低配版春節(jié)習(xí)俗。圖個熱鬧綽綽有余，但論文化底蘊，他是無論如何也沒法原模原樣地捎到這個世界。

    讓異世界的人們稍微感受感受那份喜慶，再給自己留個惦念，差不多就行。

    見眾人玩得開心，他照樣沾得喜氣，半天下來，嘴角幾乎沒放下去過。

    “嘴角快要跑丟了。”威爾默的聲音出現(xiàn)在他旁邊。

    霍利沒吱聲，因為渾身血液全涌到心口上了。

    他收緊雙臂，臂肘擱在窗沿，假裝認真看著猜燈謎。殊不知胸肌一擠，在另一人眼中究竟造成何種光景。

    從酒醉那天起，二人之間的氣氛愈發(fā)微妙。平常談?wù)撜?，和一些零碎的瑣事需要交流除外，霍利幾乎在避免直視威爾默的雙眼。

    他當然采取失憶措施——喝斷片了，不記得。

    不過，越是加以掩飾，就越能讓彼此察覺異樣。

    但只有霍利自己明白，他有多想看看那雙漂亮的血色雙眸，一刻也不離視線。

    他怕，怕自己的情感一不小心就自己露頭，然后搞砸一切。

    就像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蠢蠢欲動，嘴巴比腦子快一步，想要和威爾默搭話。

    “下面那小女孩生著小熊耳朵，挺可愛的。”

    威爾默輕輕一笑：“是很可愛?！?/br>
    他以同樣的姿勢倚在窗邊，離霍利只有一掌的距離。

    “我轉(zhuǎn)化第二形態(tài)很晚，比同齡人慢得多。”他看似突然岔開話題。

    “那時候，我?guī)缀醪粚ψ约耗茏兂扇诉@件事抱有希望，以為一生都會是一具骷髏?！?/br>
    威爾默伸出右手，皮rou慢慢褪去，像被無形的嘴巴啃噬，露出森白的骨頭。

    他已經(jīng)能自由轉(zhuǎn)化形態(tài)，盡管不算很熟練。

    “跟在你身邊之后，我發(fā)現(xiàn)你好像很喜歡這里的獸人，還有混血獸人，尤其喜歡摸他們的手?！?/br>
    “說不上特別喜歡，不過嘛……手感確實不錯?！?/br>
    霍利瞅著威爾默的骨頭右手，心說我更喜歡摸你，信不信這點骨頭我一下午就能盤包漿。

    “正是這樣?！蓖柲抗馍钸h，“發(fā)現(xiàn)你偏好毛茸茸的事物，你知道我當時想些什么嗎？”

    “什么？”

    “我沒毛，會不會不討你喜歡?！?/br>
    霍利愣了一下，隨后低笑起來，漸漸地，變?yōu)殚_懷大笑。

    威爾默的唇角也漾著笑意。

    “我一想到這里，便睡老是不安穩(wěn)。那時候還沒分房睡，我躺在你身邊，經(jīng)常摸著自己光溜溜的骨頭腦袋，想長出毛發(fā)?！?/br>
    霍利肩膀聳動的弧度更大了，他半個身子伏到窗臺，側(cè)著腦袋，仰視威爾默。

    他探過去一只手，指頭勾著威爾默的卷發(fā)。

    發(fā)絲如綢，滑而細軟。

    他心底泛起酸意，指腹緩慢摩挲金發(fā)。

    它的手感勝過一切，霍利一直都是愛不釋手。好比它的主人，在他心目中，始終處于獨特的地位，無可替代。

    外面依然人聲鼎沸，屋內(nèi)，靜得仿若夜晚。

    兩人不說話，靜悄悄地注視對方，心里各自塞滿事情。

    不知過去多久，霍利突然直起身，徑自拉上木窗。

    斗室的光線登時被剝奪，眼前只有稀薄的晝光，瀕死一樣虛弱無力地照著。

    威爾默的身子猛然晃動，被一股強悍的力道的推去墻邊。

    微光中，霍利的氣息在逐漸逼近。

    他不明所以，但人偶似的乖，任由對方擺布。

    “回答我?！被衾麊÷曊f。

    “你需要保證，接下來回答我的問題，不容丁點兒摻假?！?/br>
    威爾默只抿了抿唇，冰涼的骨掌牽起威爾默的手腕，將他的手貼到頰邊。

    “不用擔心，我永遠不會欺騙你。不論你想問什么，我一概如實相告?！?/br>
    霍利反而不言語了。

    昏暗的環(huán)境里，他的綠眸深處匯聚著光亮，宛若林中窺伺獵物的掠食者，此刻正散發(fā)著威攝獵物的幽光。

    “你……”

    他終于開口，仿佛下定莫大的決心。

    不知怎的，威爾默竟也受到感染，開始緊張起來。

    “你跟我說過，有喜歡的人了。”

    “……嗯?！?/br>
    “你和他在暗窟認識？”

    “沒有，很早以前就相識了。”

    霍利眼底莫名現(xiàn)出冷意。

    很好，他想。范圍縮小在遺落島了。他竟然不知不知覺當中和情敵呼吸這么久的同一片空氣。

    “他是男是女？”他聲音發(fā)緊，目光涌現(xiàn)決絕，仿佛押下所有的賭徒，孤注一擲。

    “……”威爾默顯然被打了個猝不及防，沒能立即回答。

    “我不會責怪你，威爾默，你只消誠實開口?！?/br>
    威爾默聲音極輕：“和你一樣……的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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