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會長狠狠打了個顫，臉色逐漸蒼白下來。

    “到這一步就受不了了？老師，你的防御體系得一層一層拆，再堅持一下。”

    凌溯繼續(xù)說下去：“你可以不相信我，但總該相信你自己?！?/br>
    “你其實給自己留下了一個提示?！?/br>
    凌溯看著他：“你給這個實驗起名叫‘局中人’，又要求歐陽桓接替你，做了你的下一任會長……”

    嚴(yán)會長愣怔了片刻，眼底忽然騰起強烈的恐懼：“不要說了！”

    “你果然是個怪物?！眹?yán)會長死死盯著他，胸口絕望地起伏，“你究竟是怎么出來的？我明明把你關(guān)進了我的籠子里，明明——”

    凌溯笑了：“我沒有出來啊。”

    嚴(yán)會長錯愕呆住。

    他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慌亂地站起身查看四周。那些慘烈的、狼狽的景象全都不見了，只有一片漆黑死寂的空間……他正站在一個籠子里。

    他為什么會在籠子里？

    ……為什么是他站在籠子里？！

    嚴(yán)會長恍惚地站了幾秒鐘，他忽然意識到什么，近乎瘋狂地把手伸進自己的腦子里，抓出一團又一團的記憶。

    那些記憶變成慘白的紙片，一個又一個畫面從上面顯影似的浮現(xiàn)出來，紛紛落下。

    束縛椅變成了裝滿濕沙的鐵桶，牢牢禁錮住了……他自己。

    桌子對面的是他自己。

    用槍瞄準(zhǔn)他的是他自己。

    他的五官在憤怒的驅(qū)使下猙獰扭曲，來回大步走來走去，對著自己大發(fā)雷霆、大吼大叫。

    他扯住自己的頭發(fā)迫使自己抬頭，他看到了自己死去多時的臉。

    ……

    這些混亂詭異的畫面徹底把他拖進了強烈的恐懼當(dāng)中。

    他站不住地滑倒在地上，他的雙腿發(fā)軟，拼命搖晃著那個籠子堅硬冰冷的鑄鐵柵欄，歇斯底里、不顧一切地嘶吼著自己都聽不清的話。

    這是他的夢繭，作為夢主，他可以查看任何事。

    他早就知道凌溯利用午餐時間和混進來的任務(wù)者見了面，也知道凌溯一定會來找自己算總賬，并且早就提前做了防備——可對方用的是什么辦法？！

    到底是什么時候出了問題，為什么他成了坐在束縛椅里面，被折磨、被懲罰的那一個？！

    “局中人……哦，這是個博弈論里的專業(yè)術(shù)語，指的是一局對策中的參與者?！?/br>
    歐陽桓的聲音在他腦海里響起來：“裁判不是局中人?！?/br>
    “只要是結(jié)局與他得失無關(guān)的人，都不算局中人。”

    “局中人為了達到各自的目的，爭取得到對自己有利的結(jié)局，必須制定對付競爭對手的行動方案?！?/br>
    “……在你們心理學(xué)領(lǐng)域，這種描述聽起來是不是有點不光明正大？”

    歐陽桓撓了撓頭發(fā)：“博弈嘛，它本來就是個數(shù)學(xué)學(xué)科下的分支。無所謂卑鄙不卑鄙，目的也僅僅是利益最大化而已……”

    ……

    “為什么會有一個這么蹩腳的實驗？”

    那個有關(guān)凌溯的幻影……那張臉和聲音，最后也變成了他自己的。

    “之所以蹩腳，是因為只能遮掩到這個程度了?！?/br>
    “因為它真實的目的被藏起來了?！?/br>
    “心理防御機制都有什么？最差的學(xué)生也該背會這些?！?/br>
    “這是在潛意識世界自保的手段，只要你用熟了它們，就沒人有辦法傷害你?！?/br>
    “幻想，補償，理想化，合理化，轉(zhuǎn)移，投射……”

    “好了……好了！我說了謊！”

    嚴(yán)會長歇斯底里地吼起來，他已經(jīng)徹底受夠了耳邊不斷回響的無數(shù)個聲音：“我承認，實驗是假的——”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將他的意識瞬間拉回了現(xiàn)實。

    ……

    他站著做了一場夢。

    ……子彈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氐粼谧烂嫔稀?/br>
    嚴(yán)會長凝固在原地。

    他還保持著把那些子彈從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來，扔在桌上的動作。

    隨著他的一道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對面的一棟大樓也轟然坍塌。

    窗外一片斷壁殘垣，漫天的煙塵幾乎像是一場沙塵暴，遮住了整扇窗戶。

    “你催眠了我？”嚴(yán)會長匪夷所思地瞪著凌溯，“不可能……你的催眠術(shù)是我教的，你怎么會有能力催眠我？明明——”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也發(fā)生了同步的碎裂——他左上方的額頭像是被打碎的陶土，正撲簌下落著灰塵，一道裂痕貫穿了他的半張臉，幾塊干巴巴的碎片掉在地上。

    嚴(yán)會長慌亂地退開數(shù)步。

    他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再待下去了，也不再奢望什么手術(shù)刀……這是個怪物，那個可怕的怪物已經(jīng)徹底被放出來了。

    嚴(yán)會長扔下那些資料，回頭不顧一切地想要逃出去，卻發(fā)現(xiàn)那道門已經(jīng)消失了。

    在他對面的是一堵墻。

    ……

    “別著急，只是一棟樓而已?！?/br>
    辦公桌后，凌溯坐沒坐相地靠在束縛椅里。

    他拆下變得空空如也的彈夾，隨手扔在桌上：“現(xiàn)在，你有什么要解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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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局中人定義:摘自《博弈論基礎(chǔ)》

    第130章 局中人（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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