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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墻內(nèi)外,處處張燈結(jié)彩,新款宮燈照得如同白晝,熱熱鬧鬧滿有氣氛。 身穿誥服的貴婦歡聲笑語,衣香鬢影,鞭炮齊鳴鼓樂大作,官員們絡繹不絕驅(qū)車。 原本黑咕隆咚的鹿臺,工匠忙碌,平添了雄偉莊嚴。 遼袖一個人在書桌前寫字,一筆一劃,背影看起來格外清瘦。 之前他知道她的身子漸漸好轉(zhuǎn)了,吩咐宮里制衣局預備了皇子皇女的衣裳。在朝中擬趙襄為未來的太子太傅,在宮中開辟了馬場。 如今得知避子湯的事情,新帝發(fā)了好大脾氣。 眼底戾氣騰騰的紅,雪白的指尖微顫,半晌竟然說不出一個字。 宮人們嚇得跪在殿外瑟瑟發(fā)抖,聽著里面的動靜。 遼姑娘的避子湯東窗事發(fā)。 湯碗被打碎了一地,關(guān)押了給她請脈的太醫(yī),給她尋覓藥方的雪芽也被送走了。 朕一輩子再也不想見到你!他冷笑著咬牙切齒。 遼姑娘依然靜靜地寫字。 新帝第一次教她寫字,寫的是他的名字。 她寫了三個字,然后將宣紙撕得粉碎,纖瘦的手指將筆桿掰。 嬤嬤不解其意,其實遼姑娘想討陛下歡心是極其簡單的。 哪怕給個笑臉,或者說想吃什么東西,撒個嬌,給個臺階下,新帝不會不理她的。 其實陛下就喜歡她不懂事的樣子。 上回她敷衍地給陛下繡了只小老虎,宮人們走路時都是輕松的,因為揣摩出陛下那幾日心情很好。 宮人們都是見風使舵的人精,知道遼姑娘在宮里是有些特殊的。 這些年,四海來貢的奇珍異品先進她宮里挑了才能入庫。 在春耕時以皇后之禮見過了文武百官,她冷著臉一天,文武百官也不高興。 只有新帝一人高興。 處置了一批又一批問責她無法生育的言官。 所有人都以為她被立為皇后是遲早的事,再不濟,也是個貴妃吧。 可是他真的足足三個月賭了氣沒有見她! 一筆一劃地在封后詔書上寫下陸稚玉。 雨幕下,文鳳真親眼看到了他自己在詔書上究竟寫了什么。 腦子里像是被火燒燎,陸稚玉這三個字就像一把快刀,狠狠扎進心臟! 一股一股涌出黑色的血,夜色下的深湖流滿了黑血。頭疼劇烈到無法睜眼。 眼簾被雨水模糊,他想竭力維持理智清醒。 遼袖眼底盈濕被逼回去,慢慢綻開一絲笑。 我是因為聽了殿下的死訊才突生心疾,最終也是因為心疾而死,我死的時候 她頓了一頓,繼續(xù)說:殿下正在試穿封后大典的吉服。 死了? 遼袖死了? 文鳳真手掌撫上額頭,冰冷異常。 玉鶴樓四樓的風很大,迎著風,他劇烈喘息,一個字都聽不懂。 一切燈火縮小又放大,放大又縮小,只剩下心臟毫無章法地猛跳。咚咚咚比雷聲更震撼,像要從胸口跳出來。 雪粒子翻飛,花炮轟轟,帝后大婚前夕。 馮祥是伺候遼袖用藥的人,她今日格外反常,竟然梳妝打扮一番,初入王府時,她就穿著這一襲綠裙。 從東川帶來的東西就剩下這么一件。 馮祥眉開眼笑:遼姐兒,您今日是要做什么? 他有些高興,遼姐兒看起來精神很好。 這股天真明媚的勁兒,有點像剛從鄉(xiāng)下進城的時候,雖然怯怯的,面頰紅潤健康。 他有些感慨,伺候了遼姐兒這么久,總歸有情分在。 好幾次他話到口頭又咽了下去,想告訴遼姐兒:其實陛下也不好過。 陛下平日也沒看奏章,看的都是您的起居注,見到您吃的用的不合適,陛下出神了好一會兒,責罰了一批宮人。 好幾次轎子路過您宮里,停了一會兒,又抬指走了。 每天陛下夜里驚醒,推開窗子,靜靜望著漪蘭殿的一角,一語不發(fā)。 遼袖赤足踩在猩紅地毯上,望了一眼殿外,全是陌生的面孔。 凜然肅重的層層禁衛(wèi)軍把守,他調(diào)來了徽雪營最精銳的死士,將整個宮殿守得固若金湯,這么興師動眾已有三個月。 這么防備著她做什么,她又不能跑。 她住在最奢靡的漪蘭殿,這里金碧輝煌,鳳首昂踞,令她茫然。 遼袖說:馮祥,我想出去看看,不亂跑,就站在風下面透透氣。 馮祥其實不想遼姐兒站在外頭,風大,寒氣侵體,容易復發(fā)心疾。 他喚了一聲:遼姐兒,快回來吧! 遼袖臉色蒼白,頭暈襲來,嘩然一下,在馮祥驚恐萬分的瞳孔中,她跌倒在榻邊。 一桌茶盞咣咣當當拂落個稀碎。 少女像只小羊羔,單薄脆弱如紙,隨時都可能把握不住,半蒙著眼兒,眼睫微顫,晶瑩的淚珠搖搖欲墜,手腳冰涼。 馮祥知道遼袖心疾復發(fā)了! 她費力地半睜開眼,望著澄澈的天空一角。 層層疊疊的千燈萬影,各處值殿的宮人們踩著輕快的步伐,臉上洋溢喜悅的笑容,四處道賀。 燈火通明,早已一片沸騰。 她已經(jīng)不在意了,這份熱鬧甚至讓她眉眼有些愜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