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熬了兩天，馮婉總算是適應(yīng)了馬車的顛簸，方瑜也算是放了心，開始帶著馮婉一起背書。

    這次花了十八天才走到省城，方瑜和馮婉這回要住進(jìn)馮家在省城的三進(jìn)大宅子里，他們小兩口也力邀三姐夫和四姐夫同他們一起住。

    劉勤書和關(guān)秋茗私下商量過了，覺得還是住到鄭源師兄家里比較好。因為這宅子到底還是知縣大人家的，也不是方家的，他們過去住就有些不大方便。還有就是，人家小兩口新婚燕爾的，他們兩個姐夫跟過去算什么，這不是耽誤事嘛。

    于是乎，四人分做兩路，方瑜說明天下午再帶妻子去師兄家拜訪。

    馮婉也是第一次來省城的宅子，不過她也沒力氣多看了，直接被丫鬟婆子攙著到臥房，換下衣裳首飾，就躺在床上睡熟了。

    方瑜比馮婉還強些，畢竟是總趕路的，就先去泡了個澡，吃點熱湯面，然后倒在妻子身旁也睡了個昏天黑地。

    睡到第二天早上大天亮，方瑜和馮婉一起在床上吃了個早餐。然后方瑜就勉強起來去書房練字，馮婉繼續(xù)倒回床上再睡了一個上午。

    等到中午吃飯時，馮婉才起來，可是人還奄奄的。

    方瑜拉著馮婉一起在院子里慢慢散步，等兩人的腦袋都清明了一些，才開始回屋準(zhǔn)備去訪客的行頭。

    鄭家今天特意準(zhǔn)備了不少好東西，用來準(zhǔn)備招待身份貴重的師弟和知縣千金。

    鄭夫人還是那般熱情端莊，三年未見，容色不減，眼角也許多了幾絲細(xì)紋，但不仔細(xì)瞧是看不出來的。

    師兄鄭源也特地早回來了，吃過晚飯和三個師弟去前院書房聊天，兩個女人就留在后院說話交際。等到天快黑時，方瑜和馮婉才告辭離開。

    過了兩天，方瑜和馮婉又請師兄全家和兩個姐夫一起過來做客，又是半天熱鬧。

    然后就是熟悉的復(fù)習(xí)環(huán)節(jié)了，方瑜還是沿用之前的悶熱學(xué)習(xí)法，專心備考。每隔三五天還會和劉勤書、光秋茗小聚一下，互相交流學(xué)習(xí)心得。

    馮婉也開始學(xué)著做一個賢妻，每天關(guān)心丈夫的飲食起居，隔幾天就會去找鄭夫人說話，偶爾還會相約出去散心，日子過得十分閑適。

    可到了七月里，方瑜卻是又犯了失眠的毛病。晚上睡不好，白天就沒有什么好心情，連著幾天都是如此，把馮婉擔(dān)心得不行。

    馮婉派這邊的管家請來了省城里最好的郎中，給丈夫診脈。

    可失眠這事就很復(fù)雜，尤其是這種考前焦慮，就不是幾貼藥能見效的事。

    方瑜這次是使出全力來備考的，他怕再次失敗，更怕面對自己的平庸和無能。

    要是再次失敗的話，會不會就代表他沒有才華，不過就是個死讀書的料子，根本就沒有天賦。

    要是他連舉人都考不上的話，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妻子和岳父。方瑜是知道岳父打算的，他最起碼也要中舉，這樣才能當(dāng)官出仕啊。

    又是一個失眠夜，馮婉也陪著方瑜在熬。

    方瑜不忍心看馮婉這般，就裝作睡著的模樣摟著馮婉。

    “唉?！闭磉吶怂瘺]睡著，馮婉還能不知道，她摟住方瑜的肩，臉對臉，柔聲說：“我永遠(yuǎn)都會陪著你的，你去哪我就跟到哪，你不用想那么多，只要我們在一起，日子就是好日子，我就很高興的?！?/br>
    “我知道?！狈借ばχ亲●T婉。

    馮婉的陪伴讓方瑜覺得很溫暖、很踏實，可失眠還是照樣失眠，并不以人的意志而轉(zhuǎn)移。

    剛開始幾天方瑜確實很暴躁，后來方瑜就決定順其自然了。

    睡不著覺就不睡了，也不用和自己生氣，索性就爬起來看書寫字，等困了再睡。

    失眠之后也要保持平常的作息時間，該起床的時候就起，該吃飯的時候就吃，午覺也不睡了，同時適量增加運動，沒事就多在院子里轉(zhuǎn)轉(zhuǎn)。

    與此同時，馮婉也想出了一些辦法。她問了郎中，把丈夫的枕頭換了填充物，這樣有助于睡眠。然后就是睡前泡腳，馮婉讓丫鬟給方瑜洗腳順便來個足療，然后她讓方瑜躺她腿上，她再親自給丈夫按摩頭部。

    方瑜努力調(diào)整著睡眠，大概過了半個多月才有好轉(zhuǎn)，方瑜和馮婉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這十幾天，方瑜也在不斷暗示自己要放松，不要瞎想那么多，就把鄉(xiāng)試當(dāng)做普通的考試，把每道題都答完就行了，先不要想結(jié)果。

    他才十六，還很年輕，還有許多時間和機會，不用這樣焦慮。

    就這樣過到了農(nóng)歷八月，方瑜再一次鼓足勇氣踏入鄉(xiāng)試考場。

    作者有話說：

    失眠真是特別難受。

    我是考研的時候留下來的失眠問題，剛開始失眠的時候就特別氣，十一點上床瞇著，到半夜兩點多還睡不著，宿舍里其他人都睡得特別香，就很氣。

    后來我就躺平，睡不著就睡不著吧，反正生氣也沒用

    （>﹏<）

    話說，我家小博美今天把她飯碗干碎了。

    第99章 喪心病狂的鄉(xiāng)試

    方瑜滿心忐忑地進(jìn)入考場。

    其中， 對于答題和成績的擔(dān)憂只占了一小部分，更多的還是對考場惡劣環(huán)境的抵觸和憂慮。

    他被官差引進(jìn)狹窄考巷，一股子不新鮮的沉悶氣息撲面而來。

    每往前走一步， 空氣就更沉悶半分， 方瑜身前身后的考生越來越少， 人家依次都進(jìn)了對應(yīng)的號房，方瑜的心里沒底，期待著也被分進(jìn)去。

    剩下最后三名考生，方瑜低頭又確認(rèn)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考引，仰頭嘆息。

    媽蛋， 他被分進(jìn)了最靠后的號房，緊挨著茅廁。

    他腳步沉重地走了進(jìn)去， 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

    方瑜遙想幾年之前的第一場縣試， 他也被分到了臭號，只不過那時的運氣稍好一點，沒有緊挨著茅廁。

    現(xiàn)在倒好了， 左手邊，一墻之隔就是茅坑， 呵呵。

    他心里沮喪片刻， 又拿出積極心理學(xué)，寬慰自己道：這一條考巷就一個茅坑， 估計也沒有考生會出來上廁所的，只有那幾個官差會過來方便， 這里肯定不會那么臭的。

    無論環(huán)境如何， 方瑜都要堅持考試， 這是毋庸置疑的。

    他展開試卷， 專心答題， 不再為臭號所擾。

    只可惜，方瑜還是高估了他自己的定力。

    答完第一道題后，一個兵丁拖拖拉拉走進(jìn)方瑜隔壁的茅廁，開始放出呲呲噗噗的聲響。

    方瑜耳聰鼻靈，外加上他刻意告訴自己大腦不要在意這些，結(jié)果他的五感就更靈巧了。

    一股子壞肚子的味道在附近蔓延開，方瑜強忍著惡心的感覺，右邊隔壁的考生卻忍不住了，發(fā)出了作嘔的動靜。

    方瑜把腦袋枕在胳膊上，干嘔兩聲，最后摸出考籃里裝了許多的薄荷葉子，塞進(jìn)嘴里使勁嚼著，總算是緩解了些許不適。

    方瑜又含了兩粒薄荷糖，按揉太陽xue，努力提振起精神，掙扎著繼續(xù)答題。

    只是，這巡考的官差兵丁沒有上廁所的限制，考巷里又悶熱，他們就會多飲水喝茶，故而他們上廁所就很頻繁。

    一個上午下來，方瑜被迫中途停筆休整許多次，最后人都開始麻木了，反倒能專注答題了。

    等過了中午吃飯的點，官差們排隊來方便，方瑜連頭都沒抬，就是在草稿紙上寫字。

    一直到了晚上，方瑜一口油茶面都沒喝，他喝不下去那東西，一想起來就覺得惡心，索性他帶了許多薄荷糖，總算是餓不死。

    方瑜躺在木板子上，把外衣撒滿薄荷香水，然后蒙住腦袋，再用手指堵住耳洞，就這樣躺著。

    他閉著眼，希望能有個武林高手將他打昏，這樣就可以一覺睡到大天亮了，再不用聽考場里的各種鬧聲。

    也不知瞇了多久，方瑜終于有些迷糊的困意。半夢半醒間，他好像回到了現(xiàn)代，在洗澡，然后是吃著布朗尼躺在沙發(fā)上看晚間新聞。之后又坐到了教室里，聽初中那個嚴(yán)厲的語文老師講孟子的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一眨眼間，又回到了古代，一會兒在凌河村大爺爺家的院子里和方瑾說笑，一會兒又在縣城參加鄉(xiāng)試，馮知縣和馮婉還進(jìn)考場來看他，說分到臭號是好事，在臭號旁邊考試能考案首呢。

    夢里的世界光怪陸離，方瑜就這樣不安慰地做了一整晚的夢，醒來后感覺很累，好像是跑了一夜的馬拉松。

    方瑜洗了臉，用薄荷葉清口氣，勉強清醒了過來，給自己打氣，第一場考試已經(jīng)過了一半，勝利就在眼前，很快就能出去了。

    別看方瑜這次考試被嚴(yán)重的干擾了，但他答得其實并不慢，最起碼比上次考試答得順手多了。如此看來，這三年的學(xué)習(xí)確實沒有白費，在學(xué)習(xí)方面方瑜有了長足的進(jìn)步。

    又是苦熬的一天，方瑜依舊靠薄荷糖、薄荷香水續(xù)命，他的眼睛被熬得很亮，到了夜里簡直都能放光了。

    等到了第一場最后一天的考試，考巷里痛苦的呻～吟聲不少，大多都是憋出來的，也有幾個是生病了難受的。

    方瑜是到了最后才有了上廁所的需求，畢竟這三天都是考糖吊著命，這玩意也不會消化出什么食物殘渣進(jìn)入大腸。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等到卷紙封好交入考匣，方瑜的心就雀躍了，他提著早就收拾好的考籃，歸心似箭。

    聽到官差說可以出號房了，方瑜不顧一切地沖出去，跑得比兔子還快，一溜煙地跑出這條考巷，混進(jìn)人群里，繼續(xù)向前。

    馮婉等在考場外，眺望著大門口，眼神里都是擔(dān)憂和焦急。

    最開始的一撥考生出來了，馮婉從馬車?yán)锍鰜淼?。然后就看見一披頭散發(fā)的男子從考生中間擠出來，朝她這邊奔過來。

    馮婉瞠目結(jié)舌，她認(rèn)出了這個人身上穿的錦袍，還是她親手挑選的料子呢。

    “夫君？方瑜！”

    她從未見過如此狼狽的方瑜，在她印象里，她的夫君總是笑著，說話風(fēng)趣溫和，文質(zhì)彬彬，一身書生打扮。

    方瑜跑丟了一只鞋，衣衫也是半開著，可他也顧不得這許多了，見到妻子就把考籃塞給她，然后爬上第二輛馬車，對還愣在原地的妻子喊道：“快回家，讓車夫快點趕車，我要快點離開這里！”

    馮婉這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爬上馬車，讓車夫趕車。

    方瑜方便完，就讓跟車的小廝把馬桶拿出去，然后把身上外衣都脫了，再把腳上剩的鞋和襪子都扯下，扔給小廝。

    “他球球的，總算是從考場里出來了，再不出來老子就要瘋了。”

    方瑜大馬金刀地坐在馬車?yán)?，心中的火一下子散了不少，斜靠在車廂里，一下子就睡了過去。

    呼嚕呼?！?/br>
    等馬車到了馮宅大門，馮婉被丫鬟扶下馬車，就聽說了丈夫那邊的情況，她連忙讓小廝拿來擔(dān)架，叫幾個穩(wěn)妥的力大護(hù)院，把還在昏睡著的丈夫抬回臥房去。

    馮婉心疼地看著還在昏睡中的丈夫，讓丫鬟打來兩盆溫水，她和兩個婆子把方瑜身上有些發(fā)臭的小衣褻褲給脫了下來，然后再拿帕子給方瑜擦洗全身。

    仍在睡夢中的方瑜自是不知道他現(xiàn)在正被幾個女人看光光，不過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會阻攔，畢竟身上掛著積攢了三天兩夜的臭汗，他也不舒服啊。

    睡了一個半時辰，方瑜才被餓醒。

    馮婉一直坐在床邊看著丈夫，見他醒來，就叫下人趕緊把小飯桌端到床上來。

    方瑜勉力對馮婉笑笑，捧著碗開始喝青菜瘦rou粥。

    “慢點吃，廚房里還有許多吃的呢，都是你的。”馮婉拿著帕子溫柔地給丈夫擦嘴角。

    喝下一碗粥，方瑜總算是有了一點說話的力氣，就拉著妻子的手說：“肯定讓你擔(dān)心了，不過考試就是這樣。對了，還有什么飯菜，快都端上來吧，我想吃大米飯了?！?/br>
    方瑜這回實在是餓急眼了。他也顧不上擔(dān)心腸胃不適了，他就是要吃，根本就停不下來。

    最后還是馮婉把方瑜手里的碗給搶了下來，硬塞消食茶給丈夫喝。

    沒有飯吃了，方瑜就喝茶，反正他就是不想讓嘴里空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