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荒誕感壓過恐懼，姜桃第一次直視男人的眼睛。

    “這是什么？”

    男人沒有回答。

    姜桃提高音量，聲音變得又尖又利，“你覺得還有下一次？”

    接下來的一切變得順暢許多，她喊出來了，像再也堵不住的洪水驟然傾瀉，“去死吧你個強jian犯！馬上警察就來了，你跑不掉了，你有本事別走，你就在這里等著！”

    她試圖撕碎手里的協(xié)議，但是紙張迭在一起很韌，她只是把它撕開，就大力朝男人的臉上扔去。

    然而從跪坐的地方往上拋，還沒到男人的位置就開始下跌，男人伸出手來，姜桃以為他要動了，聲音和動作驟然止住，又一次動彈不得。

    但男人只是將雙手合十。

    指縫插入指縫，然后把手放在大腿上，就這樣沉默下去。

    姜桃緊緊貼著墻壁，冷汗涔涔。

    她又想逃了，轉(zhuǎn)過頭看向后方，走廊一個人也沒有，宿管阿姨住在一樓，很少會來六樓一趟，回宿舍的人聲在樓下匯聚，吵嚷著走動，她想逃到人群當(dāng)中，躲起來，然后消失在這個男人的眼前。

    至少不要再被他這樣注視。

    沉默的，凝實的，像野獸在暗處盯著獵物一樣。

    姜桃遲鈍地想起剛剛的報警電話。

    她強迫自己盯著男人的眼睛，機械地調(diào)動身體，再次撥打報警電話。

    接線員還是剛才的女士，“你還好嗎？剛剛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姜桃問她：“你們出警了嗎？”

    “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最近的派出所，增援馬上就到，請你務(wù)必保護好自己?！?/br>
    姜桃擦了擦滿是汗水的手。

    她用余光盯著男人，男人沒有動，就這樣等著她打完電話，就算聽到警察馬上就來也絲毫沒有反應(yīng)，好像什么都不怕一樣。

    姜桃垂下頭去看地。

    宿舍五樓，女孩子拖曳著腳步，從澡堂走向宿舍，塑料面盆碰撞，交流的聲音因為隔了一層，變得很混沌，只聽到洗衣機隆隆，房門開啟又關(guān)上，似乎有警笛由遠及近而來。

    ……

    警察真的來了。

    “是你報的警嗎？”

    姜桃立刻站了起來。

    驟然起立，她的腦海一片空白，眼前一黑，跌在女警的懷里，他們以為案情發(fā)生得緊急，來不及細細檢查，把姜桃護在身后，“就是他嗎？”

    男人也跟著走出房間。

    他很高，比在場的所有的警察都要高上一點，走出房的瞬間壓迫力驚人，警察下意識摸向口袋里的槍，對男人說，“別動”。

    他就真的沒有再動了。

    姜桃站起身，慢慢從驟然起立的昏厥中恢復(fù)過來，她看著男人被警察圍住的背影遠去，終于能吐出一口氣來。

    ……

    筆錄現(xiàn)場。

    “你說他強jian了你，是我們來之前發(fā)生的事嗎？”

    姜桃搖頭。

    “那是什么時候？”

    “七月份，在C市的靈臺寺?！?/br>
    “具體是什么時候？”

    “我記不清……但是我當(dāng)時回來的時候買了車票，我可以看手機嗎？”

    “可以。”

    “七月十九。”

    “那天發(fā)生的事情，能再復(fù)述一遍嗎？”

    姜桃語塞了一瞬間。

    她抬起頭，有些迷茫和痛苦，“我……不想回憶……”

    “好，這個可以晚點再說，如果你剛剛所說的一切屬實，為什么當(dāng)時不報警，現(xiàn)在報警？”

    “那個時候我太害怕了……”姜桃低下頭。

    “你說他強jian了你，有什么證據(jù)嗎？”

    姜桃握緊拳頭，廟里沒有監(jiān)控，時間過去這么久，她沒辦法取證，但是……

    “他給了我一個協(xié)議，可以證明他強jian了我，他剛剛又想強jian我，所以我才報警，他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房間，一個男人突然出現(xiàn)在女生寢室，我不知道他怎么進來的……”

    姜桃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顛叁倒四的，她的手越握越緊，逼仄的視野范圍，突然有人遞來一杯水。

    女警對她說：“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害怕，慢慢來，這個協(xié)議在哪里，可以找到嗎？”

    “在我寢室?！?/br>
    “好，我們派人去拿。”

    女警帶姜桃走出審訊室。

    “很難?！?/br>
    姜桃抬起頭來。

    女警面色猶豫地向她解釋，“強jian想要立案，必須拿到犯人實施侵犯行為的直接證據(jù)，叁個月之前發(fā)生的事情，你有留下他的……jingye嗎？”

    姜桃愣了一下，先是重復(fù)她說的話，“要留下他的jingye……嗎？”

    “是的?！?/br>
    “如果我沒有，你們就不能把他抓起來嗎？”

    “如果你沒有，就不能以強jian罪論處，但是他私闖女生寢室，我們可以拘留他一段時間，你不要害怕，你還是很安全的。”

    姜桃僵硬地看向玻璃門后。

    男人坐在末座，依然是蹙眉的表情，周身戾氣堆積，比起詢問姜桃，整個場面突然變得劍拔弩張，也不知道他說了些什么，警察暴喝一聲，把槍抽了出來——

    “你真以為我們不敢抓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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