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人對這點(diǎn)細(xì)微的變化毫無覺察，一手環(huán)著人家的腰，一邊輕輕哼著歌。

    兩側(cè)的景物快速后退著，慢慢的，視野逐漸開闊起來，一眼看去是綿延的山脈和廣闊的田地，還有江水流淌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這是出了城吧？謝知遙這么猜測著，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飛快掠過的景物。

    不知道過了多久，自行車在路口停了下來。

    謝知遙跳下車，好奇道：“到了嗎？”

    “還沒，你在這兒等我一下。”許淮安推著車往右邊那棟自建的小樓走。旁邊一點(diǎn)是碼頭，幾艘小舟停在岸邊，上頭還有打漁用的漁網(wǎng)。

    許淮安把車停在了門外，上前去敲了下門。里頭的應(yīng)聲很快，老人看上去跟爺爺差不多年紀(jì)，面上皺紋深深。

    她看見敲門的女孩，渾濁的眼神像是突然亮了，拉起她的手邊說邊比劃。

    兩個人用的是淮川的方言，謝知遙沒大聽明白，只能站在原地等。

    今天天氣不錯，日頭不烈，也不像城市里有那種灰蒙蒙的霾，遠(yuǎn)遠(yuǎn)地看過去群山蒼翠，江水湛藍(lán)。

    她拿手機(jī)拍了張照片。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許淮安拎著個竹籃走了回來。

    “走吧?！?/br>
    謝知遙背著包，牽著她的手跟在后面，“你拿的什么？”

    “吃的，還有一壺自釀的桂花酒?！痹S淮安把碼頭邊的小舟拉過來一點(diǎn)，示意她先上去，“那個奶奶是爺爺他們的熟人，她沒嫁人，也沒什么親人，所以一直對小輩格外好。爺爺奶奶現(xiàn)在不方便，每年回來都會叫我過來看看她?！?/br>
    謝知遙了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

    小舟輕晃，攪亂了江水，許淮安把船頭的竹凳拉過來，讓人有個坐下來的地兒，這才過去抓起船槳。

    “你還會撐船？”謝知遙張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會，不過不熟練?！痹S淮安手上用了勁兒，小舟搖搖晃晃地飄了出去。

    謝知遙抱著腿坐在船上，目光認(rèn)真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一陣。她們倆從小一起長大，但這些東西她沒問過，許淮安自然而然不會說，大抵在她眼里這不算什么稀罕事。城市里長大的孩子對這種鄉(xiāng)土氣息是陌生的，也是好奇的。

    很多時候謝知遙會覺著這人比自己更像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孩子，身上總是帶著那點(diǎn)若即若離的距離感和書卷氣，看起來文靜秀氣，估計(jì)她不說，沒人能把她和小城里的夏日蟬鳴聯(lián)系在一起?？涩F(xiàn)在看著她撐船，謝知遙又覺得這一切其實(shí)理所當(dāng)然。

    “干什么這么看著我？”許淮安抬眸對上那雙含笑的眼，“想學(xué)嗎？”

    謝知遙拍拍手站起來，小心翼翼地往她那邊挪過去，“那當(dāng)然學(xué)！”

    許淮安怕她因?yàn)榇环€(wěn)當(dāng)摔下去，連忙上前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拉了過來。

    岸邊楊柳依依，顫鳴聲聲，江風(fēng)徐徐拂過面頰，許淮安瞇了下眼，從背后握住謝知遙的手，教她什么時候該用力，如何調(diào)轉(zhuǎn)方向。

    她講得認(rèn)真，渾然沒意識到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因?yàn)樯砀叩牟罹?，說話的時候熱氣便噴灑在對方耳尖。

    謝知遙沒忍住縮了縮脖子，被握住的手忽然覺得發(fā)燙。年輕女孩身上的氣息和衣服上殘留的衣皂香氣將她包圍，耳邊聲音低柔，她稍稍側(cè)過頭，入眼的是女孩干凈雋秀的側(cè)臉和那雙烏黑的眸子。

    眼底的眸光認(rèn)真而溫柔。

    木舟順流而下，謝知遙在那雙眼睛里看見了自己。

    第25章

    這一帶不是旅游區(qū)，本來許淮安帶她過來也只是因?yàn)閷?shí)在在家里窩太久了，只是這一出來，倒是沒料到遇見了個來本地寫生的畫家。

    謝知遙之前在藝術(shù)雜志上看到過她的畫，一時間沒忍住多問了兩句。

    女人倒是樂得跟這個小姑娘討論，兩個人這么一聊就是好幾個小時，許淮安失笑搖頭，靠在船上翻了本書看。

    “如果你想走藝術(shù)生這條路，有什么問題可以問我。”臨行前，她大概是起了惜才的心思，從背包里翻了張名片給她，“雖然成績還是你自己努力才有，但是你的確有這個天賦。”

    謝知遙愣了下，還是猶豫著接過來道了聲謝。

    藝術(shù)生？不可能的。

    女人大概是看出來她的顧慮，沒多說什么，收拾好畫具跟她們道了別。

    謝知遙低下頭看著手里那張對方留下來的畫，一時間有些五味雜陳。

    她的神色變化被許淮安收入眼底，許淮安輕嘆了聲，低聲說：“走吧?！?/br>
    周圍的蘆葦隨著風(fēng)輕輕搖曳，不遠(yuǎn)處的蓮簇?fù)碓谝黄?，花葉半開半闔。

    許淮安把船劃出去，彎腰折了一簇蘆葦花放在船側(cè)。

    那些條條框框和莫名的期許其實(shí)才是禁錮了她的枷鎖，而現(xiàn)在的她才是真正會覺得開心，會覺得歡喜的那個女孩子。

    許淮安眼神微動，忽然想起了有一回俞秀筠問過她的問題。

    “小寶，你是要想做自己喜歡的呢，還是對自己更好的呢？”

    她當(dāng)時答了什么呢？好像是問了一句為什么不可以二者兼得。那個時候母親只是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感慨道有太多時候魚和熊掌是不可兼得的。

    “淮安，有的時候我其實(shí)有點(diǎn)羨慕你。”清涼的江水流淌過足尖，謝知遙坐在船頭，過了半晌才含笑地低聲道，“如果是你爸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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