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xiàn)在必須要竭力地表現(xiàn)正常人該有的樣子。

    這樣，張啟明的謊言才能不攻自破。

    什么精神狀況不穩(wěn)定、有雙向情感障礙、狂躁癥、人格分裂癥，通通都是他偽造虛構(gòu)的，她正常得很。

    王淑芳打起精神，盡量態(tài)度熱情地將好事的陳大嬸迎進(jìn)來。還轉(zhuǎn)身去廚房切了盤水果，拼成漂亮的果盤端上來。

    陳大嬸和藹地打量著她。

    王淑芳緊繃著面皮，竭力忍受這種注視, 擠出一個笑容：“嬸兒, 你嘗嘗這新鮮的水果?！?/br>
    陳大嬸拉過她的手, 松弛的臉頰rou抖動著, 她苦口婆心道：“這水果都是小張?zhí)匾赓I給你的，嬸兒就不吃了。”

    她在說什么?。?！

    這些水果不是她網(wǎng)上訂好寄過來的嘛？

    王淑芳張嘴，想辯駁兩句。

    陳大嬸看著她深陷的眼窩, 瘦削的臉龐, 還有干枯如同雜草的頭發(fā)，又是長出一口氣：

    “小張是個好男人。你也換位思考一下, 現(xiàn)在就他在掙錢養(yǎng)家，這些沒有必要的花銷能就省了。

    聽他說，光給你治病就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積蓄、欠了不少外債?！?/br>
    王淑芳驚異地看著陳大嬸。她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心中的震驚讓她一時無法維持當(dāng)前的表情。

    她一下子站起來，倒先把陳大嬸嚇一跳，忙著一起起身，退了好幾米，眼里盛滿了同情和憐憫。

    張啟明恰好從衛(wèi)生間探出腦袋，他一雙手濕淋淋的，慢慢走了出來。

    “你身體不好，回去好好休息吧。”

    張啟明和顏悅色對她說。這個高瘦的男人，平時話不太多，沉悶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兩人鮮少有交流，王淑芳第一次察覺到他竟然這么會偽裝。

    “對對對?！标惔髬鹈Σ坏攸c頭，推著王淑芳進(jìn)臥室，“你剛沒了孩子，需要臥床靜養(yǎng)?！?/br>
    對了……

    孩子。

    她的孩子沒了。

    王淑芳撫摸著平坦的小腹，怔了一會兒，嘴角牽出一個笑容。

    之前這里還隆起來一個小包。有一個小生命存在其中。

    她本來很苦惱，該怎么培養(yǎng)這個孩子，如果這是一個女孩，她想著，她也會好好疼她的，保護(hù)她不受傷害，但最好不是。

    現(xiàn)在，煩惱徹底消失。

    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家里銀行賬戶里面沒有一分存款后，當(dāng)她收到催債電話質(zhì)問張啟明的時候，那個男人支支吾吾和不耐煩的神情，讓她徹底涼了心。

    她省吃儉用這么多年的積蓄……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把生下來的孩子好好培養(yǎng)……伴隨著突然其來的高額債務(wù)，和夫妻間“”正?！钡臎_突，全部化為了泡影。

    …………

    深夜兩點。

    陸零柒守著鬧鐘，看準(zhǔn)時間，從枕頭下取出充滿電的手電筒，從床上爬了下來。

    她的外婆對她小動作置若罔聞。

    陸零柒鬼鬼祟祟出門時，她動作的頻率甚至沒有任何改變。

    陸零柒順著樓梯慢慢走著，來到四樓。

    401室。

    陸零柒拿著凌亦寒給自己的鑰匙，順利把門打開了。

    她躡手躡腳走進(jìn)去。

    這個點，不知道王淑芳有沒有睡著。

    陸零柒動作很小心，她反復(fù)確認(rèn)了沒有人跟蹤她之后，將房門關(guān)上。

    空蕩蕩的房間，沒有任何家具，被搬空得一干二凈。

    陸零柒屏住呼吸，輕輕推開一間關(guān)上的房門，發(fā)現(xiàn)里面沒有人后，再退出去，轉(zhuǎn)身準(zhǔn)備再打開一間。

    第二間是衛(wèi)生間。

    陸零柒看見墻角掉了一個亮閃閃的東西，下意識走過去俯身撿起來。

    竟然是一枚戒指。

    陸零柒將它握在手心里，轉(zhuǎn)身準(zhǔn)備出去，經(jīng)過洗漱臺，習(xí)慣性地看了看鏡子。

    明亮干凈的鏡子，清清楚楚倒映著她的面龐，沒有染上一絲塵埃。

    和這間散發(fā)著一股霉菌味的房子顯得格格不入。

    陸零柒手中一頓，耳邊突然響起一陣令人頭發(fā)發(fā)麻的指甲撓玻璃聲，她的身體仿佛不屬于自己了，直直地站定，盯著鏡子里的自己。

    鏡子里清清楚楚是她。

    手電筒從她手掌里滑落，落在地上。光芒有些昏暗，她看見鏡子里的自己在對著她笑。

    一個非常僵硬的笑容。

    好像被人強(qiáng)行拉起嘴角，做出一個向上揚的弧度。

    陸零柒心跳快得如擂鼓。但身子卻完全動不了，她感受到了緊張，額頭冒出細(xì)密的汗。

    鏡子中的陸零柒揚起笑容。

    她不由自主地，嘴角慢慢往上扯，慢慢跟隨著，也露出同樣弧度的笑容。

    隨后，鏡子中的陸零柒，一卡一卡的，仿佛老式的動畫片，一幀一幀做著慢動作。她緩緩地抬起手，手摸向自己的左眼。

    她一邊笑著，一邊將自己的左眼慢慢掏了出來，滿手的鮮血，仿佛不知道痛一般，空洞的眼窩，黑漆漆了無一物，讓陸零柒看著通體發(fā)寒。

    她愈發(fā)覺得手臂不受控制，向上抬起。

    她竭力與這股力量對抗，拼命阻止自己，試圖咬住自己的舌尖清醒。

    但她的手臂，就是以一種不容反抗的力量，慢慢舉起，冷涼堅硬的指甲輕輕觸碰到自己的眼皮，眼珠在下面圓潤地凸起一道弧度。

    她的眼睛已經(jīng)在發(fā)酸了，汗水順著額頭流了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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