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十安充耳不聞，伸手關(guān)上了那扇門，看見顧澈詫異的神色，不由皺起了眉，沖書架抬了抬下巴道：“推過來啊，等什么呢?！?/br>
    顧澈下意識便照做了，等到二人將書架推回原地，門也在趙義的驚呼聲中被撞開。

    顧澈腦子混亂了一瞬，眼疾手快地扯下溫十安的發(fā)簪。

    于是憲兵隊沖進來時就看到顧澈俯身在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身前，兩個人呼吸都有些急促，想來定是做了些不光彩的事情。

    顧澈像是好事被人打攪，一手撐在溫十安的臉側(cè)，擋住了探究的視線，同時轉(zhuǎn)過頭不滿道：“這是做什么？”

    趙義腦子轉(zhuǎn)的快，當即捂住了眼，喊道：“我就說我什么也不知道！剛才就是看見這里開門想進來看看，我可什么也不知道??！”

    “給我搜！”

    領(lǐng)頭的一聲令下，眾多憲兵開始翻箱倒柜，能找到的紙張全部被撕毀，顧澈只是一手護著溫十安，面色平靜地看著這些人胡作非為。

    片刻后，屋內(nèi)已是一片狼藉，仍是沒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

    領(lǐng)頭的狐疑地看了眼顧澈，又前傾著身子想看清溫十安的模樣，顧澈側(cè)身擋住了他的視線，皺眉道：“內(nèi)人怕生，長官見諒。”

    溫十安兩手握著他的胳膊往他身后縮，似乎真的怕極了這些人。

    領(lǐng)頭的似乎也意識到這舉動不妥，輕咳了聲直起腰，又從兜里掏出張紙來。

    趙義捂著眼睛，又從手側(cè)透出點縫隙來偷偷看內(nèi)容，像是什么名單，整齊地列著幾行字，他再想湊近些看，身邊憲兵的槍卻指了過來，嚇得他忙舉起手道：“我什么也不知道?！?/br>
    領(lǐng)頭的睥睨了他一眼，又看向顧澈，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在這做什么？”

    “劉曉，我和內(nèi)人從上海來，剛盤下這家店，預(yù)備開個成衣鋪呢?！鳖櫝好娌桓纳爻吨e。

    見領(lǐng)頭的半信半疑，顧澈又扭頭對溫十安道：“夫人，快把地契找出來給長官看看?！?/br>
    溫十安細細地應(yīng)了聲，貼著書架開始摸索。

    領(lǐng)頭的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不用找了。”

    說罷，他又仔細看了看手上的名單，道：“我問你們，認不認識一個叫顧澈的？”

    顧澈愣了下，旋即看向趙義：“顧澈是誰？”

    趙義接受到他的暗示，跟著附和：“沒聽過這個名字啊，長官，他犯了什么事?。俊?/br>
    “那這幾個人呢？”他將紙扔了下來，顧澈瞄了眼，果然是胡昌幾人的名字，還有身高樣貌的描述。他在北京尚未怎么露面，因此并無多少信息，這才得以蒙混過關(guān)。

    領(lǐng)頭的見他們一問三不知，也沒了好脾氣，道：“不認識最好，我可告訴你們，他們幾個是反動派。反動派知道嗎，要抓起來的，若是見了，即刻告訴我們！”

    “肯定的肯定的?！壁w義說著，趕緊側(cè)身讓開讓他們離開。

    領(lǐng)頭的冷哼了聲，走到門口時又停了腳步，扭頭看向顧澈，眼神時不時瞄向他身后的溫十安。

    顧澈神經(jīng)緊繃，死死地擋在溫十安身前，暗暗調(diào)整為防御的姿態(tài)，卻聽那領(lǐng)頭的說：“以后辦事看著點場合。”

    顧澈僵硬了一瞬，便笑道：“是，諸位慢走。”

    那句“辦事看著點場合”一直繞在溫十安腦子里，就連被帶到顧澈的新住所時，他還有些恍惚，總覺像是赤條條地被人指點了，面上燙的燒人。

    顧澈瞥了幾次他的臉色，試探性地將手中握得發(fā)燙的玉簪遞到他面前，清了清嗓子，磕絆道：“剛才也是事發(fā)突然，委屈十安了?！?/br>
    溫十安劈手奪過玉簪，三兩下將頭發(fā)卷起扎好，只是瞧著松垮些，不如來時那般精煉。

    他是該氣的，可是卻沒有氣的理由，顧澈舉動也是為了應(yīng)付憲兵隊，甚至說起來，他還該贊揚一句機智，此時面對顧澈的道歉，他憋了半天，也只能咬牙切齒道：“無事?！?/br>
    話說完，扭頭看見顧澈活像占了便宜的笑臉，他倒越氣了。

    他就不該給這人好臉色。

    顧澈找了把掃帚掃地，時不時讓他抬個腳，他坐著也無聊，便找話道：“既然不安全，為何不在家中審稿？”

    “許多稿件寄送都是直接寄到報社，這樣做一方面是方便收集統(tǒng)計，另一方面，憲兵隊若是攔截了稿件，也不會追查到大家的住址?！?/br>
    “如今形勢嚴峻至此嗎？”

    “日本占領(lǐng)膠州灣，本就是全民憤慨的事，加上總統(tǒng)無作為，人民怨氣橫生，總統(tǒng)為堵住悠悠眾口，難免有些不擇手段了。”

    桌上放著新置辦的淺絳色茶杯，杯壁上繪著淡墨山水，上手也是和暖升溫，溫十安便兩指環(huán)著杯口細細摩挲，腦中不時思慮過顧澈的話，自言自語道：“北京竟沒有一家報社開門嗎？”

    “還有一家，順天時報。”顧澈掃地的手停了下來，“順天時報的老板是個日本人，這件事上難免偏頗，又受總統(tǒng)器重，自然經(jīng)營地順風(fēng)順水?！?/br>
    說罷，他忽然記起，順天時報剛巧是在庚子年創(chuàng)辦的，便提醒溫十安道：“就是從前的燕京時報，十安可聽過？”

    “有些印象?！睖厥卜畔铝瞬璞?，回憶道，“我記得......他們派了不少記者和通訊員出去，似乎在官場也有人脈?！?/br>
    “這就對了......順天時報和政府中的親日派里應(yīng)外合，必定早就有了不軌之心。只聽說日本人這兩天仍在和總統(tǒng)談判，照現(xiàn)在的形勢看......怕是談不出個好結(jié)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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